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从若木惜颜手中接过子弹,面对面上前一步,闻着若木惜颜身上的清香,略有些小紧张,若木惜颜直视着前方,视线落在顾轻舟那微红的耳根上。
她眉眼轻弯,似乎发现了顾轻舟害羞的小秘密。
顾轻舟两只手捏着绳结两端,低下头靠在若木惜颜头部右侧,然后将绳结绕过若木惜颜的玉颈,就像抱着若木惜颜一样,轻轻拂开披在若木惜颜身后的秀发,系上绳结。
戴好后,顾轻舟盯着挂在若木惜颜胸口的子弹,这个用木头做的粗糙小玩意与若木惜颜那清高淡雅的气质实在相距甚远,她忍不住问道:“阿妤,你真的不介意戴着这颗很不起眼的子弹吗?”
“为什么要介意?”若木惜颜看出了顾轻舟眼中的疑惑和对这颗子弹的不自信,她容色淡然,发出轻柔的声音,“我觉得这颗子弹还不错,很适合我,在皇宫可能不能戴它,可是这里不是皇宫,我现在也不是淮清公主,我是顾姝妤,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不是吗?”
公主殿下是在安慰我吗?
顾轻舟忽然有点受宠若惊,一股热流在心里流淌,公主殿下原来也会安慰她的那种感觉,除了吃惊还有些感动,她产生的那个错觉,也因此越来越强烈。
公主,若有穿越时空的机会,我一定送你一颗真正的子弹,一颗刻有你名字的子弹。
你若不介意,我也可以把我的名字刻在上面。
顾轻舟脸上荡漾起笑容,“嗯。”
“阿淮,你送风筝给我不会就是让我拿在手里看着吧?”若木惜颜把手中的风筝递给顾轻舟,“带我去放风筝吧,我都好久没有放过……风筝了。”
语气最后的音调弱了下去,眼中情绪变得有些恍惚。
她脑海里霎时闪现出一个人的影子,时间久远,模糊却又印象深刻,是那个爬树为她取下风筝的小男孩,是那个让她惦念了多年的小男孩。
顾轻舟点了下头,从思绪飘远的若木惜颜手中接过风筝,说道:“好,我们走吧。”
她转身走了几步,发现若木惜颜并没有跟着,于是回头看去,却见若木惜颜愣在原地,眉头微蹙,双眼空洞无神,似乎在想什么,神情很复杂,又很深入。
她走回若木惜颜面前,盯着若木惜颜那张藏了许多心事的面庞,有些担忧,小心问道:“阿妤,你怎么了?”
若木惜颜没有反应。
顾轻舟再次唤了声,“阿妤?”
她伸手在若木惜颜眼前晃了晃,“阿妤?”
若木惜颜回过神,抬眸对上顾轻舟担忧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心窝发烫,眉心拧得更紧了,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着拳头,生怕乱了分寸,拼命克制着想要扑入顾轻舟怀里的冲动。
你什么时候才会主动抱抱我?
“阿妤?”顾轻舟歪头盯着眼神不太对劲的若木惜颜,“你有心事么?”
若木惜颜只是看着顾轻舟,没说话。
公孙尚说得没错,美好不是心动,存在她心里的那份美好只是那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无论是谁她都会记在心里,只是恰好是司马庭钰而已,而那个陪在她身边,真正让她心动的人,是她曾经极其怨恨的顾轻舟。
其实她早就做了选择。
顾轻舟就是她的选择。
半晌,她松开紧攥的双手,轻轻吐出几个字,“我没事,”话音一落,她向顾轻舟伸出右手,“阿淮,带我去吧。”
顾轻舟的视线落在若木惜颜右手上,再抬眸看向若木惜颜,只见若木惜颜转动眼珠,视线扫了下自己的右手,然后看向顾轻舟,示意顾轻舟牵她的手。
顾轻舟当然明白若木惜颜的意思,只是她不敢,更多的是不安,她若无其事地抓住若木惜颜的衣袖,故作轻松道:“嗯,走吧,我带你去湖边放纸鸢。”
语罢,顾轻舟就这么牵着若木惜颜的衣袖,手拿风筝,转身往院门走去。
若木惜颜跟在顾轻舟身后,盯着被顾轻舟牵着的衣袖,气不打一处来,无语得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世上还有比顾轻舟更怂的人吗?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居然还只敢牵她的衣袖。
怂包!
若木惜颜转动手腕抓住顾轻舟牵着她衣袖的左手手腕,为了避免碰到顾轻舟左手掌心的伤口,她的手指慢慢往顾轻舟掌心移动,然后用中指勾住了顾轻舟的中指。
上次牵手还是在床上十指相扣来着。
若木惜颜小脸微红,她不敢再逼顾轻舟,因为她担心自己会招架不住,人啊,总会有认怂的一刻,谁都不例外。
顾轻舟没有回头继续往湖泊走去,就这么被若木惜颜勾着手指,僵住了手臂。
公主殿下为什么不直接牵着手,反而是勾着手指?这个举动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撩得顾轻舟心痒痒。
真是该死!
顾轻舟觉得自己就是欠,她不敢牵公主殿下的手就算了,公主殿下拉她手指,她又有些不满足,真是欠!
到了湖边的草地上,若木惜颜主动松开了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就当从没勾过手指,回头看向若木惜颜,神色淡然,唇角微勾,说道:“阿妤,我放给你看。”
若木惜颜盯着顾轻舟,“好。”
顾轻舟右手拿着用木棒卷着细绳的简易风筝轴,左手举着风筝往上一抛,接着迎风往前跑去。
她赶紧转动木棒放线,牵着线把风筝往上拉,频繁回头仰望天空,只见风筝慢慢扶摇直上,三条纸带随风舞动。
正在这时,一个敏捷的黑影突然从草地边的林子里迅速冲了出来,是黑球,黑球跑在顾轻舟身边,尾巴甩得像螺旋桨,兴奋得像只发了疯的傻狗。
若木惜颜望着在不远处奔跑的两个身影。
那是喜欢的人带着可爱的狗,放着风筝,沐浴在灿烂阳光下,在她面前嬉闹奔跑,笑得灿烂无邪,像个傻子。
平淡而又幸福无忧的悸动涌上心头,她想起顾轻舟问她喜不喜欢孩子的问题,喃喃道:“因为你,所以我喜欢。”
眼前倏地浮现顾轻舟放着风筝,两个孩子追着顾轻舟奔跑的场景。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她在想,顾轻舟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
脑海中不断闪现顾轻舟教孩子十八般武艺,教孩子做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带孩子玩耍,带孩子上山打猎,哄孩子睡觉……等温馨画面,还有顾轻舟被孩子折磨得死去活来,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很多很多……
她也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好母亲。
孩子是会像顾轻舟多一点,还是会像她多一点呢?
她希望像顾轻舟多一点,家中有她这么一个折磨人的妖孽就足够了,若再来两个小妖孽,顾轻舟可就要遭殃咯。
她牵着女孩,顾轻舟牵着男孩,一家人一起站在湖边吹着微风看夕阳。
就这样想着许多幸福快乐的事情。
渐渐地,她笑了,宠溺的笑。
此刻,她忽然很想和顾轻舟就待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生个一儿半女,一起白头偕老,共度余生。
于她而言,只要身边有顾轻舟,过这样简单平凡的小日子,也不错。
从想象中的画面回到现实,若木惜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带黑球奔跑的顾轻舟,不曾离开过半刻。
她眼中映着顾轻舟的身影,顾轻舟身形单薄,腰肢纤细,浑身散发着不同于其他男人的温柔细腻,但她从未怀疑过顾轻舟的身份,瘦点又如何?能拥抱就好,她是这么想的。
她握住胸口的子弹。
这颗子弹,我在它在,我不在,它便不在,你只有牢牢抓紧我,才不会再次弄丢它,明白吗?
顾轻舟拉着风筝,带着黑球跑得不亦乐乎,当她回头望去的时候,顿时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公主殿下居然在冲着她笑,她没看错,这次真没看错。
公主殿下真的在冲她笑。
明眸皓齿,美艳动人,唇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那样温柔又摄人心魂的笑容直直打在顾轻舟心中最柔软的角落里,仿佛能赶走一切阴霾,就像一束光照耀在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冰川消蚀,大地回春,万物复苏。
这是她第一次见公主殿下笑,鼻尖微酸,眼眶渐湿,她想象过无数种公主殿下笑的模样,只是没想到。
原来公主殿下的笑容,这么美。
人面桃花相映红,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果真如此。
看到这样的公主殿下,她很开心,可是为什么她也很难过,难过得想哭,为了不让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掉下来,她回予了公主殿下一个春暖花开的笑容,清风拂面,悄悄带走了溢出眼角的泪花。
公主,不要对我笑好不好,你这样会让我欺骗你的罪恶感越来越深重。
对不起。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公主殿下的笑。
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笑着对视。
只见若木惜颜踩着莲步,缓缓向顾轻舟走来。
顾轻舟望着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的若木惜颜,压下哽咽在喉间的难过,把手中的木棒风筝轴递给若木惜颜,平静的嗓音有些低哑,“阿妤,你要不要试试?”
若木惜颜低着头没有说话,不想再克制,直接就扑入了那个让她心念已久的怀抱,她的下颌靠在顾轻舟肩头,双手紧紧环住顾轻舟的腰肢,褪去了所有傲气。
她想得没错,能拥抱就好,瘦一点也没关系。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更让顾轻舟吃惊。
她愣在原地,笑容僵硬在脸上,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一下,舌头都快要打结了,“阿妤……你……怎么了……?”
若木惜颜清冷的声音在顾轻舟耳畔响起,“不要说话。”
顾轻舟不再言语,就这样让若木惜颜抱着。
她不敢动,也不敢拥住若木惜颜,只是右手拉着风筝,左手轻轻拍着若木惜颜的后背,似在安慰。
若木惜颜在顾轻舟怀里蹭了蹭,温顺得像只在撒娇的小猫咪,她沉默了好一会,才发出弱弱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千骨柔情,“我只是想念父皇和尘儿,还有尚姐姐了,所以,借你的怀抱用一下。”
“一下就好。”
顾轻舟喉咙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
若木惜颜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抱着顾轻舟,静静靠在顾轻舟的怀里,闻着淡淡的茉莉香,把头埋得更深了,想抱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为你了,我破例主动一点也没关系。
既然你不敢抱我,那就由我来抱你。
现在你应该能感受到我对你的心意了吧?什么时候你才能对我勇敢一点?顾靖舟,我喜欢你啊,你这个傻瓜,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鼓起勇气面对我。
小怂包。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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