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文/楚柒墨
*
迷离梦境中。
炽热炼狱，年幼的神明背负重重枷锁，仰望一线天。
滚烫的泪水还未留下，便已蒸发。
疼痛和绝望，纠缠着她，如影随形。
似有姑娘轻轻抹过她的眼角，温柔哄她。
“你不要哭。”
她把缠在手腕上的红丝带系在她的脚腕，甜暖音色中犹带心疼，“我来救你。”
红丝带温柔和暖，似乎有御火的功效，周围的地狱火的舔舐，眨眼间，不再那么刺痛。
迷蒙梦境里，她看不到少女的面庞，只见白衣掀起一片衣角，落入眼中的，是一枚帝王血石。
苏缝骤然睁开眼睛，纤细苍白的手抚着心脏，一袭黑衣冰冷，眼底，空空如也。
*
阳光炽热，有些晒人，不见人烟的荒山野岭，多了个如珠似玉的娃娃。
要是有人看到，必然尖叫一声，以为自己看到了妖怪。
然而那不是妖怪，是夏耳。
夏耳一脸懵逼。
她这是……在哪？
夏耳记得，自己明明是去上学的，走到半路，遇到只黑乌龟。
乌龟很丑，走在马路中间，有点危险，她就想把它捡到路边，结果刚一碰到龟……
就来这里了。
夏耳看了看手，没看见那只倒霉龟。
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比起那个马路中间的倒霉龟，因为一个乌龟而穿越的她，更像个倒霉鬼。
绝了。
夏耳临危不乱，抿唇，把书包里的东西哗哗哗的倒出来。
书包里，只有几本没什么用处的习题册，还有一大包糖果。
居然还发现了一个打火机，夏耳想半天想起来，这是上次老师带她们去野营的时候剩下的东西，糖果也是的，她有点低血糖，站久了会晕，所以要经常吃糖。
她蹲下来，把习题册，还有其他的东西规规矩矩的放到了书包里。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能用的东西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也许是因为反应迟钝了点，她倒是没有觉得太过恐慌。
这是一片荒郊野岭，没有什么人，石头尖锐，树木横斜，她走几步，脚就疼的不行了。
夏耳忍着疼，绕了几圈，找到了一条溪流，她有点高兴，有小溪，顺流而下，说不定就能下山。
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看了看自己的脚。
白嫩的小脚丫被磨得通红。
小溪清澈见底，夏耳抿着唇，有点害羞的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才偷偷把脚丫浸到了溪水里，凉凉的感觉，很舒服。
天慢慢黑了下来。
这里荒郊野岭的，不会有野兽吧？
夏耳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
她想了想，找了点柴火堆在一起，但是技术有限，怎么都点不着，最后拿起了一本习题册……
……
有了篝火，夏耳暖和多了。
夏耳小声对老师道歉：“对不起，我回去一定把所有的练习册都补好……”
……
又觉得现在说这些老师也听不到。
夏耳叹口气。
转而对神明祈祷，“希望您能让我有个好运气，今晚不要被野兽吃掉。”
祈祷完夏耳又有点不好意思，她以前都没认真的拜过什么神明，想起来的时候就祈祷一下，想不起来就没有了，而且无名无号的，也太不虔诚了点。
但是她现在真的很着急呀。
“反正不管哪路神仙。”夏鱼合掌，声音柔软，“请您保佑我今夜平安。”
……
夏耳饿的不行，小心的拿颗糖吃了，甜甜的滋味，让她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天光大亮，也许是真有神明，她没有遇到野兽，安全的下了山，找到了一处村庄。
村民们见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很可怜她，虽身份不明，但知道不是精怪，最后还是收留了她。
夏耳找不到回去的方法，最后也只能这样先安置在这边了。
夏耳借住在一个大婶的家里。
这边倒是没什么语言不通的，小姑娘长得精致可爱，笑一笑就惹人怜爱，大婶膝下无子，见到夏耳就疼的慌。
村里一年一度都有个节日，婶子摸着小姑娘的头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又到我们祭神的时候了，到时候婶子给你带点吃的回来，看你瘦的。”
夏耳不懂就问，“祭神？是要神明保佑村子吗？”
大婶提起这位神明，似有难言之隐，微微叹息，“不是。”
夏耳：“？”
“祭祀这位神明，并不是想求她保佑。”大婶说，“而是求她不要恼怒。”
求她不要恼怒？
夏鱼：“这是一位爱生气的神吗？”
大婶笑笑，“对的。”
但是又说：“说是神，应该也不对……她已经不算是神了。”
夏鱼有点茫然，但听大婶解释，也明白过来。
原来，在这片大陆上，有一位神明。
世人不敢提及她的名字，说起来的时候，只是模糊的用【她】来代替。
“她是如今唯一的神魔。”大婶说，“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着这片大陆，不被外界侵袭，不让大陆崩塌。”
夏耳：“为什么说是神魔呢？”
大婶叹气，“因为她自己会发疯。”
“上次神明疯魔，山河倾覆，民不聊生。”大婶心有余悸，“死了很多的人呢。”
夏耳：“所以你们祭祀她，是不希望她发疯吗？”
大婶点点头，神情带着难言，“我们都希望她可以好好的守护着这片大陆……不要再生气了。”
夏耳说，“我觉得她应该是很好的神明。”
大婶：“为什么？”
夏耳笑眼弯弯：“下山的时候，我祈祷不要有野兽，结果真的没野兽攻击我呢。”
”……”大婶：“那座山的野兽因为我们村儿过度捕猎，早就灭绝了。”
夏耳：“…………这样呀。”
*
世界极渊，有一暗殿，名曰九重。
黑色的锦缎加身，少女手里坚硬的石头扶手，缓缓化作齑粉。
她身形实在是纤瘦单薄，赤着脚，脚腕上，有暗红丝带飘扬。
她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狭长的眉眼，有着妖魔一般的红瞳。
她声音和缓，甚至听上去有点妖气，“你们说，我要的帝王血石找不到？”
“请上神息怒……”有人战战兢兢的说：“已经派人去找了。”
少女随手一挥，那人瞬间化作血沫，她微微侧眼，红瞳冷漠。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
……
深夜很冷。
苏缝缓缓的步出了九重殿。
抬眼，是巨大而沉的锁链，一重一重的压下来，而她在第九重深殿。
这是最黑，最深，最绝望的深渊。
人们畏惧她，又渴望她，有人供她为神，有人恨她如魔。
锁链上的妖物见她出来，一双双可怕而森然的眼睛亮起来，低头看她，有兴奋，有惊惶。
少女轻柔的嗤笑了一声，白皙的脸庞带着淡淡的漠然。
她转过身，回了寝殿。
孤冷的大殿之后，有深黑的莲池，黑色下掩映着血一般的红色，本应碧绿的荷叶和粉嫩的花骨朵像蒙了一层黑白的滤镜，苍白的荷叶接天连叶，黑色的花骨朵一直不曾绽放，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龟四肢缩进龟壳，龟壳上有着繁复的血色纹路，它趴在池边，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塑。
整个世界都散发着浓郁的黑暗气息，不见任何光彩。
苏缝漠然的想。
这个世界，只有暗，才能有光。
她在黑暗中绝望沉浮，换来这个世界，光明磊落。
多么可笑。
*
夜晚很浓很深，九重殿里，每天都是黑暗。
一地的血石闪烁着黑暗精致的血色光芒，散发着浓郁的妖邪之气。
苏缝蜷缩在华贵美丽的猩红牙床上，黑发如绸缎一般披散下来。
神明不吃不喝，也少眠，然而今夜，她却难得安睡。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小姑娘沿着溪流，跌跌撞撞的下山。
她大概是走累了，又停下来。
小姑娘穿的衣服有点奇怪，也有点笨，收集柴火，半天没点着。
最后不知道烧了个什么玩意儿，总算把篝火点起来了。
她好像很高兴，火光闪闪，她窝在篝火旁边，笑起来，眼甜唇软，迷人的紧。
苏缝一瞬间，呼吸一紧，下一刻，梦境被打断，无尽黑暗覆盖，无与伦比的疼痛瞬间侵袭！
苏缝滚下了床，黑色的长发更映衬的她脸色苍白如雪，她颤抖着，浑身都很疼，头疼的几乎要疯了！！
又来了。
每一夜都是这样。
她强忍着，白皙的手一点一点的攥成了拳。
整个世界都像个怪兽，在抢夺着她的力量，一点一点的吞噬，不见魇足，然而就在这痛不欲生的时候——
她听见小姑娘小声又温柔的祈祷。
——“希望您能让我有个好运气，今晚不要被野兽吃掉。”
滚！！你也配！！你知道她是谁吗？！谁配！！！都向她祈祷！！！迟早有一天大家都得同归于尽！！
苏缝牙齿几乎咬出血来，恨意充斥着血色的眼瞳。
她又听见那柔软的声音小声说，“反正不管哪路神仙。”
“请您保佑我平安。”
……
不管哪路神仙？
苏缝胸口一梗。
……
可是小姑娘的声音，又绵又软，小心翼翼的，带着十足的虔诚。
听得人心尖颤。
苏缝咬紧了牙关，忍着剧痛，像是着魔一般，指尖缓缓亮起了一点光。
苏缝血瞳深恨，却还是没忍住，让那小姑娘，得偿所愿。
——我保佑你平安顺遂。
而在她平安下山的一瞬间。
暖融融的一团细小的力量，穿过九重殿的重重干扰，像易碎的泡沫一样，落在了她的眼前。
脆弱而温柔的信仰，抚慰着她因为镇魂钉而产生的痛苦。
苏缝瞳孔微微一缩。
……是信仰。
她有着一个大陆的亿万信徒，却只有她的信仰，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心上。
然而她再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那个连哪路神仙都不知道，就祈祷的小姑娘的模样。
只记得她笑眸温柔，嘴角一弯，就好像能弯进她心里，弯起一汪柔软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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