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盈满了周围的空气,顾轻舟聚精会神地为若木惜颜画眉,紧张得手都不敢抖一下,若木惜颜就这么看着她,耐心等待她慢条斯理的一笔一画。
一刻钟过去了。
顾轻舟终于为若木惜颜画好了眉,放下手中的石黛,欣赏自己的杰作,眉如新月,与若木惜颜的五官倒是很合适很相衬,她是第一次画眉,是按照若木惜颜的眉形而画,没有画歪,没有画太长,也没有画太黑,至少她自己很满意。
只是不知若木惜颜满不满意。
也许是若木惜颜本身的底子太强大,不管妆容如何,都无法遮盖她那美艳人寰的绝色。
刚才太过紧张,导致顾轻舟的嗓子有些沙哑,她看了眼铜镜,低声道:“阿妤,你看看我画得如何。”
若木惜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芳容匀红,黛眉巧画,眉间上的每一画都表露着顾轻舟为她画眉的细心与天赋,她很意外,也很满意,满意的同时也不忘向顾轻舟发难。她道:“嗯,还不错,真是没想到阿淮这么会画眉,阿淮,你可是曾替别人画过?”
顾轻舟神色自若,淡定道:“怎么会呢?阿妤,石墨这东西我可是第一次碰,我也是第一次为别人画眉,这点毋庸置疑,还有,我也是第一次为别人穿鞋更衣梳发。”
她顿了顿,盯着若木惜颜,眼中尽是期待,试探性询问,“阿妤,我这样伺候你,你可还满意?”
若木惜颜闻言满心欢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若不是顾轻舟在这,她面上早已染上了明媚瑰丽的笑容。
她啊,把爱意都藏在心尖之上,偏偏就是不想让顾轻舟知道,也不想让顾轻舟得意。
若木惜颜偏头看向身边的顾轻舟,红唇微张,顾轻舟的视线落在她红唇上,双眸凝神,以为她会回答满意二字,结果她回答的却是,“再接再厉。”
再接再厉?
公主殿下这意思是要继续看她伺候的表现咯?
只要不是不满意,一切都不成问题。
顾轻舟微微一笑,双眸灿若星辉,说道:“那我就再接再厉,直到你满意为止。”
若木惜颜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可是要负责任。”
“嗯,”顾轻舟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负责任的。”
若木惜颜目若秋波,嗓音如清泉一般甘冽,“若我一辈子都不满意呢?阿淮,那你打算怎么做?是不是要用一辈子来向我证明自己?”
她平静的话音充满了真心实意,紧盯着顾轻舟清澈如水的眸子,哪怕她没抱顾轻舟会说出实话的期望,她还是不由自主期待顾轻舟会说出让她开心的话。
顾轻舟瞳仁微光闪烁,竟觉得此刻从公主殿下口中听到的话不似真实。
一辈子?她能一辈子伺候公主殿下吗?她和公主殿下之间还有一辈子吗?
为什么公主殿下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会让她误会的,让她误会公主殿下喜欢自己,她发誓她没有自作多情,而是她现在真的有那种公主殿下喜欢自己的……错觉。
怎么可能?
公主殿下又在开玩笑捉弄她吗?
公主殿下喜欢她,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顾轻舟心脏好像漏了一拍,和离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还去哪里谈一辈子?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温柔道:“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用一辈子来打动你,直到你满意为止。”
她心底的声音在疯狂呐喊:还有,只要你不恨我,原谅我,接受我,我一定会对我所说的话负责任。
她继续道:“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你也知道我们之间是契约关系,我现在是你夫君,你是我夫人,所以我会以夫君的身份去对你负责,和离之后,我们只能各奔东西,到时候我会祝福你,那个让你满意的人,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
各奔东西?
休想。
前半句话若木惜颜听得很开心,可后半句话却差了那么点意思,那个让她满意的人,已经出现在她身边了啊。
若木惜颜认定了,从今往后她的夫君就只是顾轻舟,为她穿鞋、更衣、梳妆和画眉这些夫妻间亲密恩爱之事,她只让顾轻舟为她做,除了顾轻舟,谁都不满意。
顾轻舟也只能为她这么做,不许再看其他姑娘一眼。
若木惜颜从顾轻舟脸上移开自己的视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心道:所以你是因为和离书才憋在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吗?和离书已经被我作废了,等回了宫,我当着你的面撕了和离书可好?
用一辈子来打动她的这句话,她记在心坎上了,反正顾轻舟跑不掉也逃不了,顾轻舟以后若敢反悔,她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讨回公道。
若木惜颜唇角染笑,有意思,那就一起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了,明面上不说就不说,她倒要看看顾轻舟究竟能忍到几时,这场谁先捅破窗户纸的战争,她是不会输的。
若木惜颜轻启薄唇,让人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情绪,“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既然你现在是我夫君,那你就好好待我,想让我满意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嗯。”
顾轻舟点了点头,她会用尽全力让公主殿下满意,就像阿婆说的,用尽一切去弥补公主殿下。
半晌。
“阿淮,”若木惜颜转过身子看向身边的顾轻舟,“你方才在门口说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是什么意思?你是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还是想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顾轻舟只是想提个醒,真的没有胡思乱想。
“……你别误会,我那是怕你像上次一样被我看到在床上翻来覆去……”顾轻舟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若木惜颜冷如寒光的眼神,话音一转,“那个……你饿不饿?阿婆和阿翁走之前为我们准备了早饭,我去热一下,热好了我再唤你如何?”
若木惜颜淡淡道:“不用了,你刚才不是跟黑球说要吃午饭了吗?正好我也想尝尝你的厨艺。”
顾轻舟起身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
午饭过后。
若木惜颜对顾轻舟的厨艺很满意,只是她的评价依旧是再接再厉。
顾轻舟虚心接受,没有失落,也没有不开心,既然达不到满意,那就再接再厉,她认为以她动手的能力,绝对能把厨艺做到让若木惜颜心服口服。
顾轻舟在院子里打井水洗碗筷,而若木惜颜则坐在两棵桂花树下的秋千上,悠闲悠哉,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轻舟洗碗筷,顾轻舟洗完碗筷后就开始打扫院子。
若木惜颜就这么一直看着顾轻舟,欣赏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疑惑,顾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既是在这种锦衣玉食的环境下长大的男人,为什么什么活都会干?
奇怪,实在是奇怪。
特别,实在是特别。
这个人既能文能武,又会做饭干活,而且还生得阴柔俊美,貌若潘安,除了对自己过于逆来顺受,其他无可挑剔。若木惜颜觉得自己可能阴差阳错捡到个宝了。
顾轻舟打扫完院子后,便去厨房里煎药了,于是若木惜颜就靠在秋千上晒着温暖如春的太阳,吹着清凉舒适的微风,闻着林木摇曳的香气,闭目养神。
这样的日子无是无聊了点,不过她还挺喜欢,对她而言只要有顾轻舟在,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无所畏。
黑球安安静静趴在若木惜颜脚边,睡得像头猪。
不一会儿,药煎好了,院子里飘满了浓郁的药香。
顾轻舟端着一碗药走到若木惜颜面前,她见若木惜颜阖着眼睛,似乎是靠在秋千上睡着了,于是轻轻戳了戳若木惜颜的肩头,唤道:“阿妤,醒醒,药煎好了,该喝药了。”
若木惜颜缓缓睁开惺忪睡眼,靠在秋千上看着顾轻舟,声音带着刚苏醒的微哑,“怎么了?”
顾轻舟把手中的药递向若木惜颜,说道:“药煎好了,该喝药了,喝完药再回屋睡午觉吧。“
若木惜颜看了眼顾轻舟手中的药,闻着药香,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没有接下,而是把视线移向不远处的湖泊,望着在湖泊中戏水的鸭子,淡漠道:“我不喝。”
喝药是她的弱点,她一喝药就想吐,所以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喝药。
不喝?
顾轻舟有些诧异,说道:“不行,喝药伤口才好得快。”
若木惜颜不理她。
顾轻舟道:“阿妤,只有喝药……哎,阿妤,阿妤……”
若木惜颜不等顾轻舟说完,起身就往自己屋里走去,顾轻舟端着药跟在她身后,喊道:“阿妤,阿妤……”
顾轻舟真的没想到若木惜颜居然为了不喝药而选择回屋逃避。
若木惜颜回屋走到桌边坐下,没有蜜饯,她是绝对不会喝药的,顾轻舟端着药站在她身后,问道:“阿妤,你为什么不喝药?可是嫌药难喝?苦?那之前……”
若木惜颜沉默着没有说话,之前都是李友珍在她昏迷时给她喂了一点药,昨晚李友珍伤心完回来后也煎好药给她送了一碗,但是被她冷漠拒绝了。
顾轻舟看着若木惜颜的背影,说道:“阿妤,为了你左臂的伤口着想,这药说什么也必须得喝。”
若木惜颜冷冷道:“没有蜜饯,我是不会喝的。”
“蜜饯?”顾轻舟闻言立马把手中的药放在桌上,“那你等着我,我去找找看有没有蜜饯。”
若木惜颜道:“不用找了,阿婆家没有蜜饯,阿婆昨晚说会去衢州城买些蜜饯回来。”
顾轻舟道:“既然没有蜜饯,那我在药里加点糖好不好?加点糖就不难喝,不苦了。”
若木惜颜倔强道:“不用了,阿淮,非蜜饯不可。”
非蜜饯不可,就像非你不可一样。
顾轻舟无奈,只好坐在若木惜颜身边,劝道:“阿妤,没有蜜饯也能喝下药,喝一口也行。”
若木惜颜冷着脸不搭理顾轻舟,无论顾轻舟说什么她都不会喝。
顾轻舟苦口婆心道:“这药苦是苦了点,难是难喝了点,可是只要眼睛一闭,猛地一喝,一下子就喝完了,我刚才在厨房尝试过了,真的,喝的快就不会觉得难喝,也不会觉得苦。”
若木惜颜还是不搭理她。
顾轻舟软声道:“阿妤,你听话好不好?只有喝药……”
若木惜颜打断顾轻舟,固执道:“你不必劝我,我是不会喝的。”
顾轻舟佯装失望地叹了口气,靠在桌上撑着下巴,语气古里古怪,“真是没想到,堂堂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殿下,天不怕地不怕,居然会害怕喝药这么芝麻大点的事情,唉,这要是传出去了,那该多丢人,多惹人笑话啊?”
若木惜颜面色红润,心中波澜不惊,丝毫不受顾轻舟的影响,淡然道:“放弃吧,激将法也没用,阿淮,我说不喝就是不喝,你不必再浪费口舌劝我了。”
顾轻舟不死心道:“阿妤,我劝你喝药是为你好,喝了药起码伤口会好得快些,带着伤出游的话,一点也不方便,若不小心造成第二次伤害,伤势只会变得更严重,你难道就不想早日痊愈吗?”
若木惜颜一声不吭,喝药这件事上一旦没有蜜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顾轻舟盯着若木惜颜的半个后脑勺,沉默了一会,公主殿下软硬兼不吃,就连激将法也不行,既然如此,那她就只能给公主殿下来点下三滥的招数了。
她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严正厉色道:“阿妤,你若不喝药,那我就只能用我自己的方法了。”
若木惜颜转过头来看着顾轻舟,挑眉道:“哦?你的方法?什么方法?”
顾轻舟面不改色地直视若木惜颜,耳根红得滴血,她表面看上去静如秋潭,心里却是紧张得浪潮汹涌,只见她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唇,强装镇定道:“用嘴。”
这样公主殿下应该会妥协喝药吧?
若木惜颜心弦一颤,心跳倏地加速,她凝视着顾轻舟略有些慌张的眸子,然后视线落在顾轻舟的唇上,她忽然有些想笑,用嘴?这算是威逼利诱吗?可惜她现在不吃这一套,想也没想就说道:“好啊。”
顾轻舟顿时睁大了眼,“……啊?”
若木惜颜心里很清楚顾轻舟只是嘴上功夫而已,昨晚她都那么逼顾轻舟了,顾轻舟到最后也只敢吻她的额头,而现在又如何敢用嘴给她喂药呢?
她饶有兴趣地盯着顾轻舟,意味深长道:“需要我重复一遍吗?好,这下听清楚了吗?只是不知说出那两个字的人敢不敢付诸行动?”
顾轻舟瞳孔地震:“……”
什么玩意?我没听错吧?好?公主居然同意让我用嘴给她喂药?我去,这这这……这他妈也太让人害怕了吧?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若木惜颜见顾轻舟不说话,向前倾身凑到顾轻舟面前,逼视顾轻舟,问道:“阿淮,你怎么不说话?这个方法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你装什么楞?发什么呆?”
一阵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顾轻舟紧张得身子往后倾斜与若木惜颜拉开距离,尴尬地笑着,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我我,我开玩笑的!阿妤,你别在意啊!千万别在意,我就是随便说说,不必当真。”
若木惜颜只是盯着顾轻舟,故意装成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追问道:“开玩笑?谁跟你开玩笑?阿淮,随便说说不必当真?可我就是当真了,你说怎么办?你之前还说会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难不成你在骗我?”
靠!公主殿下变了!公主殿下不再是那个冷漠高傲,拒人千里的公主殿下了!
完了,祸从口出。
顾轻舟真的只是想让公主殿下知难而退,想让公主殿下在没有蜜饯的情况下妥协喝药,可是公主殿下的反应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甚至出乎她的意料,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脸像被抽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现在还来得及收回之前的话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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