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5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兜头兜脸地泼洒在东京机场的周遭,往来匆匆的旅客无助又懊恼地看着即便打伞也无济于事的雨,惆怅地直叹气。不过,机场入口倒是也不乏未打伞便直接冲进雨中,被雨淋得湿透,衣服下摆和头发都往下滴着水也不管不顾,风风火火朝着登机口冲的旅客,但,毕竟是少数。

    工藤优作一行,便是被暴雨困住的旅客之一。倒不是没带伞,只是手提肩背着大小行李,又要推着伤口尚未痊愈仍需静养的有希子的轮椅,实在诸多不便。工藤优作扭头望向机场玻璃墙外苍茫的一团水雾,积水的水洼被雨水不断击打着,汽水一样“嘟噜、咕噜”直冒泡,惹得他突然有种想开罐汽水喝的念头。眼看着雨势非但未有要停息的意思,反而越下越猛,工藤优作松开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眸子里掠过一丝烦躁;一向好脾气的苏子剑此刻也扔下了手里的拉杆箱,抱紧了双臂,轻轻“啧”了一声。

    “该死,下那么大,根本没法走了,”他的手紧贴在冰凉的玻璃墙上,屈起手指,叩击了几下玻璃墙,“短时间内停不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喝点茶或者咖啡什么的。”

    “我……我就不用了,”优作迟疑了会儿,面露尴尬地摆了摆手,“机场的东西都太贵了,我坐着歇歇脚看你们吃就好。这些日子里,我和有希子一直承蒙先生照顾不谈,还总是让苏医生破费,我心里也怪过意不去。”

    “我也不必了,找个地方坐坐等雨停就好。”

    “嘿,我说你俩……”苏子剑略显好笑又无奈的看着他和有希子,掏出手机摁下开机键,“怎么跟我还客气上了。——行吧,你俩先在这边坐着,我先去跟同事打个电话说下这边的情……况……”苏子剑话音未落,便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上提示的“16个未接电话”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什么情况?怎么会有那么多未接电话的?家里出了什么事吗?还是尚铮他……

    苏子剑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某个回忆碎片烟花一样在眼前炸开,每一个画面,乃至每一个细枝末节,时至今日他都能完美地现场还原出来。——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掉晕厥在哈佛图书馆里的工藤尚铮那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和当时自己一只手臂都能将他环抱起来的瘦得近乎只剩骨架的病态的身材。

    手指颤抖着回拨了电话,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就坐在电话旁等着他回拨一样,通话方一接通,对方的嗓音就切了进来。

    “谢天谢地,你终于开手机了。”

    “新一?怎么了,难道是……”苏子剑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有些说不出话来。

    “别担心,我祖父没事,”新一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安,笑了一声道,“我接到你电话之前刚跟他联系过,他的嗓音听起来很精神。”

    “你吓死我了,”苏子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埋怨他道,“我还以为他旧伤复发疼得晕倒了,你才急着给我打电话的。”

    “祖父他……痛得晕倒过?”新一小声地倒抽一口凉气,压低了嗓音询问道。

    “早些年有过,不过现在身体调理恢复得不错,很久没有那么严重过了,所以你也别太担心。——哎,不对,你别转移话题!”苏子剑意识到话题被新一扯远了,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提醒道,“你倒是解释一下给我连打16个电话的原因啊!”

    “优作在你身边吗?在的话让他听下电话,不在的话,麻烦苏医生转告一下,让他千万千万别回家!”

    “诶?别回家?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喂、喂,新一?”电话那端突然没了声音,只剩下“刺啦刺啦”的电流声、车轮疾驰过地面、以及凌乱的脚步声和紊乱的喘息,“新一?!”

    “怎么?”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等着雨停的优作耳朵捕捉到“新一”这个名字,倏尔抬起眼转向苏子剑,“新一的电话?”

    “嗯,他说有话要跟你讲,但是突然没声了。看来电显示,他此刻用的是手机……”——尚铮的手机。苏子剑顿了顿,在心里补充道。

    “给我,我来接。——喂?新一?你还在吗?”优作从苏子剑手里接过手机,对着电话那端的一片寂静焦急地喊道,“新一?”

    “啊,抱歉,”几秒过会,新一的嗓音再度响起,听起来有些喘,“我在的。”

    “你怎么了?”

    “没事,在躲聚集在合租屋下的无聊的狗仔和记者。”

    “什么?”

    “总之,你千万千万不要回家!”新一在电话那头低声喝道,“答应我,千万不要在家附近露面!”

    “不回家我和你晚上睡哪?你打工的咖啡厅?”

    “不,你既然在小说里提到那家咖啡馆,那么那帮一心想要收集情报八卦的人肯定也会蹲守在咖啡馆等你出现的,那也不是啥安全的地儿。”新一打断了他的话,语速飞快,“去阿笠博士家,你的东西我会帮你收拾好带过去,你直接去就行。”

    “那你……”

    “没事的,有人帮我乔装打扮了一番,我不会被认出来的。”新一安慰他道,“倒是你和有希子,路上注意点,不要被认出来。”

    不,与其说是乔装打扮,不如说是拜托工藤尚铮将他完完全全易容成一个普通路人甲的样子了吧……

    “知道了。你也小心点。”

    “呼——”新一切断了手机通话,余光乜了眼身旁自以为藏匿得很好的狗仔和记者,装着没看到他一样,迈开大步踏上合租屋的楼梯,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闲言碎语飘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你确定工藤优作住在这种地方?”

    “嗐,我有到出版社问过地址,不会错的。”

    “黑//社//会老大的儿子住这种老鼠都不愿多停留的地方?说出去谁信呢?”

    “诶,所以说他要找到他的亲生父亲,问他要钱啊。要我说,一个陪酒女生的私//生//子,能住在这种地方已经挺不错了。”

    “……”新一强压着内心的火气,逼迫自己不去理会身后越挺越扯的话语,只觉得心被刀剑捅了个对穿,酸楚、愤怒、痛苦的情绪,融进血液里,从贯穿了心脏的裂口里涌出来,流进四肢百骸。

    他很想冲他们发火,冲他们吼一句——“你们这些家伙懂什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身份妄自猜测?!”,但此时此刻的他,不是什么知名的关东高中生侦探,更不是世界著名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的儿子。他只是一个身份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社会地位几乎低到尘埃里,在经济最底层挣扎着过活的,甚至,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他只能选择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穿越时空的自己不能再年长一些?或者穿越到父亲再年轻一些的时光里?这样就能在对方茫然无措的时候握住他的手安慰: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我呢。

    只恨自己,是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跟优作基本同龄的陌生人。

    他的心底突然腾起一股强烈的愿望,他希望自己能强大起来,强大到能成为那个人的依靠,帮他抵挡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和他一同劈断前行之路上的所有的荆棘障碍。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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