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整个世界是清亮的。
朝阳从东方升起逐渐露出犄角,几朵红云显现,盖住了地平线上的鱼肚白,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温柔地洒在万物上,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
顾轻舟和若木惜颜一大早就向李友珍和李汉生辞行了,她们伴着阳光迎着风,背着行囊骑着马在林子里赶路。
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带走纷飞的树叶。
若木惜颜坐在顾轻舟身后,脸颊贴着顾轻舟的背,紧紧抱着顾轻舟的腰,唇角勾勒着浅淡的笑。
不用找借口就能抱着心上人的感觉,还不错。
她珍惜每一刻温存。
昨晚发生的事她已经想通了,她不生气,也不觉得委屈了。那她是第一次下厨,炒菜的难度系数对她来说还挺高,那盘土豆丝她知道炒得不好,她自己吃都难以下咽,又怎能怪顾轻舟吐掉呢?
既然做得不好,那就像她要求顾轻舟一样。
再接再厉。
没天赋没关系,她贵为一国公主大可不必屈尊,她的目标很明确,学会自己喜欢的银耳莲子羹就好。
黑球跟了她们一段路,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去,直至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摇摇尾巴打道回府。
临走时,李友珍担心她们在路上会发生意外,为了以防万一便塞了一锭银子在顾轻舟手里,说她们身无分文,又说世事无常,有总比没有好。
这一锭银子是李氏夫妇的全部家当,压在箱底很多年都快忘了,为了顾轻舟和若木惜颜才拿了出来。
李友珍和李汉生有多不容易,顾轻舟再清楚不过。
于是她留下了顾逸给她的那块传家美玉当作信物,她身上除了美玉就只有无恙,无恙拿着能防身,所以只好留下美玉。她为美玉取了个名字,叫雪归寻,雪是因为美玉是雪花状的,归寻表示她一定会回来报恩。
雪归寻就是她对阿婆和阿翁许下的承诺。
她没有告诉李友珍和李汉生雪归寻是传家宝,公主殿下也不知道,问题不大,反正她会再回到这里,在她回到这里之前,传家宝就交由阿婆阿翁保管。
……
五月是个似水的季节。
天空飘浮着柔和的卷云,空气携一缕浅夏的芬芳,微风夹着暖暖的阳光,蕴润万物蓬勃的生息。
顾轻舟按照李汉生画的地图,一路奔赴,风尘仆仆,顺风顺水,终于在日落之前到达了禮州,这一路还算轻松。
禮州。
顾轻舟望着城门之上的牌匾,暗叹了口气,心里忽然有种尝不出的滋味,当初离开禮州进宫时,她还以为自己有去无回,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回到了禮州。
如今她还活着,而她带回的口谕对顾家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顾家百口人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过着会掉脑袋的日子了,顾逸和杨惠萍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她了。
这一切,都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太多。
真好。
只要能完成任务,自己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只要大家都好好活着,她就心安理得了。
一切都好。
“阿淮,你愣着干什么?不打算进城吗?”
若木惜颜清冷的声音从顾轻舟身后传来。
“哦,没有,我们走吧。”顾轻舟应了声,然后拉紧缰绳,双脚一蹬驱马前行。
若木惜颜对禮州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她心情很好,因为禮州是顾轻舟的家乡,到了禮州就意味着她可以吃顾轻舟吃过的东西,走顾轻舟走过的路,看顾轻舟看过的风景。
她想离顾轻舟更近一些,有关顾轻舟的一切,她都很感兴趣想要了解。
两人骑着马进入禮州城,随着人流在街上慢走。
太阳快要落山了,夕阳余晖铺洒在红墙绿瓦之间,氤氲上一层朦胧光晕。
禮州城内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十分热闹,街边的小摊有的在收摊,有的还在不停吆喝,还有些人围聚在街角说得眉飞色舞,还在用手比划,没有一点要赶回家吃晚饭的样子。
禮州对若木惜颜来说很陌生,对顾轻舟来说同样陌生,说来也好笑,顾轻舟身边没有了顾桐,她连去顾府的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待会还得找机会去问问路人。
若木惜颜面色淡然,随口问道:“阿淮,你刚才盯着城门牌匾发呆是在想什么?”
顾轻舟视线扫过街道左右两边丹楹刻桷的商铺楼阁,说道:“我刚才是在想爹娘见到我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一定会很惊喜吧。”
若木惜颜淡淡道:“那倒未必。”
顾轻舟发出疑问:“为什么?”
“也有可能是惊吓。”若木惜颜的声音还算平静,像微风一样柔和,却又隐隐藏着些许担忧。
顾轻舟微微侧首,问道:“惊吓?此话怎讲?”
若木惜颜反问道:“阿淮,我是谁?”
“你是谁?你是……”顾轻舟顿了顿,随之会意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虽然这不是在皇宫,但若木惜颜在别人眼中毕竟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公主,顾家本就因为顾轻舟是替身驸马这件事成天提心吊胆,就像过着在刀口舔血的日子,若木惜颜的到来对整个顾家说是惊吓也不为过。
顾轻舟笑道:“不过倒也没有惊吓那么夸张,顶多算是……惊讶吧,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惊讶。”
也不知她是在安慰若木惜颜,还是在安慰自己。
正在这时,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挽着一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妇女迎面走来,两人有说有笑很是亲密,大概是母女,也有可能是婆婆和儿媳妇。
若木惜颜看着她们从身边经过,她的目光一直追随她们回头望去,直到脖子有些发酸了才回过头来,缓缓问出心中所想,“阿淮,你爹娘……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想问我这样的你爹娘会不会喜欢,可是她不好意思拉下面子问。她现在有点紧张,以前从未这样过,仅仅是因为即将见到公公婆婆,所以便不由自主紧张了。
她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甚至还对自己有些无语,纠结又别扭,从开始紧张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不像自己。
谁能想到她现在在担心公公婆婆会不喜欢她?
天呐。
她这个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公主殿下居然开始担心别人会不喜欢她了,莫非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不等顾轻舟回答,若木惜颜接着道:“我就随便问问,你不用放在心上。”
顾轻舟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咽回了肚子里,她微微皱眉,垂下眼眸,面上染上一层心酸苦涩的色彩。
公主,你做你自己就好,不用……不用为了我而特意改变自己,我不值得你那么做。
“捉贼啊!捉贼啊!快来人捉贼啊!”
前方传来的扯着嗓门大喊大叫的声音吸引了顾轻舟和若木惜颜的注意力。
贼?
只见一个穿着深棕衣衫的青年男子从前方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像是拼了老命在逃跑,一路撞翻了好几个小摊子,满地狼藉,就连挑着扁担路过的老人家都差点被他撞倒,他身后有几个书生一边追着他,一边在大喊捉贼。
顾轻舟道:“阿妤,你等我一下。”
她说完就翻身跳下了马。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居然还敢行窃?呵,既然碰上了她,那这小贼就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
顾轻舟往前走了几步,那贼向她迎面冲来,速度极快,追贼的几个书生很明显体力不支了,喘气喘得喊捉贼的声音断断续续,眼见那贼就要从顾轻舟身边经过,顾轻舟冷笑一声,伸脚把贼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街上的行人纷纷散开,避之不及。
不等那贼起身,顾轻舟几步跨过来像生擒罪犯似的单膝抵住贼的腰脊,反手拧住贼的手腕摁在后背,那贼尝试挣脱顾轻舟的束缚,却是一下也动弹不得。
只听那贼喊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大侠大侠,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好不好?求求你了大侠,放了我吧!”
顾轻舟挑眉道:“放了你?”
那贼的脸死死抵在地上,艰难点头道:“是是是,大侠,钱在袖兜里,只要你放了我,我就把钱都给你!我再也不敢了,大侠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大侠!”
“你偷了钱?”顾轻舟嗤笑一声,“你有那本事偷钱,怎么没那本事承担后果?你说你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去做什么偷鸡摸狗的贼啊?丢不丢人?我可没那资格放了你,你有什么话还是去衙门说吧。”
话音一落,那几个追贼的书生正好赶了过来,围在顾轻舟身边,弓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各个气喘吁吁,见他们这样,顾轻舟都有点担心他们喘不过气。
那贼还在喊:“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
……
无人搭理哀嚎的小贼。
有位书生率先缓过呼吸,拍了拍顾轻舟的肩,说道:“公子,多谢公子擒了这贼,这贼方才趁柳兄不注意偷了柳兄的钱,若不是公子相助,这贼怕是已经跑了。”
顾轻舟死死摁着贼,抬头说道:“不用……”
“周兄?!”
那书生诧异道。
顾轻舟看清了这位书生的面孔,这书生她看着很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哦,她记起来了,在道百街的茶楼见过,是马骏骐。
顾轻舟道:“马……马兄?”
几位书生纷纷向顾轻舟道谢,特别是那位被称为柳兄的书生不停向顾轻舟拱手作揖连声道谢,顾轻舟受之不起不断向柳书生回礼说不客气,就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才打住。
然后那柳书生便与其他几位书生一起押着贼去了衙门,唯独马骏骐留了下来,马骏骐还在与顾轻舟交谈。
马骏骐打量着眼前的顾轻舟,说道:“周兄,想不到你还记得在下,在下与周兄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了。”
顾轻舟道:“是啊,确实好些日子没见了。”
马骏骐道:“周兄近来可好?”
顾轻舟道:“嗯,挺好的。”
马骏骐道:“你身边那个小少年呢?他没跟着你么?”
顾轻舟道:“没有,没让他跟着。”
马骏骐道:“周兄,为何你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去过道百街?可是被在下吓着了?”
顾轻舟道:“啊?马兄何出此言?”
她不知道该跟马骏骐说些什么,其实她跟马骏骐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不算熟,甚至可能连朋友都还算不上,她本就觉着尴尬,这一听吓着俩字就更觉纳闷。
马骏骐略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吞吞吐吐道:“就是……上次那李庞德不是说在下要为你和舍妹做媒么?其实……做媒这事在下确实有那方面意思,不过,周兄,在下就算想做媒也得周兄答应不是?其实舍妹挺好的,相貌端正,贤良淑德,就是……周兄若不介意,在下可以带周兄去见见舍妹。”
若木惜颜坐在马上望着顾轻舟,见那位书生与顾轻舟交谈甚久,她还等着回顾府见公公婆婆,于是跳下马向顾轻舟走去,想来提醒顾轻舟该带她回家了。
这时,她恰好走到了顾轻舟身边,听到马骏骐说的那些话,脚尖一顿,脸色倏地阴沉,心里猛然升起一股怒火。
做媒?呵,阿淮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若木惜颜站在顾轻舟身边,冷冷开口道:“阿淮。”
顾轻舟看向若木惜颜,然后再看了眼被扔在街上的马,问道:“阿妤,你怎么过来了?”
若木惜颜冷眼瞅着顾轻舟,浑身冒着浓郁的火气,眼中的剑锋似乎要把顾轻舟给狠狠刺穿。她道:“我不来等着别人为你做媒么?”
顾轻舟:“……”
完了,马骏骐的那些话都被公主殿下听见了,这下误会可大了。
顾轻舟知道公主殿下生气了,连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没有做媒,不是,马兄他那是在跟我开玩笑呢,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马骏骐惊愕地看着若木惜颜,双眸睁得很大,他从未见过长得如此艳绝人寰的女子,被惊艳得舌头都快打结了,说道:“周……周兄,这位姑娘是?”
若木惜颜横眉怒视马骏骐,冷不丁吐出两个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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