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的时候，家里果然是漆黑清冷的。
倒不如说，这才是常态。
随着我这具身体的年岁渐长，我与安室透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他越来越忙了。
小学的时候他至少还能每天睡在家里，每周能有一两天在家休息。
到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暴露的那段时间，他还能调出时间来参加我的学园祭。
而现在，他已经好久没回家了，失踪得像个工藤新一。
也难怪原著里前期的剧情没有波本的参与了……因为他在忙着调查别的事呢。
我上一次和他长时间的相处，好像还是一年前他心血来潮拉我去纽约干涉主线的那次。
而且就算是那一次，他也在忙着带手下给组织和FBI他们找事儿，我连那场被杀人案中断的金苹果戏剧都是自己去看的。
他忙工作的期间，我只能通过他偶尔打来公事公办地跟我确认剧情线并透露一两句公安的目标的电话，来得知他平安的消息。
这也是当然的嘛……他现在在公安和黑衣组织里的地位肯定都越来越高了，站得越高事越多嘛……
今天和小哀相认了，还把她从琴酒手里捞了出来，我应该高兴才是。
我把篮子里堆了几天的脏衣服倒进了洗衣机，指望洗衣机工作的声响能驱散一点家里有些可怕的寂静。
这台洗衣机年纪大了，声音可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坏掉了。
我团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洗衣机吵闹的哐当声，盯着面前的茶几上像个卡通兔子头的木纹发呆。
就听到洗衣机哐叽哐叽地呻/吟了几声，突然停止了运作。
与此同时，家里的灯也“噗”得一声灭了，吓了我一大跳。
……不是吧！？跳闸？？
还是洗衣机真的被我随口一奶给奶坏了？？
我蹦了起来，摸出手机点开手电，跑向电闸。
跳闸了，而且漏电提示的按钮弹了出来。
我把它按回去，把电闸往上推。
推……推不上去。
漏电提示的按钮又弹了出来。
……果然是洗衣机被我奶坏了吗！
我又摸黑跑向洗衣机，路上被玄关的台阶绊了一下，狠狠地摔了一跤。
突如其来的剧烈的酸痛感从双膝直冲我的头皮。
眼泪水都要跑出来了。
我一瘸一拐地来回兜了几圈终于确定，是洗衣机的电线老化漏电短路了。
简而言之，它真的坏了。
好在电闸里的保险丝没给烧坏，把洗衣机的插座拔掉之后，电闸就能推上去了。
现在正是寒冬腊月的季节，窗外大雪纷飞，我站在洗手间内，面对着这个冷清的家里的这台寿终正寝了的老洗衣机，和洗衣机里的一锅冷水浸泡着才洗到一半的衣服，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就剩下一个想法——膝盖好疼。
在我终于强迫自己意识到此时发呆放空只是单纯在逃避并解决不了眼前的难题之后，我开始忍着刺骨的寒意把洗衣机里的衣物往外里捞。
手指被冻得几乎没有了知觉，这一桶衣服还在等我洗完，我搓了搓通红的双手，也不想撩起睡裤看看膝盖的伤势了，只是没由来地突然觉得想哭。
没关系。
只要没人见到我哭，我就是没哭过……！
电话打进来的起来的时候，我正绷着腿坐在椅子上姿势别扭地一边就着淋浴间的热水洗衣服，一边任自己娇气兮兮委屈巴巴地掉着莫名其妙的眼泪。
所以到底是谁这么煞风景，专门挑我开启自闭模式处理负能量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嘛！
我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跑到客厅摸到了手机。
来电号码：未知。
——竟然是你吗安室透！
我脑子一空手一抖，挂掉了电话。
……
…………啊。
啊！我挂了安室透的电话……！
有生之年第一次……！！
好刺激。
世界安静了。
大概半小时后，已经晒好了衣服洗过澡，处理完情绪缩在被炉里点着手机刷着网购平台挑洗衣机的我，听到了安室透在门外用钥匙开门的声响。
我震惊地看着这个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的男人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门，然后把焦急的目光准确无误地钉在我的脸上。
我的脑子再次一空，手比脑子快地抄起怀里的抱枕朝他扔了过去。
安室透迷茫地看着我扔出的抱枕在空中划过了一个绝妙的抛物线，砸在了我和他中间的地板上。
我猛地吸了一口冷气。
——绝了。
我是想砸他脸的啊！！怎么回事啊我的臂力！！！
这！好尴尬啊！！！
安室透换上拖鞋，捡起了抱枕向我走来，眼里带进了些许笑意：“小瑠璃你这是想玩枕头大战吗？”
就好像他离开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改变一样。
我愣愣地看着他把枕头塞回我的怀里后熟练地钻进被炉，愣愣地开口：“你不是，要忙吗？”
他叹了口气：“你都挂我电话了，我怎么能不回来看看。”
我有些愧疚：“我耽误你工作了吗？”
他轻松地笑了笑：“没有，你放心吧。”
这句是真话。
所以我心里一沉。
“也就是说，你还是能回家的。”我抱紧了抱枕，冷静的说，“你这么久不回来，只是因为不想回来。”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脸上温和的表情天衣无缝：“才没这回事，你想太多啦。”
……这句是谎话。
认识这么多年了，至少分辨他的情绪是真实还是伪装的这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我知道了。”我全身发冷，垂下了眸子，艰难地开口，“给我一个星期，我会搬出去的。”
“……什么？”
“能看出对方在演戏的人，可不是只有你呀。”我弯了弯嘴角，心想我这想要展现出来的从容微笑肯定假到没眼看了，“什么时候，你也要对我说谎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假了呢……你没必要这样的，你不想见到我了的话，直说就可以了，我会走的。”
我疑心了很久，这么长的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在忙，还是在躲我。
应该是说，我的直觉在告诉我，情况不对，他在躲我。
我没有和他闹矛盾，按理来说，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应该是0才对。
但现在看来，我这段时间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着的事，竟然是现实。
我的直觉没有骗我啊……
好在从小到大，我闲暇时间都在利用无人机打工，靠拍些照片和视频换钱，日积月累的也存了不少积蓄，至少在外面租房子活下去还是没问题的，不至于悲惨到去风餐露宿。
好在我刚刚才哭过，现在我的眼睛还很干涩，眼泪水不至于这么快又跑出来。
再亲密再熟悉的关系都要留在过去了的话……现在的我可不想让他看到我那么狼狈的样子。
“谢谢你这么些年的照顾，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有需要我的地方，说一声就好了……这次的事很抱歉，我不会再挂你的电话了。”我从被炉中钻出来，站起了身，“那我先去睡了，晚安，爸……安室先生。”
“瑠璃，等一下。”他有些急切地一把拉住我的手，那双温和的下垂眼中，满溢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不能搬出去，至少在组织覆灭前不可以，如果让组织知道你不再处于我的庇护下，他们会对知情且是局外人的你下手的……”他完美无缺的表情好像也维持不下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有些挫败，“我……对不起，是我不好，你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是你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才对。
我缓慢地眨了眨有点难受的眼睛，感觉他拉着我的手有点烫人。
我从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不再是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的那种，游刃有余的样子。
我到底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啊……
我抬起了没被抓着的那只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从手心果然感受到了不正常的过高的温度。
“你发烧了。”我说。
“没有吧……”他的声音很轻。
“你发烧了！你自己不知道的吗？”我开始感到生气，语气也强硬起来，“你今晚没有工作了是吧？那就到床上躺着去，我去给你拿体温计冰块和退烧药。”
他沉默了一会儿，乖乖地“恩”了一声。
我把冰块用毛巾包好，推开他的房间门，就看到他坐在床上扬着体温计作势欲甩，见我进来，又若无其事地把抬起的手放回了被子上。
我眯起了眼：“这位先生，请问是不是甩一甩体温计，你的体温也能跟着一起降下去？”
他摆出了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无辜表情。
……跟他教我装无辜时候的那教科书式无辜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啧”了一声，上前两步，拿过他手中的体温计。
水银条指向的数字直逼红色加粗的“40”，触目惊心。
这要是我烧成这样，估计就已经难受到只会晕乎乎地抱着人哭了，他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要不是他抓着我的手的时候我察觉到他的体温不对劲，我都能被他瞒过去。
这还是个人吗。
“你躺好了！好好养病！病好之前不许再作妖了！”我蛮横地把他按倒在床上，把裹着冰块的毛巾愤怒地按上他的脑门示意他自己抓着，又帮他掩好了被子，“被子够盖吗？要不要再加一床？觉得冷要跟我说啊！”
他失笑着轻声说：“哎呀，小瑠璃好像是第一次对我这么生气呢。”
“是哈，我好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我面无表情，“我也觉得新鲜，我得细细品品。”
他看着天花板茫然了片刻，叹息一声：“这次的事，是我不好……小瑠璃……你有喜欢的人么？”
我一愣。
这突如其来的粉色恋爱话题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有啊。”我坐到他书桌前的椅子上，才平静地说，“所以，你不回来，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停顿片刻，轻声回答我：“嗯……算是吧。”
？说好的恋人是这个国家呢，剧情都还没发展到你的波本篇呢啊你这个ooc怪！
所以他不回家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的他的极高的道德感，让他无法再跟我保持着表面上说是养父女，实际上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父女的味儿的，奇奇怪怪的同居关系了么。
就像那些单身男女和异性合租，他们其中有人要是要与旁人恋爱了的话，肯定是要为了避嫌搬出去那样？
也……可以理解啦……
我苦涩地想到。
真想知道他这样的家伙会喜欢的对象是个怎么样的人。
大概是个特别优秀的人吧……
“嘛，总之。”零恋爱经验的我强行忽略掉心底的难受与酸涩，开始帮他胡乱分析，“等到你们推翻组织，反正应该也就是这一年的事儿了——到那时候，你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我也可以脱离你的羽翼生活，不用作为你有名无实的养女横亘在你俩中间当电灯泡碍你们的眼——等到那时候，你再去认认真真地追求那个人比较好吧？恩……哪怕是为了对方的安全？”
他小幅度地弯过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扭回头去思考了片刻，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去追求对方？”
我奇怪地看着他：“有喜欢的人就去追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竟然是不打算去追的吗？为什么？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他轻咳一声：“大概，如果我和那个人在一起的话，会让我们双方的名声都变得不好？也说不定，是严重到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祝福的程度……”
什么玩意，名声？
可为什么会败坏名声……难道说，他喜欢了一个男性？
是诸伏景光吗！或者风见裕也！？总不能是赤井秀一吧！！
是幼驯染！还是天降！还是相爱相杀的对手！！
我突然好在意！
不过……
“你烧傻了吗！比起名声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难道不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得到幸福更加重要吗！——只要不犯法！”我气势滂沱地一拍桌子，“你可是主角，为什么要去在意路人的看法？而且，才不会没有人愿意祝福呢！不管你想跟谁在一起，只要那是你真心喜欢的人，我就会第一个祝福你！”
呜呜呜，烧傻了的是我才对，我为什么要为他助攻啊……
可是他这病怏怏还失魂落魄的小可怜样子，我想不心疼都不行啊……
比起我的喜欢他的这份心情……当然是他能幸福更加重要。
安室透愣了半晌，才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啊，你说得对。”他突然心情很好地说，并且开始生硬地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你刚才为什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膝盖，是怎么伤到的？”
“……你这关心来得有点晚。”我没意外他能察觉这一切，干巴巴地回答他，“因为，家里的洗衣机坏了，导致我摔伤了膝盖，所以不小心哭了。”
“小可怜……破皮了吗？我帮你揉揉？”
“你才小可怜……你烧还没退呢，你就不怕把脑子给烧坏吗。别作妖了，给我好好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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