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呼吸沉稳而绵长,胸脯均匀地上下起伏着。不知是不是他真的太累了,躺在床上的他打起了轻微的呼噜,猫一般懒懒的蜷曲在床的一侧,被角从肩膀滑落。
优作停下笔,盯着纸上寥寥几行文字,牙齿咬着钢笔末端。狠狠地皱皱眉,用力划掉了自己片刻前写下的文字,笔尖戳穿了薄薄的纸页,在下一层纸留下一行墨蓝色的印记。
可恶!
他撕扯下废弃的稿纸,在手心搓揉成一团,扔掷进已经有近十张废纸的纸篓里。——显然这张纸,难逃跟它的兄弟一样被当成废纸处理的命运。
这已经是第10种后续了,可是怎么感觉还是别扭!想着,优作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抓抓凌乱的发,海蓝色的眼里闪过浓浓的倦意。自己就是靠着给报社杂志投稿赚点稿费支撑下去的,可是连自己引以为傲的灵感源泉都断流了,该如何是好?
抓着头,目光撇向安静的沉睡的少年的侧颜,他突地感到心中一暖。
搁下手里的钢笔,他微微侧转身子,下巴抵着吱嘎作响的椅背,凝眸少年的身影片刻,他蹑手蹑脚走近他,拉过被角递他盖上。
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垂下头看着裹在被褥里的少年,优作的心底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突然有种要照顾那个少年并且保护他不受危险的欲望。
这,算是一个大一些的哥哥对比他小一些的弟弟的情感吗?
好像并不是这样……
折回低矮的桌子,拿起笔,笔尖轻点稿纸,闭上眼烦躁的抓头,发现自己写不出一个字。
“呯——”
他狂躁的用力一锤桌子,惊得沉睡的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怎么了?”
“没事。”优作捂着原本就刺伤的手臂,加上指关节撞击桌面的痛,让他忍不住一阵龇牙咧嘴,却依旧露出让少年心安的笑容。
“少骗人了。”新一揉揉惺忪的睡眼,从被褥中伸出颀长的手臂懒洋洋的掀开起自己的被子,拧开了小小的床头灯昏暗的光源,不等优作说什么,便移到床边,轻快地跳下床走到优作身边,笼罩在一片黑暗的死寂中合租屋洒落点点温馨的橘色灯光。
“哈,言情小说?”半好奇半感兴趣的拿过优作搁在手边的稿纸,新一轻易地辨认出优作狂草的字迹,读了下去,边读边笑,“‘你不相信我吗?’,‘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是我爸妈不同意’,‘那我们就私奔吧……’,这对白也太……”
“所以,我打算撕毁它们,扔到废纸篓去啊!”优作苦笑一声,夺过新一手里的稿纸,麻利的撕成碎片,烦躁的举起双手,往空中一撒,洁白的纸片雪花般翩飞着飘落在两人的肩头,最终落在脏兮兮的满是杂物的地砖上。
“都没谈过恋爱,还写言情小说……”似乎觉得多少有些可笑,新一拾起飘落在自己脚边的稿纸碎片。他真的难以想象20年前自己的父亲居然蜗居在小小的合租屋里写言情剧,台词还如此的直白,毫不含蓄。
拜托,真正谈恋爱的男女,“我喜欢你”这种话会那么轻易地说出口吗?
“就是因为没谈过,才会去写啊!”优作伸了个懒腰,仰面靠在椅背上,“若是真的谈过恋爱,梦就破灭了,一直憧憬着的美好的浪漫,就碎裂了……”
“真搞不懂你,”新一笑着摇头,走到优作背后,双臂抱在一起,抵在优作坐着的椅背上,“那么喜欢推理的你,为什么不写推理小说呢?”
“可是,这年头言情小说很流行啊……”
“所以才要反其道而行之啊!”新一一脸不耐烦的解释,看着无奈的叹气的优作,“你想想,你走进书店,满书柜都是言情小说,突然瞥见一本推理小说,你会是什么心情?”
“我明白了。问题是……”优作右手撑住头,求助般的目光望向新一,“我一点灵感都没有……”
“咦?我以为你经常出入犯罪现场呢!”
“倒也不是经常啦!”优作抓抓头,望着新一一脸困惑的呆萌的表情,笑出声来,“目暮十三那家伙经常一脸不耐烦的把我赶出去,可是呢……”他似乎觉得好笑似的,咧咧嘴,“遇到棘手的案子,他又跑过来主动求助于我,真是奇怪的人……”
“既然如此,何不以你遇到的案件为蓝本,写小说呢?”新一提议道,海蓝色的明眸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真的很想看看,父亲侦破过的精彩的案子。
“真的好想把你写进去哦!”优作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旋开墨水瓶的瓶盖,给钢笔吸饱墨水,“那么机灵的小鬼……”
“嘿!我比你小不了多少的!”嘴里这样说着,新一暗暗吐了吐舌头:是是,我可是比你小了20岁的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你最疼爱的死小鬼。
“哦,对了,那个……你的转学手续我帮你办好了。”想到了什么,优作抬起笔,翻找着档案袋,递给了新一。
“诶?是江古田吗?”新一接过档案袋,语气带着欣喜。
“江古田人满了,所以,我把你转到帝丹中学去了……——你,不介意吧?”看着新一轻轻蹙起眉头不语,优作担忧地加了一句。
“帝丹吗?”
——转学到帝丹的话,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吧……还有毛利大叔他们……
“听说帝丹不错的……那个学校的足球队很厉害。”
“啊,我知道。”
“你在哪个班我就不知道了,我拜托过负责人把你转到一个优秀的班级去,不过……行不行我就不知道了……”
“没关系,有学上就行。——好啦,你慢慢写,我要睡觉、睡觉!”新一说着,躺在床上再次进入梦乡,头半埋进枕芯。他的耳边,是优作笔尖摩挲纸面的“沙沙”脆响。
晚安喽,爸爸!
闭上眼,他期待着即将来临的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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