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回国”几个字让季飞泉原地僵成了一具雕像,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意就这么凝固在脸上, 模样别提有多滑稽。
别看他现在老爷子长老爷子短, 真在老爷子面前,这怂货估计连大气都不敢出。
季闻钟还在跟父亲通话:“呃……怎么可能呢, 当然不是不欢迎, 只是……为什么这么突然?之前不是说短期内不会回国吗?”
沈鹿离得近,隐约能听到他手机里漏出的声音:“我听说你最近在宁城结识了不少艺术家以及收藏爱好者, 还跟其中一个少年走得非常近——有这回事吗?”
季闻钟:“……”
沈鹿不禁睁大眼, 心说不是吧,季总的父亲远在海的那一头,居然还能时刻了解到自己儿子在国内的动向?
还上来就问这种问题……
他一时间有些慌张——他母亲是极力撮合他们没错, 可季家父母的态度, 季闻钟也一直没有透露过。
季飞泉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站在沙发后面偷听。
电话那边的人见自己儿子半天没吭声,又问:“怎么,我的消息有误?”
“……没有, ”季闻钟恍然回神, “不过, 您问这个干什么?您答应过我,不干涉我的私生活。”
私生活……
季总这暗示未免也太明显了吧……
对方沉默了一下,随后叹气道:“就算我想管,又真能管得住你?现在你羽翼已丰,早就不在我这个老头子的掌控之下了——跟你哥一个脾气。”
季闻钟皱了皱眉,看起来对最后这句话并不很赞成, 但他也没反驳:“所以您回国的目的?”
“别那么紧张,就是你母亲想你,担心你一个人在国内不适应,想去看看你。顺便,我也想看看我孙女,还有你哥那个混账。”
季飞泉一听说父亲要过来看自己,吓得连连摆手,季闻钟却没搭理他,继续跟父亲通电话:“那您什么时候回国?”
“一个月内吧,到时候通知你——没其他事的话,我先挂了。”
“……等一下,”季闻钟连忙叫住他,“我能不能问问,十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明明回过国,可我为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他实在难以忍住内心的疑问,想借此机会问一下父亲,可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口,换来的却是对方长久的沉默。
就在对方沉默到让他以为没人在听电话的时候,那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叹:“是季飞泉告诉你的吧?他现在在你旁边?”
季飞泉疯狂摇头,季闻钟看了他一眼:“是他告诉我的,但是他说他不知道我被您带走之后的事,所以……”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我回国以后再说吧。”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季闻钟愣在当场,他万万没想到父亲居然是这种反应,本来他还觉得单纯是一场乌龙,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他好奇,沈鹿比他还要好奇,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季总究竟为什么会忘了他,明明那么重要的一件事,怎么能说忘就忘?
“不是吧,爸真的要回国?”季飞泉哭丧着一张脸,“你劝劝他让他别回来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见他。”
“他做的决定,别人能撼动得了?”季闻钟放下手机,忽然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怎么了?”季飞泉从沙发后绕到沙发前,“我真不想见他,他想见兰兰,那就约个地方让他们见面行不行啊,别让他来家里。”
季闻钟却没回答,他站起身,缓缓挽起袖子,随即猛地挥出一拳,直冲着对方面门而去。
沈鹿就听到一拳到肉的闷响,他一缩脖子,看到季飞泉被揍得脑袋后仰,没稳住身形,直接跌坐进身后的沙发里。
“……我去,你还真打啊!”季飞泉猝不及防之下,连躲都没来得及躲,差点被揍出眼泪。
他感觉鼻腔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一摸摸了一手血:“你也太过分了吧,不是答应我说实话你就不揍我的吗?”
“谁答应你了?”季闻钟冷声道,“这是十年前欠你的,现在补上。”
季飞泉连忙抽了几张餐巾纸,试图堵住鼻血,瓮声瓮气地说:“爸都揍过我了,怎么你还要揍?”
“爸揍不揍你是他的事,我揍不揍你是我的事,”季闻钟居高临下,“你觉得自己不值这一拳吗?”
季飞泉无法反驳,本来他也没理,只好委屈道:“都十年了,你这么记仇,也太小气了吧……归根结底,我要是没绑架你,你当年还遇不到沈鹿呢,就算不感谢我,也不至于打人吧……”
他越说声音越小,估计自己也心虚。
季闻钟没再搭理他,只冷淡地扫他一眼,拿起手机,转身上了二楼。
沈鹿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季飞泉:“他是不是生气了?”
“你说呢,揍都揍了,还能不生气,”季飞泉两个鼻孔都塞上了纸,模样十分滑稽,他自顾自地感叹道,“十年过去这货真是变狠了不少,我那个单纯又好骗的弟弟是再也回不来喽。”
沈鹿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是在说“傻子不傻了没有冤大头给我坑了”,眼神诡异地看着他:“可他现在不依然在被你欺负吗?”
“哪有,你说我总是时不时让他吃瘪那种?那点欺负怎么能算欺负,他那是懒得跟我计较,他不屑用他对付同行的手段来对付身边亲近的人,所以我才有恃无恐。”
“也因此,在你眼里的季闻钟就变得没什么威胁性,随便来个人都能胡撸他的毛,实际上真是那样吗?才不是。”
季飞泉终于止住鼻血,把纸拔了,说话声音变得正常起来:“你也看过那种故事吧?说一个人在大草原上救了一头狮子,狮子很感激他,和他非常亲近,每次这个人去看狮子,狮子都会特别开心地跟他玩耍,像只大猫一样在他怀里撒娇。”
“但是当这个人离开之后呢?狮子还不是照样捕猎,照样称霸草原——那到底是一头狮子,不是一只家猫。”
沈鹿听懂了,他沉思了一会儿:“我去看看他。”
季飞泉又委屈上了:“他生气了你就要去看他,可我挨揍了,你都不安慰我的吗?”
“……你实在不值得安慰。”沈鹿撂下这么一句,把松鼠送回书房,然后上了二楼。
季闻钟已经回到自己卧室,沈鹿上去的时候发现门关着,他轻轻叩了叩,里面却没动静。
他不死心地一直敲,敲到手都疼了,里面才终于传出一声:“进来。”
屋子里窗帘依旧没拉开,光线非常昏暗,季闻钟背靠着窗台,整个人陷在黑暗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沈鹿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你还好吗?”
“嗯?”季闻钟声音很低,听上去似乎和平常并没太大差别,“我没事,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沈鹿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什么事?”
“父亲为什么要回避我的问题,”季闻钟垂着眼,像是在看面前的人,又好像没有,“我仔细想了一下,在过去十年中,家里没有任何人跟我提到过这件事,他们显然是商量好的,但我不明白,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值得隐瞒?”
“即便我轻信了季飞泉,这确实可以列为我的黑历史之一,可谁还没有一点黑历史,这种程度的黑料,也算不上什么‘家丑’吧?”
“确实算不上,”沈鹿说,“只是觉得你当年傻得有点可爱。”
“既然如此,我父亲的态度就更可疑了,”季闻钟皱起眉,“等他过来,我非要跟他问个清楚。”
沈鹿又上前一步,探臂抱住了对方,把脑袋贴在他胸前:“所以你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了吗?”
季闻钟微微一顿,他轻轻叹气:“或许我应该说‘还记得’来安慰你,可我真的不想欺骗你,所以……对不起。”
沈鹿闭上眼,听着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一层衣料传来,一颗心忽然平静下来:“不过没关系,其实我也早就做好了他不会记得我的准备,我终于找到你了,这就够了。”
季闻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伸手轻轻扶住他的腰。
“我很多次想要放弃,茫茫人海寻找一个人真的太难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没能放弃成功,到了后来,寻找好像也变成了一种习惯,现在突然告诉我这个人找到了,我还有点不太适应。”
“你辛苦了,”季闻钟有些愧疚,“如果我记得你,或许也不会十年都不再来宁城,让你苦苦找了这么久。”
“没关系啦,反正我们已经重新认识,以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沈鹿忽然抬头,冲他笑起来,“不过话说回来,这样我们都能再次相遇,是不是说明我们之间的缘分根深蒂固,任凭外界发生什么都无法斩断?”
季闻钟愣了一下,少年的笑脸映在他瞳孔里,他内心似乎涌起某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非常奇妙,又酥又痒,像被小石子击中的潭水,一圈圈荡漾开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感动,又听对方说:“但是,我觉得继续把你当成人生导师似乎不太妥当了。”
季闻钟:“……”
他尴尬地别开眼:“大概……是吧。”
十年前的他,怎么都不应该是别人的人生导师的。
即便是现在的他,好像也难以胜任。
“那你介意换个身份吗?”沈鹿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耳垂又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微红,“比如……恋人?你之前问我的,我一直都没有回答,我想……我现在可以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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