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水的颜色已经不太能看了,沈鹿好歹把水里的颜料捞起来放在桌子上, 画架上的画搬到二楼, 心说等这水退完,他画室只怕要重新刷墙。
他急急忙忙收拾好这些东西, 把松鼠从大笼子转移到小笼子, 想了想画室被淹城这样,今天肯定是回不来了, 又拿了个包, 装上一包鼠粮,随便塞两件换洗衣服,以及充电器一类的必备用品。
随后他给柯基拴好狗绳, 抱起来下楼。
季飞泉等在外面, 一见他便说:“你这养的东西还不少啊, 我闺女最喜欢小动物了,以前养了一堆小鸡小鹌鹑,可惜都活不长, 总是莫名其妙地死掉。”
沈鹿不知道该接什么, 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 先探身把松鼠笼子和狗都递给对方,锁好画室门,然后努力把裤腿挽高,小心翼翼地下了两级台阶,水立刻没到了他的膝盖。
季飞泉的水路两用车难以完全靠过来,他打开车门朝对方伸手:“来, 小心点。”
沈鹿在他的帮助下艰难地上了车——这车是辆敞篷车,现在已经变成了船,稳定性还不错,并不怎么摇晃。
“抱好你的狗,别中途跳车了,”季飞泉说着一打方向盘,“走了!”
沈鹿赶紧把柯基搂在怀里,松鼠笼子放在后面的座位上。
水陆两用车缓缓向水面开阔处驶去,可到底是在市区,开得也不能像在湖面上那么快,季飞泉还是有点素质的,尽力压着速度,免于溅出太大的水花。
沈鹿扭头张望,看到两侧店铺无一幸免,原本停放在路边的车被水淹到车窗,不知道要报废多少辆。
他拿出手机,新闻推送全部是“宁城遭遇罕见特大暴雨,多地受灾严重”之类的消息。
他在心里叹口气,也不知道是喜是忧,这么一场暴雨,他是开了眼界见过世面了,可暴雨带来的损失,普通人恐怕是难以承受的。
他旁边的季飞泉倒是神色如常,毕竟他是个兢兢业业的二世祖,常人的悲喜与他无关,还情绪高涨地哼着歌开船。
这船可谓拉风到了极点,一路上回头率百分百,路边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投来看新鲜玩意的目光。
确实挺新鲜的,连沈鹿都没见过。
更没想到他们这种北方城市居然有朝一日能在马路上开船。
沈鹿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辆车?”
“买着玩的呗,”季飞泉随口答,“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就有一个梦想,我想有一天,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车开进水里,然后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车变成船,我开着船破水而去。”
他说着还激动地比划了一下:“那会儿呢,这种车还没有推广开,咱们这些普通人根本是搞不到的,后来民用的水陆两用车问世,我立马搞了一辆过来——当然了,这辆不是,这辆是后来又更新换代的。”
沈鹿听着他的话,简直不知该从何槽起。
这叫梦想吗,这就是纯粹的想出风头。
而且,这货居然管自己叫“普通人”?
他这样的要是都算普通人,那真正的普通人是不是可以不用活了?
季飞泉感叹道:“没想到啊,在我三十二岁的今天,终于有机会把船开上路,这辈子也算死而无憾了吧。”
沈鹿:“……”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出一次风头,就死而无憾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声道:“那我觉得你应该去太空,成为第一位载人航天宇航员,那才是真正的‘万众瞩目’。”
“啊那不行,”季飞泉连忙摆手,“首先我这身高就不行,没有先天优势,其次吧……我也对科学事业没什么兴趣,并不想为国家做贡献,我就老老实实当一个蛀虫挺好,‘栋梁之才’还是得找我弟弟。”
沈鹿:“……”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哈。
他不想再谈论这个了,他看着路边的车,非常不走心地转移话题:“对了,这么大的雨,你和季总的车没被淹吗?”
“嗯?没有,昨天晚上我看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就提前把车开到高的地方去了——我跑车底盘低,稍微积点水都会被淹,所以一有预报说会下雨我就挪车,防患于未然嘛。”
季飞泉说着看了他一眼:“你家季总是半夜起来挪的,正赶上雨下得大,车倒是没事,他给淋透了。”
沈鹿:“……”
好惨一季总。
不过,什么叫他家的季总?
季飞泉的话唠属性又按捺不住,没完没了地嘚啵:“我本来还想邀请他一起出来兜兜风的,结果他非说他淋雨了头疼,还怪我早上去得太早打扰他休息了,死活不肯出来。”
沈鹿“啊”一声:“他生病了?”
当时季闻钟给他打电话,他注意力都在自己这边,居然也没留意对方声音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季飞泉:“没有,他就是纯粹不想,说我这是在丢人现眼。”
沈鹿表示赞同。
他现在在这里坐着,一点也没觉得是在出风头,反而想捂住脸别被别人看到。
季飞泉又说:“你就这么关心他的身体状况?那我可得告诉你你担心太多余,如果一场流感袭击了咱们全家,就算所有人都中招了,他也不会中招的。”
沈鹿:“……”
咱们?全家?
他默默扭过头,决定不再理会对方了。
这个季飞泉,真是越理他越来劲。
越接近别墅方向,积水就变得越浅,终于季闻钟那座熟悉的欧式庄园近在眼前,大门敞开着,好像是特意为他们留的。
这里的水也就刚过脚腕,连别墅门前的台阶都没漫上。
水陆两用车自动感应到水位变浅,四个收起的车轮重新降下,又从船变回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沈鹿从车上下来,抱着宠物上前按门铃。
季闻钟可能是一直在等他们,迅速给他开了门:“怎么这么久,快进来。”
今天的季总是居家款的季总,他一身睡衣,似乎没睡醒的样子,鼻音也有点重。
沈鹿把狗放在地上,还是不太放心:“你感冒了吗?”
“没事,昨晚挪车淋了雨,今天有点头疼。”季闻钟说着看向他身后,眉头瞬间拧起,“季飞泉,你这又怎么回事,让你接个人,你下水游泳了?”
季飞泉衣服上都是泥点子,他进门就把T恤扒掉:“哎,你可少胡说八道,那么脏的水我下去游泳,我有病?这不是刚开始不适应吗,水溅了我一身。”
季闻钟更头疼了,命令他哥:“你赶紧,洗澡去。”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
季飞泉走向浴室,沈鹿把松鼠笼子交给管家,有些担心地打量季闻钟:“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色很差。”
“真的没事,只是没睡好,”季闻钟捏了捏自己眉心,主动向他诉苦,“昨天我凌晨一点多才睡下,到了三点又爬起来挪车,今早不到六点,季飞泉他们一家三口过来敲我别墅的门,到了七点多,秘书又打电话说外面被水淹了,问今天公司还上不上班……总之一宿都没怎么睡。”
沈鹿听着都觉得惨,他要是这么折腾一宿,第二天非得心律不齐不可。
他想了想又问:“不过,你不是三点睡七点起都没事的吗?”
季闻钟无奈道:“如果能保证四个小时以上的稳定睡眠,第二天我就能正常工作,但是这样断断续续的,我也吃不消。”
他说着往二楼走:“你也去洗个澡吧,嫂子他们都在家,你来我这屋洗。”
沈鹿乖乖跟上:“那你要不要再睡会儿觉?”
“不用管我,你去洗就行,”季闻钟回头看他,“这回有带衣服吗?”
沈鹿至今无法忘记那次没有换洗衣服的尴尬,忙道:“带了带了,我想着今天可能回不去,就拿上了。”
他在外面趟了水,确实是有些难受,便去浴室简单冲了个热水澡,穿好衣服才出来。
今天天色阴沉,屋子里没开灯,还拉着窗帘,几乎像是晚上,他拿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一抬眼,看到季闻钟靠在床头,脑袋微微往一边歪着,合着眼,手机扔在一边,已然睡着了。
沈鹿不禁愣了一下——他似乎从没见过这样疲惫的季总,认识这么久了,季闻钟好像每一天都精神抖擞、体力充沛,像台不知疲倦的工作机器。
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也并不是一台机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沈鹿站在床边注视着他,觉得这姿势实在难受,忍不住上前,努力挪动他让他躺平,还顺手给他盖上被子。
季闻钟呼吸平稳,被他折腾居然也没醒。
这家伙都困成这样了,上午却一直没补觉,该不会是专门为了等他来吧……
沈鹿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默默在床边坐下,伸手碰了碰对方额头。
并不热,看来季闻钟没说谎,没有感冒发烧。
也是,这人身体健康得医院都在他身上挣不到钱,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沈鹿闲得无聊,开始打量起这间卧室——上次他不小心推错门,也没能进来,今天一看,发现跟季总的办公室好像也没什么区别,简洁整齐到不像卧室。
尤其是……窗边还摆着写字台,上面有一堆办公用品,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是用来休息的还是用来工作的。
忽然,他视线被床头柜上的某样东西吸引去了——是一本书。
他拿起来一看,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奇怪。
这是……什么玩意?
《恋爱心理学》?
里面还夹着书签……莫非是季总的睡前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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