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陪玩

    全息星网。

    招牌暧昧的“虚拟影院”，贴着遣词含糊的广告，在街边藏首藏尾。

    24世纪，随着星网的发展，全息构造的虚拟意识世界日趋完善。

    人们在虚拟世界里生活、娱乐，与现实世界几无差异。

    但这家虚拟影院，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影院。

    寇羽是一周内第三次踏进这家影院，三次都是包场，看的全是违禁恐怖片。

    前两次出影院还兴致勃勃，这次却神色厌倦。

    寇羽身材健硕，浓眉斜飞入鬓，五官深邃俊朗。

    他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虚拟复古时装，身上还缠了红钻贵族光效，路人频频回首。

    前头走了两个搭讪的，这会儿又来了个中年男人，向寇羽兜售东西。

    男人自称叫老陈，弓腰勾背，贼眉鼠眼，压低声音：“老板，买碟吗老板？”

    所谓的“碟”，就是虚拟星网里的游戏安装包。

    寇羽眼皮子都不抬。

    老陈鬼鬼祟祟，缠着寇羽：“这个，没打码，老二次元可喜欢咧。这个，好东西，都是阿江、阿点那种大站不过审的，你懂的。”

    寇羽让他麻溜走人。

    老陈立刻把压箱底的“碟”掏了出来：“老板，老板，《逃杀》游戏要吗。”

    老陈是做了功课的，知道寇羽包场看电影的事。

    “老板看恐怖电影吗，那不刺激！啥叫刺激？《逃杀》的名头那是响当当的！什么丧尸围城，什么灵异传说，什么禁忌凶案，咱该有的游戏里都有——”

    他瞅了眼寇羽，又把碟放回去了，

    “……但是吧，一般人都不敢买，怕被吓厥过去了！”

    寇羽冷笑：“买了。”

    老陈：“好嘞600交易点承蒙惠顾！”

    寇羽扫了九维码。终端屏幕就大咧咧亮着，付款600，余额490800。

    老陈看到余额，心脏一颤，五官团出一个谄媚的笑脸：“老板，《逃杀》您是买了。第一次进副本玩，陪玩要不要给您约一个？陪玩，陪您一起玩游戏的！”

    没等寇羽拒绝，老陈熟练打开终端投影：“咱们是陪玩旗舰店，陪陪都是职业的。有气氛型陪玩，也有技术型的。老板您随便翻牌子！”

    寇羽：“话多吗。”

    老陈：“都多都多！话不多给您退款！咱们的《逃杀》陪玩有几种，价位表都在这了。”

    寇羽想都不想，点了最贵的“钻石陪玩”。

    老陈手指颤抖：“好好好！保证您玩得开心顺利，老板您要什么性格的陪陪……”

    寇羽接过单子，刷刷打钩。

    《陪玩预约意向表》

    人皮话多的——打钩。

    温柔知性的——打钩。

    天真烂漫的——打钩。

    就四个选项，这人特么勾了三个。

    老陈：“……要三个？”

    寇羽：“一个。怎么，你们没有？”

    老陈眼皮子一跳。但寇羽是真的有钱，务必得伺候好了：“有有有怎么会没有！我这就给老板联系陪陪！”

    然后收了单子，恭恭敬敬目送寇羽下线。

    @

    新蓝星联邦警署。

    寇羽从星网虚拟仓出来，随手抻了抻警服领子，直奔技术科：“拿到了。”

    技术科小科员竖起大拇指。

    这速度，羽哥牛逼！

    寇羽打开终端，传过去一份安装包，一份案情资料。

    《“逃杀”案》

    案件没有正式立项，没有归档编号。

    有的只是语焉不详的记述。

    本月2号，上月10号，警署分别接到两起报案。

    一名死者猝死家中，一名死者在楼梯失足坠亡。两名死者无社会关系交集，但在失去生命体征前1小时，都“亲自切断”了个人健康报警装置。

    ——像是提前预知了自己的意外死亡。

    并且这两名死者，都曾在黑市购买过未备案的《逃杀》恐怖游戏安装包。

    “逃杀”案就是寇羽这次的任务。

    寇羽是两年前从联邦警校“警务指挥与战术”方向毕业的，单人镭射枪作战能力一度打破警校记录。按警署惯例，立案过程中，原本用不上寇羽这种特勤警察。唯独这次的《“逃杀”案》有些特殊：

    涉案有两条人命，无法确定是自然死亡，他杀，自杀，还是诱导自杀。

    24世纪，虚拟星网发展飞速。但从没有人听说过，有哪种虚拟游戏能够在现实世界“制造”连环死亡案件。

    寇警官一向雷厉风行。

    拿到“逃杀”安装包后，寇羽不仅预约了用来套话的“陪玩”，而且行动迅速。

    当晚，寇羽就要进“逃杀”游戏探查。

    出警前，寇羽脱下警署制服，换上常服，宽肩窄腰肌肉紧实，像一柄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刃。

    这种极具压迫感的冷酷气场让寇羽尤其受警署里的小姑娘青睐。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小姑娘们都笑眯眯和他打招呼。

    等寇羽离开，有小姑娘窃窃私语：“说起来，当年我也是在联邦警校见过寇警官的，总跟在一位学长后面。那时候还挺开朗一阳光小伙，怎么现在转型了？”

    她的同事诧异：“寇羽警官？他对谁开朗过？”

    两位小姑娘推门而出，突然低声惊呼。

    寇羽在走廊里，刚从物证科出来。

    冷白的灯光勾出他金色的警衔，和英挺的轮廓。

    寇羽离办公室挺远，刚才的谈话似乎没听到。

    他点点头，冷峻气场不崩：“下班了？”

    小姑娘们说：“对！寇警官今晚出警，注意安全……”

    走廊上很快就剩下寇羽。

    寇羽接了杯水。

    ‘开朗’。

    寇羽想到什么，仰头喝水时锋利的眉毛拧着，挺直的鼻梁像拔起的刀锋，等再放下水杯，转过身，整个人才从沉闷的回忆里摘了出来。

    @

    老陈卖完碟，到了晚上，才收到雇主“寇老板”的详细资料。

    这位“寇老板”年少多金，点了一位“钻石级别”的“气氛型”陪玩。

    实际上，老陈工作室里有且只有一位“钻石级别”的大神陪玩。《逃杀》对玩家精神、体能指标要求极高，能够带客户起飞的大神太少。

    什么人皮话多，温柔成熟，全靠大神演技！

    老陈给这位大神打通信：“确认过了，人傻钱多，不带还价的！越哥您可得出手了这次，陪人玩一局，把老板留住，干完这一单够您休一个月了……”

    通讯对面。

    一间机械工作室内。

    刺啦。

    激光切割枪在金属薄片上快速走刀，火花刺目迸溅。

    顾越戴着黑色皮革手套，胳膊裸露，紧握切割枪的手臂肤色病态苍白。

    顾越右手控住切割枪，左肘抵着工作台，衬衫袖口卷着。屋顶是个简易灯泡。

    他半边身子着光，高挺的鼻梁上架着褐色护镜，鼻梁在绷紧的唇投下冰凉的影。

    通讯里，老陈小心翼翼：“这单您意向怎么样？”

    老陈补充：“陪玩提成1万4交易点……”

    顾越慢条斯理开口：“接了。”

    老陈喜笑颜开：“好嘞。越哥，这次老板点的是‘气氛型’陪玩，我就多叨叨一句，人头咱都让给老板，不用抢老板风头。越哥您坐着喊666就行了，就您这盛世美颜，哪怕拿不到五星好评……”

    顾越伸了两个手指，勾了勾。

    老陈会意，立刻把雇主资料发给顾越。

    最后一束电弧走完，切口干净利落。顾越娴熟焊接，组装枪支时，他脱下了漆黑的皮质手套，接着摘下了护目镜。

    老陈感慨了一下。

    顾越这张脸，就该放在广告牌里供着。做陪玩，还真是屈才了！

    顾越扫了眼《陪玩预约意向表》。

    人皮话多，温柔知性，天真烂漫。

    除了和他沾边的“冷静机智”没选，其他选项都打了勾。

    顾越眯眼：“这单是不是和我有仇？”

    老陈赶紧拍彩虹屁：“越哥，只要您别冷静，别机智，演技在线，精分三次轻而易举！能不能把人圈成回头客就靠您了！还有可千万别怼老板，别怼老板……”

    顾越把资料翻了页，盯着雇主照片：“这人以前下过单吗。”

    老陈茫然：“没啊？新来的小肥羊。咋了越哥？”

    通讯对面。顾越指节缓缓叩着金属加工台边缘，薄削的下巴微抬。他看向那张“寇老板”的虚拟相片，思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