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苏缝的心情很不好，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他们能做的，就是把头低的更低，更加恭谨。
女人懒散的坐在王座上，眉眼及其清冷，赤足妖娆，她缓缓的问，“还没有找到帝王血石？”
没有人敢说话。
最后一个黑衣人颤着身体，斗胆说，“……古文曾言，帝王血石只会作为最强咒师的伴生而诞生于世，如今大陆咒术师良莠不齐，巅峰咒师更是万年难得一见……也许，帝王血石，还未出世吧。”
“还未出世？”她冷冷的笑，“那就去给我搜，皇骨以上的血石，全部都给我搜过来！！”
众人领命而去。
苏缝抬手，纤纤素手上，一块猩红的血石泛着森冷的魔气。
她的眼眸慢慢染上魔魅一般的红。
神明？
不过是笑话。
*
祭祀举行的很顺利，村民们载歌载舞，看上去很是热闹。
大陆的天气临近深秋，有点冷，婶子见她手冷脚冷，就用牛皮给她扎了个水袋，灌上热水，暖呼呼的。
夏耳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抱着婶子给她扎的暖融融的小水袋，在一边坐着看。
人们脸上都带着高兴的微笑，祈求着风调雨顺，和顺安宁。
他们抬出了神像，放到了最高的台子上，然后围着神像跳舞。
神像穿着一身白衣道袍，拿着拂尘，面容慈祥温和，一副拯救众生的样子。
夏耳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倒是有小孩子笑嘻嘻的在她身边扎娃娃。
夏耳好奇，问小孩：“你在做什么呀？”
小女孩手里的娃娃黑头发，穿着破衣服，嘴角咧着，她对夏耳说，“我在做作业！”
夏耳：“作业？作业是扎娃娃？”
小女孩一脸严肃：“对！
夏耳想到了自己写不完的作业，一时间羡慕极了。
然后小女孩说：“我要让隔壁家二憨变成秃脑袋！！”
说完就把娃娃的头发都扯掉了。
夏耳反应过来之后：“……？？”
夏耳：“……为什么要让二憨变成秃脑袋？”
小女孩生气的说：“他拽我的小辫子！！女孩子怎么能拽辫子呢！！”
随后又高兴，“只要扎着这个娃娃，二憨就会变秃啦！”
“……”夏耳不相信：“这是谁布置的作业呀。”
小女孩把娃娃放怀里：“这是巫师奶奶的作业，我们村儿每个小孩都得会。”
夏耳陷入沉思。
她是不是进了什么宣传邪/教的村子喂。
小女孩看她：“你想学吗？你想学我可以教给你，特别简单哦。”
夏耳有点挣扎：“我还是不要了吧……”
小女孩第一次掌握一门手艺，就想疯狂安利：“像我们这种特别好看的女孩子，就容易被人欺负了，被欺负又打不过，画个圈圈诅咒一下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夏耳：“……”
夏耳其实觉得这是小女孩的玩笑，毕竟怎么可能呢，人好好的头发，扎个娃娃说秃就秃了。
但是她熬不过小女孩期待的眼神，想着哄哄她，就点点头，同意学习了这门“手艺”。
她学的慢，小女孩教了她两遍才会，小女孩有点不耐烦，“你好笨呀。”
夏耳羞涩的笑，“不好意思呀。”
她天生反应有点迟钝。
夏耳“学会”后，刚想把怀里的两块糖掏出来当“学费”哄小女孩开心，却听小女孩惊喜的叫了一声，“哇，神出来啦！”
夏耳疑惑望去，就看到村民们抬出了另一个神像。
神像头部披着黑色的面纱，穿着一袭猩红的衣袍，整个神像身上都是一副阴郁暴戾的感觉，散发着一股不详。
和高台上另一位中正平和的神像相比，简直就像司掌地狱的魔神，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冷。
夏耳下意识的揉了揉手里的热水袋，让手更温暖一点。
“你说这个是神？”夏耳问，“那之前的那个是？”
小女孩没想到她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说，“那个白衣服的是大祭司啦！！大祭司肖燃，因为她引领神明拯救了大陆，所以被称为救世主，才会被大陆的人以神的规格来供奉。”
夏耳“哦”了一声，觉得好奇怪，“婶子说，你们是为了不让神生气，才会供奉神明，那先把大祭司供起来，再供奉真正的神……这个顺序，神明要是知道，才会生气吧？”
小女孩说：“神明才不会生气呢！最重要的总是在后面嘛，肖燃是引领神明成为神的人呀，那位神明，就算生全世界的气，也不会生她的气哦。”
夏耳歪了歪头，“这样呀。”
小女孩又高高兴兴的说，“但是我不喜欢大祭司，我喜欢神明。”
夏耳看她，“为什么呀。”
小女孩：“因为她好看！！！”
夏耳：“……不是蒙着脸吗？”
“可是肖燃不好看呀。”小女孩对比着说，“所以神明一定好看。”
夏耳：“…………”这个逻辑……
虽然逻辑有点问题，但这样的小女孩，才显得可爱。
夏耳笑起来，把怀里的糖给了她，哄她，“你笑起来，比神明都可爱哦。”
小姐姐笑得时候，眼眸温暖，嘴角有个甜甜的梨涡，暖融融的。
小女孩拿着糖，看愣了，心尖忍不住颤了一下。
她脸红了，拿着糖：“……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我可爱我当然知道了！！要你说呀！”
说完就跑了。
祭祀很快就结束了，人们搬着神像离开，夏耳抬起头，风吹起了那神像猩红的衣袍。
人们都说，这是一个不能提及名姓，最凶戾的神明。
人们说，这片大陆上，只有这一个坏脾气爱生气的神明。
那一夜，是她在保佑她吗。
她遇到了性情醇厚的村民们，很幸运的活下来。
夏耳合手，“谢谢您。”
她小声的说，“我来还愿啦。”
“我初来乍到，身无长物。”
“没有办法给您修建神庙，绵延香火。”
夏耳闭上眼睛，轻轻拜了一拜，“所以，只能愿您众生笃信……最好。”
“今天有个好心情呀。”
祭神结束后，婶子给她带了很多吃的，菜色不算好，但对于村子来说已经算丰盛了。
夏耳吃的很慢，婶子劝，“多吃点。”
夏耳心中微微一暖。
虽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但很幸运，遇到的都是好人。
翌日。
夏耳被隔壁家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给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发生了什么，婶子说：“好像是二憨头发一夜间掉光了。”
她有点见怪不怪，“没什么大事，你再睡会儿吧，才五更。”
夏耳看婶子见怪不怪的态度：“……”
夏耳想到了昨天那个女孩扎的娃娃，有点睡不着了，她小声说，“……那个，二憨为什么会掉头发呀。”
“被谁诅咒了吧。”婶子说，“这是咒师必须会的小咒法，没什么难的，这一片的小孩子都会。”
随后又叮嘱夏耳：“你以后要小心自己的头发丝儿不要被坏小孩捡走了，她们虽然心肠不坏，但总喜欢恶作剧的。”
夏耳：“……那掉的头发还能长出来吗？”
婶子：“这就要看那个人咒力和魂力了，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小孩子咒力不强，头发过几天就长回来了。”
夏耳：“……”
啊，她还穿了个玄幻世界啊。
*
清脆的声音，滴答滴答。
苏缝赤着脚，踩在深黑毫无颜色的大殿玄石上，一步一步往外走，往声源望过去。
是水。
哪里有水声？
苏缝看不到，她抬眼，却看到了细细蒙蒙的雨露，泛着五颜六色的光，从之高处，飞撒而下。
是信仰。
苏缝回忆起了这个日子。
今天……
是神祭日。
难怪。
苏缝仰头看着，眼里猩红，无悲无喜，甚至略显嘲讽。
她的信徒们，信的从来都不是她，她们信的，只是她能安稳的在这个囚笼一般的神殿，护佑众生永世绵延。
众生信的，只是自己的欲望。
因此，五颜六色的信仰，只是他们七情六欲。
那飞洒的信仰，落在了九重殿的锁链上，妖兽们兴奋极了，铁链咣咣作响，它们飞扑过去，疯狂的吞噬。
苏缝漠然看了一眼，转身要回去。
她在寝殿设置了结界，这些肮脏的信仰，一分也入不了她的眼。
然而下一刻。
“轰——”
“啊——”
极其惨烈的嘶吼和哀嚎响彻云霄，凶残的妖兽浑身爆裂，迸溅成一团团狰狞的血雾！
苏缝瞳孔一缩，抬眼望过去！
被妖兽吞吃的五颜六色的信仰之力，强硬挣脱妖兽的身体后，又在一刹之间，化作了纯洁温柔的白色，如同一场迷蒙的水雾，温柔而缓慢的穿过重重的枷锁与困兽，落在她身上。
温暖的信仰。
苏缝眼里暴躁恐怖的猩红慢慢褪去，化作了一团幽芒的黑。
幽深的黑色锦袍，裹着少女身体纤瘦单薄，她看着自己苍白的手，信仰被洗涤成干净温柔的雪白，像一团透明的雪花，落在她的手上，慢慢融入她身体中。
她看着手，眼底猩红淡去，像一个迷路的孩童。
她仿佛能在无尽兽吼与众生之欲中，听到一个温柔干净的祈祷。
——愿您能众生笃信。
——今天有个好心情。
细微的水声，还在响，她回过头，望过去。
漫天雪白信仰如同河流，流淌而来，哗啦啦的，落在她自己设置的结界上，委屈的结成水露，落在了屋檐下。
一声一声。
滴答滴答。
在不知名的远方，她有一个温柔的信徒。
一个人的祈祷，抵过众生。
苏缝睫毛微颤，她伸手，那被排斥的信仰陡然如同找到归处，百川归海，落入她手中。
苏缝眼瞳漆黑，慢慢把手握起来，睫毛微微垂下。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人，一厢情愿的，相信着她这个笑话啊。
这种温暖的感觉。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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