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0

    漆黑的房子潮湿而阴冷,仅有的光线是头顶一扇窗户洒进来的苍白的光。

    生锈的金属铁链垂在长满滑腻的苔藓的肮脏的,满是斑驳的血痕的地面上,一端固定在裂痕斑斑的老旧的墙壁,另一端牢牢咬着摇晃破败的榻上女子纤细的手腕。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冻得乌青的唇颤抖着,好似在呼唤着谁的名字。海蓝色的眼眼神涣散,失去昔日的神彩,空洞而茫然。她的小腹像是被人塞了一块冰,冰冷而僵硬,痛得像有人拿起斧子拦腰斩断自己的身体,全身剧痛得抽搐着,肺部好似有一只手死死攫住,挤出每个肺泡里的空气,让她近乎无法呼吸。殷红的血顺着她的小腿留下,浸湿灰黑的床单,腐败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不,不要!放开我!孩子……那个孩子!

    她徒劳得挣扎着,拷住双手的铁链叮当作响。艰难得喘息着,只觉得腹部刀绞般的剧痛一阵比一阵剧烈。血不断从她身体里涌出,滴滴答答蜿蜒着,染红一片床单,坠落在地面上。

    “很疼吗?跪下向我求饶,并保证乖乖听话的话,我也许让你从痛苦中解脱。”

    黑暗中,兀得响起男人的笑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冰锥一般刺进她的心。

    “我说过,你逃不走的。”脚步声逐渐放大,离自己越来越近。榻上的女人虚弱地喘息,吃力地睁着半涣散的眼,一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狰狞的脸浮现在眼前。她的哥哥饶有趣味地盯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表情残忍得近乎一只苍狼。

    “不要!你要对那个孩子做什么?!你放开我!放开!”

    “我说过我本不想伤害你,但我的傻妹妹总是那么叛逆。”哥哥眯起眼,眼神轻挑得抬手抚摸着雅弥消瘦的脸庞轮廓;雅弥极力扭头躲避着,眸子里满是嫌弃和恶心。

    “你的脏手不要碰我!滚开!”

    “脏手?”哥哥脸色一变,突然间恼怒,暴着青筋的手袭上她白皙颀长的脖颈,“你这个□□居然有脸说我脏?”

    “呃——啊啊啊啊!!”

    哥哥一只手掐住自己的脖颈,另一只胳膊的胳膊肘重重击在自己的小腹上。她脱口惨叫一声,全身瑟缩着颤抖。鲜血从唇角沁出,顺着下巴溅落在衣襟上。死死拷住的手腕处的肌肤早就因为她痛苦的挣扎而被磨破,生锈的铁屑刺进肉里,刺得她气喘不成一处。

    “既然你死活不愿去医院,那么……”哥哥迸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大笑,“就由我来帮你做了这个孩子。”

    哥卝哥面庞在眼前逐渐放大开,他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dāo,高举着手,随时都会bī向她微卝隆的小腹。

    “不——!不要——!不要!!”

    “安静,我不会让你有任何痛苦的。”

    “不要——!!”

    小腹炸裂开的剧痛惹得她呼吸转急,四肢百骸都在发抖。双眸死死闭着,她想呼喊,喉咙却好似被扼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不要,不要……孩子,我的孩子!

    “森永小姐?没事,没事了……”

    耳边传来另一个男人温柔的嗓音,她无力垂下的冰冷的手被对方握在他温暖的掌心。男人轻柔地拭去她额头细密的冷汗,眸子里闪过一丝疼惜。

    “这里是……”

    “没事的,这里是医院。”

    医院啊……所以刚刚那个情景,是梦吗?

    雅弥轻喘口气,涣散的眼逐渐有了焦距,静下来打量着男人的眉眼。

    声音的主人是个跟他深爱的尚铮年龄相仿的少年,她估摸也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眉眼清秀,脸庞和唇部轮廓分明。他高挑的身子裹在卡其色的大风衣下,不知晓是不是奔跑过的缘故,他墨色的刘海凌乱不堪,呼吸也有些粗重。撞见雅弥虚弱的面庞,他唇角上扬成好看的弧度,望向她的眼满是忧虑。

    “你……”她总觉得面前的男人很眼熟,但不知为何——也许是痛得大脑一片空白的缘故——偏偏回忆不起来。

    “抱歉,在火车上就觉得你身体状况不对,很担心你,于是跟悄悄尾随你进入树海。我一时间跟丢了你,也迷了会路,随后发觉你瘫倒在雪地上,立即将你送到医院。——喂,你别乱动!你要做什么?”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人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攥紧自己的手腕,紧得勒出淤青。

    “孩子呢?!”她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气喘不成一处,剧痛将她的身子重重击打在病榻上,“不……不可以……”记忆中的梦魇袭来,她半是恐惧半是憎恶地瞪大了眼,呼吸急促而紊乱。

    “孩子没事的,你别激动。”男人微微一笑,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她,“还好我及时发现你,医生说再晚一些孩子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孩子……没事吗?

    “……”雅弥怔了怔,视线落在隆起的小腹。她这才发觉她的和服已经被人换下,此刻身上是蓝绿色的宽大的病号服。掌心轻轻摩挲着隆起的腹部,泪溢出眼眶,无声地滑落。

    “不要哭,”男人柔软的指腹擦去她面庞残留的泪痕,“情绪波动过大,对胎儿不好。——呃,其实我对这方面完全不懂,”他略显尴尬地抓了抓后脑的头发,“我只是听我身边的女性朋友们都那么说。啊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黑羽亚彬,是个魔术师。”

    “黑羽亚彬,魔术师吗?”森永雅弥虚弱地笑了笑,闭了闭眼恢复了些力气,才得以再度有力气开口,“谢谢你……”

    “呃,嗯,不客气。——话说,能不能松开我的手腕?”

    “抱、抱歉……”雅弥这才发觉她死命的扣着对方的手,一脸窘迫地垂下眼;黑羽亚彬倒是毫不在意,简单地揉了揉手腕,笑容绅士而温柔。

    “下次别孤单一人前往青木原又偏离散步道了,很危险。我不觉得那是一个值得这种状态的你去欣赏雪景的地方。”他轻柔地撩起雅弥被冷汗浸湿的刘海,从口袋里摸出银色的发夹,稍稍前倾着身子,将她的碎发别起。

    “你一个男人,哪来的发夹?”雅弥瞅见他手里精致的发夹,忍不住询问道。

    “都说了我是魔术师嘛!当然随身带着小道具咯。——啊,抱歉抱歉,弄疼你了吗?”发夹缠绕上她的一缕青丝,黑羽亚彬慌乱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取下试着重新夹上,看着她蹙紧的眉头,忙不迭加了一句。

    “没,没事的……”看着他一脸紧张的神情,雅弥轻缓地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好好休息,你现在亟需静养。”他收回前倾的身子,捏了捏她冰冷的手,“——你住在哪?等你病好了后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惊叫一声,不顾小腹隐隐的痛感,直直地坐起,死命的摇头,“我死都不会再回去!不会!”

    “抱、抱歉……”他带着歉意,揽住了她的肩。雅弥瘫倒在他的怀抱里,啜泣着,泪水浸得他的胸口一片冰冷的潮卝湿,“对不起,我不该……”他柔声安抚着她,轻轻卝抚卝mō卝着她的后背。怀中颤卝抖的女子渐渐平息下来,在yào物的作用下再度显得疲惫,半睁半闭着眼,嘴里喃喃着一个名字,hán混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是在喊自己。

    轻叹口气,黑羽亚彬缓慢地松手,将雅弥的身卝子轻轻地倒在榻上。拖离开他wēn暖的怀抱,被褥一角也从肩头滑落,寒气刺入骨髓,冷得她当即打了个哆嗦,呻卝吟起来。

    “冷……尚铮,好冷啊……”这一次,她的呻卝吟声清晰地传到他的耳里。

    “没事的,”他嗓音温和地开口,将被子覆上她柔韧的肩,仔细掖好被角,“没事的。”

    “尚铮……”轻喃着,昏迷着的她的唇角浮现出一丝心安的笑容。腹中的胎儿轻微动弹了下,旋即也随着母亲一起安稳地睡去。

    窗外,风雪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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