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对视。
半晌。
若木惜颜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窗外的绿影上，用顾轻舟那句“玩笑而已，不必当真”的话放了顾轻舟一马。
这场以玩笑话而引起的对峙游戏，就这样在两人各怀心事下潦草收场。
若木惜颜知道顾轻舟不敢付诸行动，她也不想把顾轻舟逼得太紧，担心会适得其反，再者免得让顾轻舟觉得自己太过主动，她可是个骄傲的人。
只有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顾轻舟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甚至心情还有些复杂，若不是公主殿下放过她，她可能真的会“逃跑”而让公主殿下看了她的笑话。
让她复杂的是……公主殿下在说出“好”字的时候，她似乎从公主殿下眼中看到了真心，眼睛骗不了人，她居然又一次有了公主殿下是不是喜欢自己的错觉。
唉，真是惭愧。
不一会儿，顾轻舟走出了若木惜颜的屋子。
她终究没有成功劝若木惜颜喝掉那碗药，那碗药也就那么一直放在桌上，彻底凉了。
若木惜颜按照以往习惯午睡了。
顾轻舟则坐在秋千上闭目养神，这样坐着晒太阳还挺舒服，难怪公主殿下会睡着。她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睁开眼，惊觉发现她和公主殿下已经出宫九日了，这出宫还啥都没干，怎么就过了一个月的三分之一？
不行，她得早日带公主殿下赶回禮州，只有回禮州见了顾逸和杨惠萍，她才能带公主殿下游山玩水。
眼下已经过了三分之一的日子，等李友珍和李汉生回来了，她和公主殿下也该离开这里了。
若木磊说的一个月只怕不够用。
活干完了就无聊安逸得像条咸鱼，不找点事干浑身难受不得劲。
干点什么呢？
嘶，得干点有意思的事。
顾轻舟抱臂看向太阳，眯起凤眼沉思，然后再看向湖泊那边。
清风徐来，阳光明媚，碧海蓝天，芳草茵茵。
天气和环境这么好，不放风筝是不是太可惜了？她唇角上扬勾起一抹笑，不如做个风筝送给公主殿下？
嗯，就这么办。
一个时辰悄然而逝。
黑球趴在她身边，很乖，没有捣乱。
顾轻舟举起做好的风筝望向蓝天，眉眼轻弯，露出灿烂夺目的笑容，笑得连唇角都快扯到耳根了。
她用纸、绳和细竹条做了一个菱形风筝，除了头部，其他三个角都挂着纸带，简单又好看。
她很满意。
除此之外，她还用木头雕刻了一个5.8mm的QSZ9|2式半自动手枪子弹，在子弹上钻了个孔，用细绳编织了一个项链结绳，然后穿过子弹，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她捏住挂在胸口的子弹，缓缓抬起手，直视手中的子弹，指腹摩挲着子弹头，眼中氤氲上一层清晰且久远的记忆。
不由感叹。
唉，好久都没摸过枪了，心里痒得抓心挠肺。
枪是她的搭档，子弹是她的信仰，每一颗子弹都有自己的使命，她就像子弹一样，也有自己的使命。
顾轻舟拿着风筝跑到湖泊边的空旷草地上，迎风试飞了几次，确定风筝能顺利起飞后，她便心满意足的回到了院子把工具都收拾了，也把垃圾给清理了。
然后就倦了。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泪花，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躺在刚好能横躺下的秋千上，踩着秋千翘起二郎腿，在阳光的沐浴下，吹着风，抱着风筝睡着了。
黑球闲得无聊，跑出院子自个儿玩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
若木惜颜走到顾轻舟身边，低头凝视着顾轻舟的睡颜，视线所到之处都临摹在了心尖上，为什么这个人生得如此美？美得连女人都会自渐形秽。
她就这么盯着顾轻舟，眉目含情，仿佛在欣赏如诗如画的风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自觉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轻轻点在顾轻舟高挺的鼻尖上，一般熟睡的人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可是顾轻舟下一秒却是睁开了眼。
顾轻舟一把抓住若木惜颜的手腕，睁开眼的瞬间四目相对，“阿妤？”
顾轻舟那对琥珀色瞳孔映入若木惜颜眼中，她心一惊，像被别人发现了自己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一样，双颊微红，下意识抽离自己的手，移开视线，清冷的嗓音略有些慌张，“我只是帮你赶走鼻尖的虫子，不是故意碰你，你别多想。”
顾轻舟睡觉时都紧绷着神经，半深半浅，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会醒，刚才只是觉得鼻尖有点痒，然后还有点温热的感觉，她便睁开了眼。
顾轻舟没多想，只是看着若木惜颜，放下踩在秋千上的脚，坐起来问道：“阿妤，你什么时候醒的？”
若木惜颜迅速平复好内心的小慌张，神色自若，不紧不慢道：“刚醒。”
其实她已经站在这盯着顾轻舟看了好久。
“哦，对了，”顾轻舟看了眼怀中的风筝，然后站起身，把风筝递到若木惜颜面前，唇角上扬，“阿妤，你看这是什么。”
若木惜颜看着面前跟她印象中有些不一样的风筝，说道：“这是……风筝？”
顾轻舟点头道：“嗯，风筝。”
若木惜颜小心翼翼接过顾轻舟手中的风筝，拿在手里仔细打量，这风筝跟那些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鸟风筝实在太不一样，问道：“这风筝是你做的？”
“嗯，我做的，”顾轻舟耳根微红，略有些不好意思，“送给你。”
若木惜颜挑眉看向顾轻舟，问道：“送给我？”
顾轻舟道：“嗯。”
她不是第一次送若木惜颜东西，只是这次的心境跟之前的心境完全不一样，就像第一次送自己喜欢的人礼物，有那种怦然心动，小鹿乱撞的感觉。
若木惜颜道：“你就不怕我像之前那样拒绝你？”
她言指送药膏一事。
顾轻舟愣了一下，双眸灿若星辰，随即说道：“不怕。”
若木惜颜有些意外，眼底藏笑，“这么自信？”
顾轻舟道：“嗯，你是拒绝了，可你不也收下了吗？”
因为你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是这么想的，她相信那个会回头寻她护她的公主殿下，她的潜意识也在相信她产生的那个错觉。
顾轻舟继续道：“那你会拒绝我吗？”
她眼中是期待，心里更是期待。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想要证实什么的想法，证实什么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她不敢去想，仿佛一旦证实，自己就会堕入深渊，就像慢性毒/药一样，拖得越久离死亡越近。
可她又会不自觉本能的去证实，好像只有证实了她才会安心，才会做出选择。
若木惜颜意味深长地盯着顾轻舟，她忽然觉得顾轻舟认真试探的样子很可爱，单纯无害，好想捏捏顾轻舟白皙光滑的脸蛋儿，但是忍住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若木惜颜视线渐渐往下，落在挂在顾轻舟胸口的子弹上，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别致的小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顾轻舟捏住胸口的子弹，说道：“曾经我身上总会带着名叫子弹的东西，它对我而言很重要，可是我不小心把它弄丢了，刚才做风筝的时候想起它，便雕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也就是我戴在脖子上的这个小玩意，阿妤，你要看看吗？”
“子弹？”若木惜颜上前一步拉近和顾轻舟之间的距离，捏住顾轻舟胸口的子弹，“这个叫子弹的东西这么精致小巧，阿淮，到底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
居然被公主殿下夸奖了。
顾轻舟小脸一红，“嗯……”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轻歌曼舞她就不会。
在爷爷十多年的熏陶下，她的棋技高超，书法也不错，书法虽然不达顶尖水平，但在别人面前至少拿得出手。
顾轻舟盯着若木惜颜手中的子弹，说道：“阿妤，你别看它普通，也别看它小，它的存在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只是人生总会留下一些遗憾，而弄丢了它就是我的遗憾。”
若木惜颜的指腹摩挲着已经被顾轻舟磨得不是很粗糙的子弹，说道：“送给我吧。”
顾轻舟眼中掠过一抹诧异，“啊？”
“反正你送了我一个风筝，不如把这个子弹也一并送给我吧？”若木惜颜抬眸对上顾轻舟惊奇的目光，声音轻柔动听，“我来替你保管，这样就不会再弄丢了。”
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东西，这次就由我来替你保管。
顾轻舟瞳仁闪烁，不可置信的看着若木惜颜。
公主殿下是认真的吗？
若木惜颜见顾轻舟看着自己不说话，佯装生气道：“不乐意就算了，这纸鸢你也收回去吧，你不给，我就都不要。”
怎么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恃宠而骄在里头？
顾轻舟连忙道：“不，我没有不乐意，只是子弹这个小玩意对别人来说都是一文不值，我没有想到阿妤会喜欢它。”
若木惜颜想也没想就直接脱口而出，“我不是别人。”
还有下半句话她没说完，她是谁完全取决于顾轻舟，她在顾轻舟心里是谁，她就是谁。
“你说得对，每个人都不一样，不能以偏概全，”顾轻舟边说边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子弹递给若木惜颜，展开笑颜，“喏，阿妤，送给你，这颗子弹……就拜托你来替我保管了。”
若木惜颜垂眸看着掌心的子弹，柔声唤道：“阿淮。”
顾轻舟的尾音轻快染笑，“嗯？”
若木惜颜手指绕住绳结，把子弹裹在掌心，然后把手举在顾轻舟眼前，张开手指，只见子弹垂落挂在空中。她道：“既然子弹是你送给我的，那你亲手为我戴上吧。”
顾轻舟莞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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