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砖,白色的床。素雅的颜色,却让人心觉病态的压抑感。急救部的观察室的单人病房中央摆放着床两侧有栏杆扶手的病床,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头枕在柔软的枕芯。垂在被单外的手,透明得有些病态的肌肤下蓝色的静脉清晰可见。右手手臂又长又深的伤口化脓渗着水,加重了他的病情,以至于他依然昏迷不醒。点滴瓶的液体一滴一滴轻盈的溅落,宛若他昏迷前一直呼唤着他的少年的泪,滴落他的心田。

    ——新一,我叫工藤新一……

    ——我不会离开的。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困难,我都会在。

    新一?

    浅笑的,不安的,愤怒的他的面庞,一帧帧画面在脑海跳跃着。他突然惊醒,深深吸了口气。

    明晃晃的阳光从窗口洒落,吃力地抬起手,让阳光顺着指缝滑落,优作的嘴角绽开苍白的笑容。

    活着的感觉真好!

    微转眼,瞥见床头柜小小的压在茶杯下的纸条,他伸长手臂,拽过茶杯下的纸条,阅读上面的字迹。

    优作:

    我不知道你苏醒过来,看到这张纸条是何时,但是我想,你醒来时,我在学校吧。上次没留下纸条让你担心了,抱歉,这次我不会再这样。

    好好休息,医生说你的低血糖突然发作就是因为疲劳过度,生活饮食没有规律。手臂的伤有些感染,不过如今没有大碍了,不要碰到水就好。

    我放学就来看你,一定要好好歇着,不要写小说了,会影响伤口愈合的。

    新一

    望着新一留下的纸条,优作内心泛起异样的感觉。对着光,他发现用铅笔写下的“优作”二字处原本写过的字迹被擦去。似乎新一写下最初的字迹觉得不妥,将它擦去换成了优作。

    会是什么呢?从印记来看不像“工藤”啊!

    难不成……

    回忆起昏迷中依稀听到的奇怪的称呼,他猛地一愣。

    难不成是……

    他高举起纸片,惊讶的盯着此刻被“优”覆盖住的地方,依稀残留的酷似“父”的印记。

    ——父さん?!

    开什么玩笑!

    等等,会不会是前面住在这个病房的人打算给自己的父亲留言,写到一半放弃,丢下这张纸条就走了,新一把那些字擦去,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应该是这样吧……

    可是,昏迷中听到的“爸爸”这样的叫喊又如何解释呢?果然是自己神志不清了吗?

    将纸条攥在手心,优作手臂上举过头顶,目光透过指缝,瞥一眼吊瓶滴落下的液体,懒懒的数着数字,没过20,便困得再次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阳光渗透过轻纱窗帘,弥漫在病房内。刺眼的阳光逼向紧闭的眼帘,优作反抗般的扭过头,鼻尖嗅到的,是一缕缕浓郁的花香和食物扑鼻的香味。

    这怎么回事?有谁来了吗?

    他翻身望着床头。床头的花瓶里斜插着素雅的白玫瑰,溢出优雅的芬芳。

    咦?

    他穿上衣服翻身下床,身体各项机能基本恢复,身体的不适感也退去,只是还是有些发虚,不大使得上劲。手臂的伤口在麻药药效退去后火辣辣的疼,时刻报告着它的存在。

    透过素雅的白玫瑰,他瞥见低下头划拉着便当盒里的饭菜的少年的身影。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手握一次性筷子,将鸡丁往嘴里送,随后垂下眼,用力压了压便当盒里的白米饭,将咖喱汁充分与白米饭接触。也许是过于担心病床上的人,他吃了几口就丢下筷子,扫了眼可口的饭菜,轻叹口气,站起身来。触到优作清醒的眸子,绽开惊讶而欣喜的笑容:“你醒了……?”

    他抓过吃了一半的便当盒,拉开优作床头的椅子坐下,关切的望着优作,长长的吁了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他总算有心情吃面前的便当。

    “新一……”耳畔响起他虚弱的喊声,新一嘴含着筷子尖,转向优作,“怎么了?”

    “对不起,新一……”苍白的脸庞挤出无力的笑容,优作海蓝色的眸子闪过抱歉的自责。

    抱歉,我突然病倒,让你这样的忙碌。既要忙着学业,又要忙着来医院照顾我。

    没生病前,他也一直很在乎自己,听到未到法定喝酒年龄的自己灌下近10听啤酒,他气得当场挂了电话冲回家,冲着他嚷嚷。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对自己的身体的担心吧。

    为了减轻他的生活负担,他去找了工作,帮着自己还清房租,让他俩的生活过得滋润些。遇上好吃的,总不忘给他捎一份带回去。

    ——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的吧,新一?我们只是……

    只是……

    他突然间有些恍惚。——在新一心目中,自己的地位,很重要吗?

    欠你的,太多。我该如何还你呢?

    “……”再也未料到清醒后的优作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台词。新一险些被嘴里的米饭噎着。他盯着优作的脸庞半晌,咽下口中的饭,站起身,俯下身子望着他。

    优作避开新一的目光,扭过头,手臂高举,遮住眼帘。新一嘴角漾起暖暖的笑,轻扯下他的手臂,扶着他坐起,转身打开另一个便当盒:“给!人家特地给你这个病人做的便当呦!”

    “哇哦!”优作半惊半喜地看着新一打开便当包,饭盒里,是热气腾腾的鸡蛋粥。嫩黄的鸡蛋,白色的米粥,碧翠的葱花,完美的色彩勾起了他的食欲。

    他从新一手里接过金属调羹,沉甸甸的重量传到手臂,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捂着伤口,丢下调羹,溅起的米汤落在他的手上。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恨恨的瞪着打着点滴的左手,吊瓶里的液体还有一大半。

    新一拿过手边温热的毛巾给优作揩手,随后微微抬起身,将椅子靠近了优作的床,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清了清嗓子,舀了一口鸡蛋羹,平举起手臂:“张嘴。说‘啊……’!”

    “喂,你……”

    意识到少年接下来的动作,优作脸都僵硬了。愣在床上,半晌吐出一句:“不必吧!点滴很快就打完了……”

    “等你打完点滴,”新一也尴尬的避开优作的目光,轻咳一声,“这鸡蛋羹早就凉透了。而且,大夏天的,食物根本不耐放……所以,所以……”

    “所以,”优作满脸的无奈,右手手指尖轻轻扶着自己的额头,“只能,麻烦你喂我了是吗?!丢死人了……”

    “现在看来,是这样……”新一看着脸色僵硬的优作瞪着自己,喝下勺子里的鸡蛋羹后,无奈道。那无辜的眼神分明在向优作抱怨:“还不是你,我也不想这样……”

    “……”优作瞥一眼新一无辜又无奈的小眼神,险些把嘴里的鸡蛋羹喷出来。

    我郁闷就算了,你也至于这样吗?至于吗?

    果然他们之间的关系,被自己弄得很奇怪吧……

    “这鸡蛋羹,不是你做的吧。”鸡蛋的香甜和葱花微咸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优作砸吧着嘴,询问新一。

    “当然不,你有见过我在合租屋做过饭吗?”新一抬起头,冲着优作笑着,舀起一勺羹,放到唇边吹了吹,“我的手艺恐怕比藤野姐姐好不了多少……——快张嘴!”

    “……那么,你们老板送你的?在哪家店买的,那么好吃?”

    “店里不卖的,是我一个同学做的。说是给你的……”

    “哦,你同学……”优作咀嚼着细软的米粒,嘟囔着,片刻后意识到哪里不对的他红着脸,冲新一咆哮,“等等,你同学送我便当……?这、这……”

    “这有什么啦!大惊小怪。”新一嘀咕着,满意的看着被优作一个人卷席而空的鸡蛋羹,“胃口恢复的不赖嘛!”

    以后,你会天天吃她做的菜呢!

    脑海里浮现出站在厨房里围着浅蓝色蕾丝花边围裙的藤峰有希子俏皮的冲自己眨眼,神秘地眨眼,竖起食指的模样,她温柔的嗓音也恰合适宜的响起:“呐,给新一君的便当哦!对了,这个鸡蛋羹……送给你那住院的室友,他会喜欢的吧?”

    “……改天,我要亲自见下面,感谢她一下。”优作脸庞上依然残留着深深的红晕。不知道是因为新一给他喂饭造成的尴尬,还是知晓这个便当是新一的女同学给他的造成的羞涩。

    “放心,肯定会带你去见她的。”新一咧咧嘴大笑,拿起手边的便当盒,“好好休息吧,我去洗便当盒……”

    “嗯。——啊,那个……”

    “嗯?”

    “晚上……你会陪着我吗?”

    “你希望我陪着你吗?”新一反问道,眨眨眼,嘴角流露出一丝浅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这问题等我过会儿回来再商量吧……”

    “哦……”拖长了音,优作待新一的身影消失不见,目光转向电视,画面清晰的屏幕上,少女柳眉微蹙,叉着腰嗔怒的看着谁,墨色的秀发挽成优雅的发髻。即便是恼火的吼叫,在优作听来,也是那样的悦耳。

    “龙马!”

    “干嘛啦,姐姐……?”

    坂本龙马的姐姐?那么,这少女扮演的是乙女喽!

    一向不喜欢看古装剧的优作,因为少女的出现,第一次破天荒的津津有味看了下去。

    她海蓝色的眸子,松松挽起的发髻,时而撒娇着翘起的樱唇,流露出温柔的浅笑的上翘的嘴角,身体曼妙的曲线,可爱又迷人的脸庞……

    ——一切的一切,都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以至于,新一推门而入的声响,他都没有察觉。

    “优作?哎……”扫一眼津津有味盯着电视屏幕的优作,新一纳闷又好奇的将视线游移到电视屏幕,欣喜地叫了一声。

    是妈妈的处女作!

    “哦,你回来了……”优作这才转移开他的目光,简单扫扫新一,视线重新落在屏幕里的少女身上,“她真的很漂亮是不是?——咦?你笑什么?”

    “没什么……”新一强忍着笑,望着盯着有希子屏幕上的身影目不转睛的优作。

    这算是……一见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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