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顾轻舟猛然睁开眼,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家,而那个老人家正是让她牵肠挂肚的爷爷,她鼻尖一酸,眼眶瞬时就红了。
“爷爷……”
顾爷爷一身军装,左手端着军帽,背对着她望着墙壁,浑厚嗓音透出了岁月的沧桑感,“你这丫头,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你是个乖孩子,好孩子,可你怎么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就离开了?你是怕爷爷责骂你,教训你吗?”
“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两次,留下爷爷一个人,你跟你爸是在报复爷爷这么些年来对你们的尖酸刻薄,严厉苛求吗?”顾爷爷面露悔意,“轻舟,这么些年爷爷没有给过你多少好脸色,总是以最极端的标准去要求你,你应该很恨爷爷吧?”
泪水夺眶而出,顾轻舟急忙喊道:“不!不是这样的!我跟爸爸怎么会报复爷爷?我感激爷爷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恨爷爷?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
顾爷爷听不到她的声音,背对着她继续自言道:“爷爷在训练室陪你格斗过无数次,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打倒爷爷的时候?那天是六月九号,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顾轻舟的泪水就像拧开了的水龙头,不停涌出眼眶,她点了点头,那是她十八岁生日时第一次击败爷爷,那天她如何也忘不了,她说的那些话也都刻在了心上。
“你说你成年了,长大了,有能力独当一面了,可以帮爷爷卸下盔甲,自己穿上军装保护爷爷了,”顾爷爷顿了顿,回忆起往事竟露出了笑容,“你可莫要骄傲,论格斗技巧,你跟爷爷相比那还差得远,你之所以能打倒爷爷,那可不是你比爷爷强,而是因为爷爷老了,体力跟不上,斗不过你这个正值年轻气盛的丫头了。你小时候没个两三下就倒地不起,还哭着鼻子耍赖求爷爷让让你,可爷爷总是批评你训斥你没骨气不争气,直至你长大了都是如此,你都还记得吧?”
顾轻舟难过得要死了,她记得,她都记得。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敌人可不会让你,她知道爷爷是不想让她重蹈父亲的覆辙,才对她过分严格苛刻,生在这样的家世,她只有变得越来越强大才能保护自己,爷爷的苦心她一直都明白。
“你说你来替你爸完成你爸没有完成的任务,你还说等爷爷退休后,要让爷爷晚年好好享清福,你是个有担当,有责任心,说到做到的孩子,可如今你怎么却……食言了?”顾爷爷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从身后能清楚看到他的肩膀在抖动,似在哭泣,“你听话自律自强,从不让爷爷担心,可爷爷很少夸赞过你,甚至总是斥责你,爷爷现在真的很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轻舟啊,你在爷爷心里一直很优秀,你一直都是爷爷的骄傲,爷爷很爱你,也很想你。”
顾轻舟泣不成声,爷爷总是板着一张脸,既严肃又正经,她从未见爷爷这般脆弱过。
顾爷爷身子骨十分硬朗,他一直都是一副正气凛然,宝刀未老的模样,无人不慑于他的威风之下,根本就看不出他已经年近六十五,而现在却是苍老了许多,就连那撑起一片天的笔直脊梁也渐渐有些弯曲了。
顾爷爷闷声抽泣了一会,随后擦了擦脸,戴上了军帽,沉声道:“这些话爷爷说了很多遍,你在那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吧?等查清了真相,爷爷也该退休了,只是身边再也没有了你,这下爷爷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他平复情绪后,深深叹了口气,“爷爷改日再来看你。”
语罢,他转过身来目视着前方,就像在与顾轻舟对视,顾轻舟看着顾爷爷那张饱经沧桑的倦容,捂住嘴泪如雨下,只见顾爷爷缓缓向她走来,穿过了她透明的身子。
墙上挂的是顾轻舟穿着军装的遗照,看到的那一瞬间,顾轻舟心如刀绞,回头冲爷爷离去的背影喊道:“爷爷,是轻舟对不起你!你等我,等着我,我一定——”
话音未落,画面突然一转,顾轻舟周围霎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在黑暗中既迷茫又无助,摸黑转了一圈又一圈,什么都无法看到,就像失去了光芒。
“为什么骗本宫?”
顾轻舟身后响起若木惜颜的声音,她像是在那一刻获得了希望,眼中有闪闪亮光,欣喜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若木惜颜举剑指着她。
一束光照在若木惜颜身上,让若木惜颜成为了黑暗中的焦点,她恶狠狠地怒视着顾轻舟,一副恨透了顾轻舟的模样,“回答本宫,为什么骗本宫?”
顾轻舟不知所措道:“骗……骗你?阿妤,我……”
“闭嘴!你不配叫本宫阿妤!”若木惜颜眼眶尽红,手中的剑直逼顾轻舟咽喉,“顾轻舟,你为什么欺骗本宫?为什么不告诉本宫你是假的?为什么不告诉本宫你是女子?!”
假的?
女子?
顾轻舟听到若木惜颜唤自己的名字,震惊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往后退了几步,腿软得几乎快要站不住,罪恶感漫上心头,哑着嗓子道:“公……公主,你都知道了?”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很愚蠢?很可笑?”若木惜颜一字一句都透着浓浓的恨意,“顾轻舟,把本宫玩弄于鼓掌之中,看着本宫一无所知的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你是不是在想原来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会有落入骗局的一天?戏弄本宫好玩吗?你是不是很骄傲?很自豪?很得意啊顾轻舟?”
“不!不是这样的!公主,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顾轻舟心痛得让她实在忍不住锤了几下胸口,嗓子干涩得快要发不出声,“公主,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一切都是未知,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真相,这件事我百口莫辩,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可我求你相信我,公主,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想过要戏弄你……”
“闭嘴!你给本宫闭嘴!本宫不想听到你的声音!”若木惜颜失控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厌恶,她忽然沉下脸,黑暗覆盖了她眼中的情绪,只见她的唇瓣动了动,“骗子,本宫恨你。”
这六个字从若木惜颜口中说出来竟出奇的平淡冷静,可是却击得顾轻舟溃不成军,滚烫的眼泪不停涌出,脑袋、喉咙、胸口仿佛都要炸裂,这是她明明知道的结果,为什么却还是难过得要死了呢?
“顾轻舟,你这个骗子!本宫恨你!恨透你了!”
一声暴怒嘶吼,只见若木惜颜抬起头,那一瞬间,顾轻舟从她冰冷的眸子中看到了杀意。
在她无情说出“你去死吧”那一刻,她手中的剑刚好刺穿了顾轻舟胸膛,也刺穿了顾轻舟心脏。
顾轻舟双手死死抓住了胸口上的剑,嘴角扯开一抹笑。
这样的下场,她早就预料到了。
……
心脏痛得仿佛破碎了,顾轻舟从梦中惊醒,倏地坐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吓了一身冷汗。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呆呆地抹了把脸,手上全是泪水,原来自己早已哭得泪流满面。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原来梦里也会心痛,也会痛得醒来,可是为什么梦得如此真实?难道是幻药的作用?幻药下的幻境竟这么真情实感的么?
虚惊一场,顾轻舟心有余悸地皱起了眉,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爷爷和公主……
等等!这是在哪?!
顾轻舟记得之前分明是在林子里昏迷的,可现在环顾周围的环境,怎么是在一间古朴的木屋里?屋内干净整洁,飘满了淡淡的竹香,阳光从窗格照进来,使得屋内并不昏暗,风一吹,窗外的竹林随风摇摆,沙沙作响。
她正坐在一张小木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棉被,不仅如此,就连左手掌心的伤也被纱布包扎好了,甚至她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浅灰朴素的衣衫,她拉开衣襟一看,吓得大惊失色,怎、怎么是肚兜啊?死都不能脱的裹胸呢?!
等等!公主殿下呢?!不会是公主殿下比她先苏醒,然后带她来的这个木屋吧?那这衣服不会也是公主殿下给她换的吧?!完了完了,这下必死无疑了!
正在这时,木屋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只见一个年近花甲,面容慈祥的婆婆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婆婆看着坐在榻上的顾轻舟,说道:“姑娘,你醒了。”
顾轻舟喉咙一涩,差点吐出一口血,姑娘?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叫她姑娘,真让人害怕。
姑娘就姑娘吧,顾不得那么多了。
顾轻舟擦干脸上的泪水,急忙问道:“婆婆,我是你救回来的吗?那跟我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呢?她在哪?”
婆婆走到顾轻舟身边,说道:“那位姑娘在隔壁屋。”
得到公主殿下的消息,顾轻舟掀开被子作势就要去寻公主殿下。
哪知婆婆按住顾轻舟的肩,一声令下:“慢着。”
顾轻舟抬头看着婆婆,问道:“婆婆,怎么了?”
婆婆坐在床边,把药递给顾轻舟,说道:“那位姑娘还没苏醒,她现在好得很,不用你操心,药要趁热喝,你先把药喝了再去找那位姑娘。”
顾轻舟只好作罢,乖巧地接过婆婆手中的药,说道:“多谢婆婆,婆婆,我叫顾淮,那位姑娘叫顾姝妤,婆婆的救命之恩,我和阿妤定当涌泉相报。”
婆婆语重心长道:“是老头子救的你和顾姑娘,老头子那天正好在林子里捕猎,恰好看到你和顾姑娘昏睡在大树下,若不是老头子把你们救了回来,恐怕你们早已成了豺狼虎豹的腹中食。”
顾轻舟闻言忽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那林子里还真的有猛兽?幸好得了救,不然那一睡怕是和公主殿下再也醒不过来。
婆婆接着道:“那片林子荒无人烟,你和顾姑娘怎么会出现在那?还一直昏迷不醒,你和顾姑娘已经昏睡三天了。”
昏睡了三天?这么久?
顾轻舟道:“这……婆婆,这件事说来话长,请恕我不能告知婆婆。”
婆婆道:“既然如此,那婆婆就不多问了,婆婆姓李,你唤阿婆就好。”
顾轻舟道:“阿婆。”
李友珍点了点头,问道:“你和顾姑娘可是姐妹?”
“……”
顾轻舟尴尬地抹了把汗,立马否认道:“不是!”
呸呸呸!什么姐妹?怎会是姐妹?她跟公主殿下才不是姐妹!
在李友珍的注视下,顾轻舟一口一口喝着苦涩的药,她还有件重要的事要跟李友珍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天,才道:“阿婆,我的衣服……”
李友珍指着靠墙的柜子道:“你和顾姑娘的衣服都洗好放在柜子里了,衣服上都是血,再加上你们又受了伤,你们遭遇了什么,阿婆心里明白,放心,阿婆不会多问一句。”
顾轻舟咕噜几声喝完药,感激不尽地抓住李友珍的手,殷切道:“阿婆,实不相瞒,阿妤并不知道我是女子,关于我女扮男装这件事,还请阿婆不要告诉阿妤,我有难以启齿的苦衷,所以不能让她知道,阿婆就当我是男儿吧,请阿婆答应我,拜托阿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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