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大亮, 温酒酒看向傅司南, 二人四目相对,再无半点睡意。
傅司南陪了温酒酒一会儿, 待日光透过云层, 晨雾渐散之际, 傅司南趁着守在屋外的侍卫不注意,悄悄翻出了留仙居。
刚回到碧落海, 一名蓝衣侍女上前, 低声道“二公子, 消息已经探查到了。”
“说。”傅司南掀起衣摆坐下, 端起一盏茶,掀开茶盖,袅袅雾气掩去他眸底的些许冷意。
“昨日大公子从藏书阁回去后, 命人送了些芙蓉糕的碎屑去了药阁, 据打探回来的消息说, 芙蓉糕里被人下了一种叫做春风玉露的烈性情毒。”
傅司南的动作一顿, 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阴沉。他先前见温酒酒清白被毁, 怒火中烧,一时昏了头脑,冷静下来,又觉奇怪,傅尽欢一向矜持自傲,断然不会在清醒的状态下毁人清白。
此事果真如他所料,另有蹊跷。
蓝衣侍女继续道“药阁里的人说, 春风玉露并非岛上之物。”
傅司南眸光沉沉地搁下茶盏。那日他与傅尽欢在藏书阁斗得天昏地暗,隐约记得,地上一片狼藉,似有芙蓉糕等物。
他沉声问“昨日大哥去了藏书阁,除了酒酒,还有谁去找过他”
侍女犹豫了一瞬,回道“红尘渡那边说,温姑娘的侍女小桐曾去寻过大公子,小环打发她去了藏书阁。”
傅司南站起身来。
藏书阁一事,小桐的如意算盘打空,一直耿耿于怀,幸而她当日机智,谎称芙蓉糕是温酒酒授意她送过去的,傅尽欢至今未寻她的麻烦,看来是信了她的话,并未深究下去。
如今,留仙居多了傅尽欢派来的暗卫,一夜之间,岛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傅尽欢还在重伤之际,竟然宣布要娶温酒酒为妻。
明明说好是二公子娶温酒酒的,突然换成大公子,其他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小桐比谁都清楚。
小桐咬牙切齿地想着,她这是为温酒酒做了嫁衣,如果不是温酒酒,现在岛主夫人的位置就是她的,别说是岛主夫人,等将来傅尽欢继承烈火教,教主夫人的位置也是她的,那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烈日当头
,天气炎热,方才红尘渡那边派人传话过来,叫她去冰窖领些冰块,给温酒酒做酸梅汤解暑。
这才不过刚宣布婚事,就把人捧在手心里了,小桐越想越酸,垂着脑袋咬牙切齿地诅咒着温酒酒,穿过树影,一时未注意到傅司南就站在浓荫深处,差点一脑袋撞上他。
“二、二公子”小桐吓了一跳,神色惶恐,跪地请罪,“奴婢该死,二公子恕罪。”
傅司南神出鬼没的,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她的跟前,她没有防备也实属正常。
傅司南略显凉薄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掠过,凝于她手中的食盒上“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小桐垂着眼睛,心底惴惴不安。傅司南和傅尽欢是双生子,傅司南冷着脸的时候,身上能看到傅尽欢的影子,一样的冷漠,一样的残忍。她咽了咽口水,小声回道“是一些糕点。”
留仙居每日的糕点都是现做的。
不管是哪个院子,都是定时定量供应,温酒酒是主子,吃穿用度容不得有一丝怠慢,她若去得晚,被人打小报告,捅到傅尽欢面前,少不了一顿责罚。
气温高,出门一趟不易,她便趁着领冰块,顺道将今日份的糕点领了。
傅司南听了她的话,冷笑一声,那笑声古里古怪的,叫人隐隐嗅到几分血腥气。
只听得他沉吟道“是芙蓉糕吗”
小桐心神一紧,恍若未听出些什么,不慌不忙道“是绿豆饼,天气热,姑娘说芙蓉糕过于甜腻,不如绿豆饼清爽。”
傅司南缓步走向小桐,小桐垂着眼睑,视线里多了一截红色的衣摆。
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头顶,她浑身不由得冒出一层热汗,一时分不清是吓的,还是热的。
“我听闻,昨日你送了一盒芙蓉糕给大公子。”傅司南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叫小桐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她身上的热汗越冒越多,心脏砰砰狂跳“是、是有这回事,奴婢奉姑娘之命,给大公子送些芙蓉糕尝尝鲜。”
“是么”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小桐的下巴,迫使她将脑袋抬起来。
小桐被迫抬头,眼底映出一张俊美如玉的脸庞。
傅司南和傅尽欢生得一样,一人喜着冷色,
一人更爱红衣,白衣深沉内敛,不如红衣肆意张扬,从视觉上来看,红衣艳烈如霞,更衬得他眉目艳色极浓,显出与傅尽欢不同的风情。
“以前我倒是没有注意,你这丫头生得确有几分美貌。”傅司南缓缓凑近了她,说话间,属于雄性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桐脸上泛起几分绯色,心脏跳得更加狂乱“二、二公子。”
“怎么,想凭着这张脸勾引大公子,做伏魔岛的女主人”傅司南黑漆漆的眸色骤然冷了下来,指尖用了些许力道,掐得小桐下巴几乎脱臼。
小桐的脸颊因着痛苦,快速泛起苍白之色,她挣扎着说道“二公子误会了,奴婢、奴婢从未想过勾引大公子,也没有这个胆子勾引大公子。”
傅司南用力将她推倒在地上,她手中的食盒跌落出去,食盒中的绿豆饼滚了一地,沾了许多污泥,看起来卑微又可笑。
在傅司南看不到的角度里,小桐神色黯然地咬了咬牙。
傅司南脚踩着绿豆饼,缓缓蹲下身子,“锵”地一声拔出腰间弯刀,森冷的刀锋抵住小桐的脖子,眉间堆起三分煞气“我没有大公子的好耐心,想好了再告诉我,芙蓉糕真的是酒酒让你送过去的”
小桐双手撑着地面,掌心被细碎的石子割裂,泛着微微的痛意,傅司南那把冷冽的弯刀抵在颈侧,寒意浸透骨髓,叫她浑身发冷。
她缓缓收紧五指,一脸决然地说道“是,的确是姑娘叫奴婢送过去的。”
“芙蓉糕里下了春风玉露,酒酒让你送给大公子,又是何意”傅司南手腕用力,刀锋嵌入皮肤,立时有血丝从伤口流出。
“奴婢、奴婢不知。”小桐脸色剧变。
傅司南眸底翻滚着浓烈的杀意“你们都当我不如大哥聪明,就随意糊弄,连你这等奴婢也敢戏耍于我。”
小桐抖了一抖。
“你猜,如果我亲自去问酒酒,你和酒酒的说辞,我会相信谁”傅司南突然笑了起来,唇边绽开一抹嗜血的弧度,美丽,又极度危险,“再猜猜看,对于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我会如何处置”
小桐张了张唇,没发出声音。
“如果是酒酒骗我,我会把她关起来,欺负欺负也
就过去了,若是你嘛”傅司南低声沉吟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黯了黯,“你毕竟不是酒酒。”
傅司南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他不用说完,小桐也猜得出来。她不是温酒酒,她犯了错,傅司南没必要客气。
小桐笃定傅司南心疼温酒酒刚经历此事,定不会亲自去问温酒酒,再次撕裂她的伤口,才敢存着侥幸的心思欺瞒傅司南。
傅司南如果真的去问温酒酒,二人关系亲厚,傅司南自然会更偏心温酒酒。
傅司南和傅尽欢喜好不一样,折磨人的手段也不一样,傅尽欢喜零碎切割,慢慢折腾,击垮囚犯的心理防线,傅司南性情暴戾,更喜直接粗暴一点的方法,比如活生生将人皮剥下来。
她在青雀堂时,魅姬就曾详细讲过两位主子不同的喜好。落入傅司南的手中,可想而知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小桐权衡利弊,立时直起身体,双膝跪地,以前额触地,磕得砰砰直响“二公子,二公子饶命,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欺瞒了二公子,奴婢胆大包天,竟然想蒙混过关,借此掩盖自己的罪行。二公子明察,那芙蓉糕的确不是姑娘叫奴婢送过去的,是奴婢自作主张送过去的。奴婢仰慕大公子风采,痴心妄想,一时动了歪念,此事与姑娘全然没有关系,姑娘是受了奴婢的连累,还请二公子饶过奴婢一回,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桐磕得极为用力,一番话下来,额前滚下鲜红的血珠,伤口里堆满泥土和草屑。
傅司南笑容敛起,杀意也淡了些“春风玉露从何而来”
“是苏野给的。”小桐惊慌答道,鲜血流进她的眼睛里,她眨了眨眼睛,也不敢伸手去擦。
傅司南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她不承认,傅司南得了真相后,她必死无疑,她今日承认,兴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因为傅司南已经怀疑了她,并未伤她,也没有叫人将她送去青雀堂,说明他心底是有顾忌的。
“苏野”傅司南低声重复着她的话,眸底神色变幻着。
此事果然不是温酒酒所为。
他听到芙蓉糕里被下了“春风玉露”,下意识怀疑了温酒酒,历经铁先生一事后,他口中没说,
其实,心底对温酒酒的信任已经打了折扣。
从温酒酒初初上岛起,他就知晓,温酒酒一直惦记着外面的世界,她做这么多,是想逃离伏魔岛,他便以为是温酒酒故意下药,以此挑拨他和傅尽欢之间的关系。
他的酒酒连给他亲一下都不肯,怎么会出卖自己的身体,做出这样的事情。温酒酒向往着岛外的世界,但有自己的行事底线,此番,温酒酒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居然还怀疑她。
傅司南为自己怀疑温酒酒一事,心底泛起小小的愧疚,同时,狠狠地松了口气,眼底堆着的阴霾一下子散了许多。
他将弯刀插回刀鞘,捡起地上的食盒,塞进小桐的手里,阴森森地警告着“今日我问你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若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我会亲手扒了你的皮。”
“奴婢谨记二公子所言。”小桐抓紧了食盒,站起身来,冲傅司南福了福身,仿佛身后追着恶狼,跌跌撞撞地跑了。
傅司南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右手搭在刀柄上,五指合起,又松开,终究是放过了小桐。
小桐动此歪念,害了温酒酒,也害了他。知晓是小桐所为,他心底掀起滔天怒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幸而残存的理智迫使他冷静下来,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放了小桐离开。
他已答应温酒酒,带她离开,如果此时动了小桐的性命,引起傅尽欢的注意,得不偿失。
这笔账,以后再算也不迟。
傅司南阴沉着脸色,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满西楼 10瓶;34853743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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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二公子冲动易怒、粗暴狠戾、做事不经思考等等缺点,在一点点改变着
二公子orz原来我有这么多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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