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没打算理祁湛,虽然是醒的,但还是假装睡着了,一直闭着眼睛。
祁湛仰头,从后视镜里看到闭着眼睛睡觉的秦牧。
秦牧戴着口罩,长长的睫毛微卷,皮肤白皙像雪,骨节分明的手腕撑着脸颊。
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样的秦牧配得上世间所有的美好。
祁湛盯着后视镜里的秦牧,看走了神,一时之间竟然连开车都忘了。
车上有空调,吹的人凉爽舒适,祁湛去了太久,秦牧本来只想眯一会儿,但是昨晚太累了,一闭上眼睛,就真的睡着了。
秦牧做了一个梦,不算好梦。
他一个人穿着破旧的衣服,站在一颗梧桐树下,无聊的抱着梧桐树转圈圈,肚子咕噜咕噜的叫。
他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寸草不生,天空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乌云。
不久之后,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秦牧躲在梧桐树下,不知道往哪里去,只能任由大雨把自己淋了个透彻。
突然,秦牧在大雨中慢慢睁开眼睛,远处走来三个模糊的人影。
一男一女牵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子,男的是秦建国。
祁湛看秦牧睡着了,也没有多说,只是开车离开。
秦牧的梦做到一半就醒了,等他醒了的时候,祁湛停着车正在过马路。
秦牧用手擦了下自己惺忪的睡眼,抬眸看了眼四周。
“你要带我去哪儿?”秦牧问道。
祁湛双手握住方向盘,回答道:“回家。”
“哦。”秦牧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祁湛嘴里的家是什么地方。
对他来说,不亚于龙潭虎穴。
秦牧冷静了一下,用手按着太阳穴。
“祁湛。”秦牧心平气和的叫了声祁湛的名字。
祁湛在后视镜里,目光扫过秦牧,低声应了句:“嗯。”
秦牧双手撑在两边,身体前倾,问祁湛说:“你每次强迫我的时候,知道我都是什么感觉吗?”
祁湛脑海里想到之前的秦牧,在床榻上的秦牧和平日里的秦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恶心。”秦牧毫不犹豫的告诉祁湛说:“每次我都会觉得很恶心,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与自身性格和过往经历有关,可你总是不愿意听我的。”
祁湛开车的速度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秦牧叹了口气,“你说我要是消失了,你会怎么样?”
祁湛目光盯着前方,当即回了句:“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秦牧偏头道:“我死了不就可能了。”
“死不了。”祁湛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用一种坚定到不容反驳的语气道:“你以为我不让你死,你能轻易死?”
秦牧笑了笑,叹了气说:“祁湛,你怎么可以这么霸道的左右别人的人生。”
祁湛没有说话。
祁湛来过秦牧的家,所以并不算陌生,二十分钟之后就停在了秦牧家门口的小区。
秦牧看了眼窗外,还愣了下。
他以为……祁湛会直接趁他没有抵抗之力,将他带回别墅。
祁湛打开后门,提着两大包零食,等秦牧出来之后,才锁上车门。
秦牧注意到了祁湛手上提的东西,但秦牧对祁湛的东西不感兴趣,也没多问。
祁湛一路跟着秦牧来到了家门口。
秦牧靠在门口说:“我到了。”
“嗯。”祁湛把两大包零食塞到秦牧手里说:“顺便买的。”
秦牧不肯伸手接,礼貌的拒绝说:“谢谢,但我不需要。”
祁湛脾气还是没变,决定了的事情容不得别人半点拒绝。
秦牧和祁湛两个人四目相对,仿佛随时随地又是一场大战。
房门突然被打开,秦建国穿着黑色背心和拖鞋站在门口,打量着祁湛与秦牧。
“回来了?”秦建国看着秦牧问道。
秦牧脸色不太好,绕过秦建国,拿着自己的药进了房门。
秦建国站在门口,祁湛把零食丢给秦建国,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秦建国突然收到两大包零食,等祁湛背影消失在拐卖处的时候,蹦蹦跶跶的关了门把零食提到家里。
桌面上很乱,秦建国吃的瓜子,喝的啤酒,啃的西瓜都还摆在桌子上,甚至有好多瓜子壳。
秦牧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似的,反复看着桌面,随即问秦建国说:“爸,我放在桌子上的画纸你看到过吗?”
“画纸?”秦建国坐在电视前面,疑惑道:“什么画纸?”
秦牧解释说:“画画用的纸,上面还有一幅没画完的画。”
秦建国这才突然想起来,把瓜子壳扔了,垫在瓜子壳下面的那张纸抽出来,摆好说:“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秦牧满脸黑线,忍住脾气问说:“爸,这画纸怎么到你那儿垫瓜子壳了?”
秦建国好歹和秦牧生活过一段时间,看秦牧的表情不对,就及时收手,装傻充愣道:“你不要用这种表情跟我说话,我不知道。”
“爸。”秦牧道:“这画纸不会长腿的,我走的时候不在这儿。”
秦建国干咳两声,穿上拖鞋就往房间里跑。
秦牧无奈的叹气,把药拿出来,到厕所里给自己上好了药。
等出来的时候,又拿着帕子把桌面上收拾了一下,垫瓜子的那张画纸还在桌子上。
那是一幅珠宝设计图,秦牧闲来无事画的,不过个中细节秦牧画了将近一个月。
秦牧窝在沙发上,买了张新的画纸,用铅笔继续画。
*
秦建国为了躲债,这几天一直都在秦牧的出租屋里躲着。
秦牧当初租这间房,只是为了一个人住,所以只有一室一厅独立卫生间。
现在秦建国住着卧室,秦牧带着伤连续睡了好几天沙发。
晚上,秦牧一个人留在住院部值班。
护士站那边有个女孩木讷的站在护士站前面,伸出血淋淋的左手。
左手手腕处受伤,值班护士正在帮忙包扎,秦牧走出办公室过去。
这女孩秦牧知道。
就是上次抱着他哭的那个女孩,母亲很强势,总认为女孩只是简单的情绪问题,没必要入院治疗。
“秦医生,你来了。”护士给女孩消毒,正准备给女孩消毒。
女孩表情冷漠,反而是她的母亲跟在后面,恶狠狠的盯着秦牧。
“别怕。”秦牧拉住女孩的手臂,轻声道:“我看看。”
手腕的伤口并不整齐,也不锋利,可以判定女孩儿没有用刀具,而是用手指这些中等尖锐程度的东西一点点扣划而成的。
秦牧小心的放下女孩的手臂,抬眸对护士说道:“给她包扎一下。”
女孩的妈妈站在背后,极不礼貌的拍了下秦牧的肩膀。
“你就是医生吧,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女儿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病情不但没好,现在还弄成了这个样子?”语气严肃严厉,字里行间都是对秦牧的口诛笔伐。
秦牧没问过女孩,只能先道歉说:“抱歉,是我们的疏忽,今天很晚了,让妹妹早点休息,明天我一定为妹妹安排单独的治疗。”
“哼,单独治疗。”女孩的妈妈说道:“你这种水平的,我还真不放心。”
秦牧轻声道:“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竭力。”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种医生?”女孩的妈妈控诉说:“我女儿要是有好转也就算了,现在变成这样,你跟我说相信你?你谁啊。”
护士有点看不过去,小声替秦牧解释说:“秦医生可是国际心理医师,很厉害的。”
女孩的妈妈还想继续说,放在包里的手机却响了,她掏出手机转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谁打来的秦牧不知道,但他大概能判断现在是什么情况。
女孩的妈妈在角落里踱步,语气有些讨好。
“王老师,你放心,过几天,再过几天她就出院了。”
“一定,她一出院我就让她来机构学习。”
“是是是,我们珠珠笨,王老师您多担待一下,我一定在家里好好督促珠珠学习,您别担心。”
女孩儿的眼泪夺眶而出,无助的抬眸看着秦牧。
秦牧让女孩儿靠在他的腰部,轻轻的安抚她的后背,让她可以安心下来。
*
晚上一点过,秦牧在办公室里刷新闻。
程铬带着饭盒,在门口轻轻的敲门。
秦牧一抬眸就能看到程铬。
“进来吧。”秦牧站起来招呼程铬。
程铬把饭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饭盒说:“秦医生,我可听说了,你今天一天都在办公室里忙,连晚饭都没吃一口。”
秦牧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回到位置上说:“今天有点忙,没顾上吃饭。”
“再忙也不能不吃饭。”程铬坐在一边说:“你别忘了,好多人等着你救命呢,你自己可不能垮了。”
秦牧点头。
办公室里面开着空调,秦牧拿筷子的时候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随后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程铬对生病这种事情一向敏感,当即就问秦牧说:“你是不是感冒了?”
“有点。”秦牧如是说道。
程铬关心说:“吃药了吗?”
秦牧点头,指着办公桌上角落里的几盒药说:“昨天就去开的药,今天已经很好了。”
程铬蹙眉道:“你这几天也没干什么,怎么会突然感冒了。”
秦牧摇头说:“没事,自己不小心弄的。”
“我可听说你爸最近和你一起住的,你家里不就一张床,你和你爸爸睡在一起?”程铬问道。
秦牧笑了下,“这倒没有。”
“那你睡哪儿?”程铬道:“别告诉我你睡了这么久的沙发。”
秦牧吃饭的手抖了一下,转而答道:“你猜对了。”
程铬扶额,顿了一下对秦牧说:“要不你这几天先到我那里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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