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已是九月的中下旬,即便时间到了午饭饭点也不算太燥热。从跟苏子剑的同事借的一辆自行车上跳下来的工藤新一将白衬衫的扣子又解开一个,系得正儿八经齐整的领带也扯松了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仰起头眯眼望了望Hilltom酒店醒目的招牌,一溜儿小跑奔向米仓裕介在电话里所说的案发现场。——即酒店的泳池。
本应是消暑首选地点的泳池,此刻却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站在泳池入口大门处的,也不是笑脸相迎的酒店服务生,而是面容威严,负手而立的警员们在严格把守,杜绝外人进入。——若不是米仓和目暮警官事先和他们打好了招呼,新一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年轻人也怕是要被他们当做外行人拦在外了。
池水的粼粼波光晃在头顶的天花板和警官们的面庞上,窃窃私语讨论案件的声音也因回声放大了数倍。周围一圈人因调查陷入僵局,聚在一起抓头发谈论可能性并一一反驳,一个不察居然让新一无比轻易地接近了出事的地点,和死者乘坐的那条船。他神情严肃地扫视着泳池周围白色圆桌上未被清理的啤酒或碳酸饮料的易拉罐,视线在一个巨大的装着饮料的箱子上停留数秒,蹲下了身凑近泳池。
泳池的底部铺着猩红色的瓷砖,瓷砖间的缝隙近乎看不见,从水面上看泳池底部就像铺着一条宽而长的红丝带。圆环形的泳池里原先有两艘小船,一艘仍旧泊在水面,另一艘因发现了死去的小松美知子被拖上了岸。如米仓裕介所说,船本身无任何的破损和漏洞,仅有船身留下几道指尖抓出来的细微的刮痕,看样子是被水呛到的小松美知子小姐在挣扎着试图逃离船的时候留下的。
“喂,小子,这里水深2米!小心点别掉下去啊!”新一蹲下身,脸近乎贴在水面上朝水底张望多时,终于有一个鉴识课的人发现了他,扯起嗓门提醒道。
“谢啦大叔。那个……”新一沉思片刻,转向了朝他走来的佐藤正义,“小松美知子小姐的死亡时间确定了吗?聚会几点开始的?”
“嗯,聚会是8点开始的,小松美知子的死亡时间是昨晚8点半到9点之间。”
“你们找到嫌/疑/人了吗?”
“喏,目暮他们正在盘问呢。最后离开的人有很多,都忙不过来。”
“没那么麻烦,”工藤新一站起身子,手插进口袋笑了下侧头望向他,笑了一下,“查一下通往洗手间的必经之路的摄像头,看看聚会开始后有几个人去过洗手间就好了。”
“你说……洗手间?”拿着警察手册盘问嫌疑人的一个警官愣了下,不解地抓了抓头;佐藤正义却迅速反应过来,点了下头后转向自己的同事:“按工藤君说的做。”
“那么,就剩下菊地真太郎先生,西岛诚先生,三岛梦子小姐还有铃木史郎先生了。”
“我想着聚会一开始去一下,后面就不用怎么去了,免得扫了大家的兴,”三岛梦子小姐挑了下眉,叉着腰,“我一直都习惯这样,看电影啊,聚会聚餐正式开始前都这样,有问题吗?”
“那、那个……你是最先去洗手间的对吧?你有看到吹干机吗?”
“有啊,就在洗手台旁,超明显的。”三岛梦子小姐抱紧了双臂,懒洋洋的回答道,“还有问题吗?”
“听说你跟小松美知子关系不好,是真的吗?”
“呵,”三岛梦子冷笑了下,“谁会跟那种狂妄自大没脑子的大小姐关系好,有也是拍马屁的。她上次在聚会上当着众人的面讽刺我说‘长那么胖就别穿比基尼了’。呸,她也没瘦到哪里去啊!当时真的是想杀了她。”
“所以你今天就下手了?”
“什么?我只是想想而已,可没下手啊!”
“哈?‘为什么把服务生都赶出去并且拿走了钥匙’?”说话的男人身着一身笔挺得没有褶皱的西装,梳着大背油头,说话口气却傲慢粗鲁得紧,“我们有钱人的聚会时一直都不欢迎外人打扰啊,谁知道这次那个女的居然死了啊。”
“……”审问的年轻警官额角蹦出青筋,握着的笔都险些被他折了,“你去洗手间时间长达10分钟,不觉得太久点了吗,菊地先生?”
“因为我在洗手间碰到了铃木先生啊,”菊地真太郎摊开手耸了下肩膀,“所以就谈了下未来的商业交流和合作的事情。”
“在洗手间谈这个?”年轻的警员一脸“有钱人的世界我不太懂”的神情,干笑几下,“那个……你们去洗手间的时候,吹干机还在吗?”
“吹干机?我没在意这个。”菊地怔了下,皱起了眉,“不过我和铃木先生谈话的时候听到蛮想的机器轰鸣声,那应该是吹干机的声音吧。”
“抱歉,我也没有在意。”铃木史郎未待警方询问他,便回答道,脸上写满歉意,“不过的确像菊地先生说的,声音很明显,我们谈话的时候一直都有听到。”
“那也就是说,你们去的时候吹干机还是在的咯?”目暮警官在旁插了句嘴,“抱歉问下你们记得自己去洗手间的时间吗?”
“大概是8点15分左右吧,因为8点10分的时候朋子说想买个新手表,我顺便注意了下时间,是八点十二分。在那之后不久我去的洗手间。我去的时候,”铃木史郎说着看了下菊地真太郎,“菊地先生也在那。”
“你呢?”佐藤正义侧过身,犀利的余光扫向西岛诚,“你什么时候去的?”
“我去的时候菊地先生和铃木先生刚回来不久。时间……唔,不太记得了,我没有看手表。”西岛诚是个瘦高男人,面庞看着年轻却不知是因为压力还是少白头,鬓角边有很多白发。比起态度傲慢的菊地真太郎,他倒非常彬彬有礼,“给你们的调查带来不便,非常抱歉。”
“没事没事,那个……你进去的时候有看到吹干机吗?”
“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声音。因为我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弄到地面上了,我还特地找了下吹干机在哪,但很遗憾没有找到。”
几分钟之内吹干机就不见了,怎么可能?
新一闻言惊讶地盯着西岛诚,喃喃着陷入沉思。
等等,只是听见声音但是没看见吹干机的话,说不定是用了录音带之类的假装吹干机还存在,吹干机说不定那个时间段就已经被凶手悄悄移走藏起来了。
但是还是想不明白,凶手的作案手法。吹干机、莫名消失的充气拱门,还有好端端的突然沉底的船……它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只是自己尚未发现。
“你们和小松美知子的矛盾是什么?”佐藤正义记录下几个人的证词后,抬眼问铃木史郎、菊地真太郎和西岛诚。
“啊啊,这个嘛……”西岛诚苦笑了下,挠了挠花白的鬓角,“她在聚会上对我们的衣服指指点点,并给我们起很难听的绰号。——我因为家族遗传的少白头被她拿来取笑了很久。”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绝不会做有悖于法律的事情啊!”菊地真太郎用小拇指指甲掏了几下耳朵,吹了口气后对着佐藤正义翻了个白眼,“——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警官,不相信我啊。”
“……”佐藤正义瞪了他一眼,对上同事的眼神,一齐皱了下眉。
嫌疑人的身上没有搜出来安眠药,加上小松美知子是溺死,自然也找不到刀这类凶器。
调查再次陷入了死局。
“怎么办,要放他们走吗?”
“……”目暮眉头拧得死紧,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再查不出什么的话,只能这样了。——新一,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们有找到不见了的充气拱门吗?”
“啊,那个啊,”佐藤正义愣了下后,大拇指朝地上一个证物袋指了指,“酒店清洁工在酒店后门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她抱怨说上面被人戳出很多孔,完全没法用了。”
“用针戳的小孔吗?”
“不,是用剪刀之类的剪出来的,你看。”佐藤正义点了下头,示意鉴识课的人将废弃的充气拱门从证物袋中取出,“洞口粗细感觉都能跟浇水用的软管口径媲美了。”
“唉,你看看人家大律师在干什么,我们在干什么,”鉴于此地是东京,不属于自己的管辖范围,米仓裕介在掏出证件排除了自己的嫌疑后,基本一直保持着沉默。他半是开玩笑地抱怨着,走到新一身旁蹲下身,“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居然在喝碳酸饮料!”
“诶,你怎么知道的?”
“他有一边喝汽水一边往里面吹气的习惯,他觉得吸管上下起伏的感觉很好玩。”米仓裕介一脸拿工藤尚铮没辙的样子耸了下肩,“我从认识他起,他就喜欢这样。人家喝汽水都喜欢喝气足的,他偏偏喜欢气快跑没的。那你还喝什么汽水,直接喝糖水不好吗?——诶?”他抬眼望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跃而起往洗手间方向走去的工藤新一,“你想到什么了吗?”
“有个猜测,不过我要去证实一下,”新一的眸子里闪着自信和兴奋的光芒,“如果确实是我所想的那样,那么……”
工藤新一微微侧了侧身,脚尖朝向米仓裕介的方向。风撩起他的刘海,一同飞扬起的,还有他的衬衫衣角和唇边明朗的笑容。
“——这就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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