温酒酒洗过热水澡, 拿起傅尽欢叫小桐平时备在留仙居的药物, 给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上了药。
傅尽欢武功高强,又身中药物, 下手没轻没重的, 虽然并未吃什么亏, 到底还是吃了些苦头,这些痕迹没有个几日, 是消不下去了。
温酒酒庆幸, 幸亏只是做戏, 要是真枪实弹来一回, 她不得废了。
抹了药,温酒酒做出一副强打起精神的样子,去了一趟红尘渡。
她得去澄清一件事, 要不然她在傅尽欢那里的人设就崩了。
刚和傅尽欢约定好, 纵然心慕于他, 也会安分守己做傅司南的妻子, 强行凹了一回委委屈屈苦情小白莲的形象, 可不能这么快就被打脸。
这种馋人家身子给人下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机绿茶,不是她的人设,她必须掰回来。
小桐的这口锅她绝对不能背。
温酒酒裹着新换的衣裳,也不施粉黛,苍白着脸色,步履蹒跚地走到红尘渡的门口。
她一是过来说两句话, 把小桐这个罪魁祸首扔出去,二是来探听一下傅司南是怎么为她讨回公道的。
还未踏进红尘渡,傅司南和傅尽欢大打出手的消息就传开了,傅尽欢还受了重伤。
温酒酒在红尘渡外徘徊,本想寻着个相熟的传话,正巧碰见小环回来,就抓住她,楚楚可怜地将自己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叫小环原封不动转达给傅尽欢。
小环听不懂,傅尽欢一定能听懂。
说完这些话,她回了留仙居,感觉到几分困乏,便裹着被子躺下了。
睡到半夜,温酒酒忽觉身后有动静,猛地坐起身来,冷声喝道“谁”
帘外一道身影僵住,过了一会儿,傅司南的声音响起“是我,酒酒。”
他伤了傅尽欢后,一时不知所措,跑了出去,被冷风吹了一遭,逐渐冷静下来。他悄悄返回红尘渡,听说傅尽欢的伤势已经稳定,不危及性命,松了口气,又担心温酒酒受了重创,出什么问题,就偷偷摸摸溜进留仙居,想要瞧瞧她。
若是换作温酒酒初上岛那会儿的傅司南,温酒酒受此折辱,傅司南压根不会考虑到她的感受,只会嫉妒得发狂,压着她,仔仔细细
将她的身体检查一遍,再身体力行地抹掉傅尽欢留下的痕迹。
学会了爱人的傅司南,再也不比从前莽撞,反而心疼起温酒酒,他心知温酒酒受了这样的打击,必定是伤心至极,将她抱回来后,他半句不提她遭受的折辱,这会儿折回来看她,想到她好不容易睡着,便轻手轻脚,不想将她吵醒。
他想着只看她一眼,确定她安好无恙,他就可放心地离去。谁料温酒酒跟着他们兄弟二人习武,这些日子大有长进,居然察觉出他的脚步声。也怪他大意,心里只想着温酒酒,没有看清脚下的路,险些绊了一脚。
正是天色将亮未亮之时,屋里极黑,看不出清楚。
温酒酒撩开帘子,温温软软的声音唤道“二哥哥。”
她心里不由得惊疑,昨日傅司南并未答应她的请求,她的心都凉了半截,都这般了,傅司南还不肯带她离开,证明傅司南身上已毫无希望。此时傅司南偷偷折返回来,实在叫她摸不清楚他的心思。
“是我,酒酒。”傅司南往前走了一步,“我来看看你。”
温酒酒嗅到他身上的腥气“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大哥。”傅司南在床前站定,凝成一团黑影,看不真切。
“你伤了他”温酒酒故作震惊。傅尽欢受伤的事,她早听说了,她还知道他伤得不轻。
“是,我伤了他,谁让他待你如此。酒酒,我”傅司南声音一顿,脸色微变,“有人来了。”
他纵身掠起,跳上房梁。
来人并未刻意隐藏脚步声,温酒酒也听见了,她躺倒回床上。
“嘎吱”一声,屋门被人推开,接着,走进来一人。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拂开珠帘,停在温酒酒的床前。
温酒酒鼻端嗅到浓烈的药味,药味裹挟着腥气。
来人受了伤,怪不得他的脚步略显沉重,受了重伤还能行动自如的,屈指可数,温酒酒一下子明白过来,来的是傅尽欢。
“酒酒。”傅尽欢轻声开口。
温酒酒的身体颤了一下。她背对着傅司南躺着,没有动作,也不回应。
傅尽欢知道她醒着,她不应他,他半点不恼。
被他推开的屋门,泻进来一丝天光,微凉的夜风从门口拂进,
带着清晨独有的气息。垂下来的帘子,在微风的吹拂下,晃动着,隐隐露出温酒酒的轮廓。
“昨日那般粗暴对你,我很抱歉。”傅尽欢的声音再次响起,竟是开口道歉,“你不必自裁,也无需落发,我会承担起我的责任,你只当是我在提前行使夫君的权力。”
他不记得细节,只模糊记得自己很粗暴,封印在心底的猛兽,没了禁锢,吞噬着他的理智,诱使他疯狂地欺负着温酒酒。
他还记得,温酒酒哭得很惨。她必定是很难受,才会哭得那般凄惨,
他既决定娶温酒酒,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来道歉。
温酒酒表面看着柔弱,实则十分倔强,他这次,的确是强迫了温酒酒。要是按照温酒酒所说的那些中原规矩,她又是个极重清白的,万一一时没有想开,自裁谢罪,或是落发为尼,都是他不愿见到的。
想到这里,傅尽欢连觉也不睡了,撑着重伤的身体,赶紧来了留仙居,唯恐来迟一步,见到的是温酒酒冷冰冰的尸体,或满地的断发。
“从前承诺过司南,才一直对你回避。”傅尽欢的声音是极温柔的,如果只是听声音,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到,他平日里是个冷若冰霜的性子,“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司南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温酒酒的心脏狂跳起来,眼珠子在眼皮下滚动着,连睫毛都颤抖不已。
“我会娶你,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将你迎娶回去,堂堂正正做我的妻子。”
这些话原可以叫小环传达,但这些话关乎两个人的人生大事,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重要的决定,哪怕他重伤在床,也要硬撑着走到温酒酒面前,亲口对她说一遍,以示他对她的看重。
温酒酒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微微收紧。
傅尽欢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眸色变得极其温柔,空气静默下来,静得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走了出去,将屋门半掩起。
清晨的微光洒落下来,草尖凝着露水,傅尽欢站在台阶上,沙哑着声音唤道“来人。”
暗卫落在他身前,单膝跪下,等待着命令。
“守好留仙居,莫叫她出了事。”傅尽欢回头从门缝里瞧了一眼屋
子里温酒酒的轮廓。
“是。”暗卫抱拳,顿了一顿,问,“大公子,可要彻查春风玉露一事”
“我心中已有计较。”
“请大公子吩咐。”
傅尽欢的眼底浮着细碎的光芒,遥遥望了一眼天际,温声道“既要办喜事,见不得血光,就叫他们暂且先欢欢喜喜喝上一杯我和酒酒的喜酒,日后再行处置。”
暗卫暗中惊讶不已。面前这个大公子向来以雷厉风行、手段残酷闻名,这般仁慈的行事作风,与从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待傅尽欢走远,傅司南从房梁上飘了下来。
傅尽欢受了伤,他的武功和傅尽欢不相上下,傅尽欢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也很正常。
傅司南站在床畔,握紧了双拳,眸底满是怒火。
傅尽欢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扎在了他的心尖上。
傅尽欢是决意要兄夺弟妻,置他于不顾了。
温酒酒从床上坐起来,伸出双臂,抱紧了他的腰身,轻声唤道“二哥哥。”
天光黯淡,她将脸颊埋在他的腰侧,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傅司南十指捏得咯咯作响。
温酒酒心里乐开了花。她还在苦恼,傅司南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走,傅尽欢竟及时地来了一次神助攻。
“二哥哥,我不想嫁给大公子。”温酒酒火上浇油,“他这是强取豪夺,他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还要感谢傅尽欢强势的性,向来处于高位的他,就连娶妻,也好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方才那番话,温酒酒知晓真相,当然知道他是怕自己为名节所困,做了傻事,来喂她一颗定心丸,但傅司南不知道,听在他耳中,就成了傅尽欢强迫于她。
傅尽欢留下的那名暗卫,是为了防止温酒酒寻短见,此刻落在傅司南的眼中,分明是赤裸裸地监视。
“我不愿你们兄弟二人为我自相残杀。”温酒酒低声喃喃,“二公子不愿成全酒酒,就忘了酒酒吧。日后见了酒酒,再唤一声酒酒大嫂”
“大嫂”两个字刺激到了傅司南的神经,傅司南咬牙,抱住温酒酒,下了决心“我带你走。”
“真的”温酒酒欣喜,“二哥哥可知带我走是何意
二哥哥从小到大,都长在伏魔岛,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一旦带酒酒私逃,便是意味着背叛大公子,他日大公子知晓,必定会对你我二人恨之入骨。”
“管不了那么多了。”傅司南胸腔里一团愤怒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恨不得将傅尽欢千刀万剐。
凭什么傅尽欢是伏魔岛的主人,便可随意抢夺他人所好,这世上别的东西他都可以让出,唯独温酒酒不可。
“什么时候走”温酒酒心脏砰砰直跳。
“明日就走。”
温酒酒定了定神“离开伏魔岛,需要一条船。”
“抢了便是。”
“还要会掌舵之人,此事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伏魔岛上的人都不可信任,苏野会掌舵,我们可带上苏野。”温酒酒吞了吞口水。
“好,就用他,他若有异心,我杀了他。”傅司南眼底泛着狠戾和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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