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觉得大事不妙，师父应该不会发现刘挺说的糕点就是她昨日带回初云峰的糕点吧？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沈知忘了自己对赵书雅信誓旦旦赌咒不再和其他男修说话的承诺，连忙开了口，笑着道：
“嗯，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不待刘挺再问什么，沈知又道：
“师弟，我听说金凌峰事务繁忙，弟子们辰时三刻就要在大殿集合，现在已经辰时一刻了，你怎么还在此处耽搁？我只是有事路过金凌峰一趟，你不要在意我，为了我耽误了你的事情，我会过意不去的。”
金凌峰是青山剑宗专门处理各项杂务的地方，金凌峰弟子上上下下都身兼重任，确实都忙得很。
沈知既然这么说了，刘挺也不好说什么，耳根红了红，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这辈子干过最出格的事情便是绞尽脑汁地追求了一番沈知。
他原本想顺着沈知的话说自己就此告退，可话在舌尖过到一半，还未出口，他突然虚晃一眼瞥见了沈知身旁站着的云霁仙尊的面容。
九天谪仙，俊雅出尘，飘逸无双。
刘挺看得一呆，心中悄然生起几分不大妙的预感，总觉得面前这俊美得过分的人与沈知关系不一般。
他入门比沈知还晚，平日里基本都待在金凌峰，云霁仙尊又三天两头地闭关——此刻，云霁仙尊敛了威压，平静站在此地，他压根就认不出云霁仙尊的身份，理所当然地将他当成宗门内如他一般的普通修士。
“师姐，”刘挺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用警惕的目光看着练云霁，向沈知求证道，“这位是？”
那语气真是酸不溜秋到了极点，沈知听了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师弟好生奇怪，每日自顾自给她送花写诗，却从来不明确表态，给沈知一个拒绝他的机会；就算沈知偶尔忍无可忍，露出了稍许抗拒的情态，他也只当没注意到沈知的推拒，非要自说自话。
现下好了，竟然还用这种口气酸涩地“刺探”她和云霁仙尊的关系。
沈知拧着眉头，实在受不了了，也不去想云霁仙尊发现了糕点的事情要怎么办，满脑子都只开始想着怎么能尽快打发走刘挺。
她正要告诉刘挺：身旁的人是她的师父，仙门魁首，青山剑宗的顶梁柱，云霁仙尊。
可是沈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练云霁便抢先发了话。
他站在一旁，冷冷问道：“知儿，还不走？”
沈知一愣，“啊”了一声，转过头去看云霁仙尊，而云霁仙尊已经转过身大步走开了。
沈知连忙追了上去。
她被那一声“知儿”吓得不轻，心想是自己听岔了还是仙尊被夺舍了，仙尊这么冷漠的人怎么会唤自己“知儿”？
她反复回忆着云霁仙尊那一声呼唤，怔愣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被她和云霁仙尊甩在身后的刘挺，露出不敢置信又恼恨不甘的神情。
更没注意到云霁仙尊的步伐匆乱急促。
两人一同沉默行了一阵路，云霁仙尊倏然问道：“徒儿，方才那人是谁？”
他欲盖弥彰的一声“徒儿”，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么的底气不足，却让沈知定了定慌乱的心神。
云霁仙尊唤她唤的是“徒儿”。
沈知想道。
不是“知儿”。
一定是她听岔了。
“他是金凌峰的一个师弟，名叫刘挺。”她于是又对云霁仙尊展开笑颜，答道，“他来剑宗时间不长，有一次不慎迷失了方向，是我给他指的路。”
指路。
练云霁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很快他又想到，沈知乐于助人，这是没错的，他不能要求她不准给旁人指路。
于是他硬生生把口中的话语咽了回去，口不对心、言不由衷地道：
“……你做得对。”
沈知笑得眉眼弯弯，显然被夸奖得很高兴。
练云霁心里却不是滋味，他话锋忽然一转，问道：
“那他口中说的糕点又是怎么回事？”
沈知这下笑不出来了。
她笑意一滞。
“哦……”沈知转了转眼珠，下意识觉得不能告诉云霁仙尊真相，免得他又罚她，于是含糊答道，“刘师弟大抵是感激我，昨日给我送了些糕点。”
“是吗？”练云霁冷眼看她，问道，“可你昨日不是说，那些糕点是无月峰赵书雅送的？”
“他们俩都给我送了糕点。”沈知硬着头皮自己给自己圆谎，“我路上馋，把师弟的糕点吃了，到初云峰的时候，师父便只看见了书雅的糕点。”
练云霁抿着唇，眼中又染上几分霜冷之色。
“是吗？”他最后一次向她确认道，“他们二人都给你送了糕点？”
沈知信誓旦旦地点点头：“对，就是如此。”
师祖遗迹所处的深谷就在眼前，沈知不欲多言，扯开了话题，明知故问指了指前方的风景：
“师父，师祖的遗迹到了！咱们要怎么进去呀？”
……
罢了。
看着沈知讨好的模样，练云霁眸中光芒闪了闪。
说到底，无论是刘挺还是李挺，之于她来说不过都是一个陌路人而已。
她都不在乎的人，他何必要在意呢？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得过眼前人重要吗？
除了她以外，其余的事情，于他来说，都算不上是什么要紧事。
他抬手，在半空中虚虚握住自己的剑，将它从一片虚无中□□，示意沈知站到自己身后。
“你跟着我便是。”练云霁听见自己如此对沈知说道。
*
青山剑宗开山祖师号无涯，自称无涯仙人，修炼了整整三千四百年，终于证道成仙。
他飞升那一日，仙门十三岛上空降下千百道劫雷，风云变色，山河改换——劫雷一道又一道轰然劈下，这便形成了金凌峰与无月峰之间的这道深谷。
“青山剑宗原本有大大小小七十二峰，六十七派，”练云霁一面带着沈知进入仙人遗迹，一面同她道，“后来世事变幻，便只留下十三峰，十一派。此处原本隶属于七十二峰之一，是无涯师祖居处。”
沈知似懂非懂应了一声，问道：“师父，那这遗迹里都有些什么呀？”
“劫雷余威犹在，”练云霁说着，抬袖震散兜头盖脸就要朝沈知劈去的一道闪电，“越往里，越是寸步难行，还没有人探完过这座遗迹，只在外围寻到些许灵草秘宝。”
“师父也没办法探完这座遗迹吗？”沈知好奇问道。
练云霁摇摇头，答道：“就算修为已臻圆满，但不是每个人都与无涯师祖有缘。”
修行寻宝一事，不仅讲究心性、天赋，有时还是要讲究缘分与机遇的。
练云霁修为早已是当世最强，可无涯仙人并不欢迎他。
他曾突发兴致，孤身来探过这座遗迹四五次，每回都是空手而归。
他只知道遗迹里必定还留着许多奇遇珍宝，但他也不清楚具体都有些什么。
说话间，一阵潮声翻涌传来，沈知不敢置信地侧耳反复听了听，怎么听都能听见浪花拍击水面的声音，不由得疑惑看向云霁仙尊，问道：
“师父，我怎么听见这么大水声？这谷里还有河？”
练云霁拧了拧眉，看上去也有些意外。
他绝非初次拜访这座遗迹，可还是第一次听见遗迹里有这么大的水声。
往常也没听谁说过，师祖遗迹里有什么河流湖泊……怎么今日偏偏就出现了水声？
他的目光又落到沈知身上。
是了。
他突然想起来。
沈知是水灵根。
这也是他建议她去寒潭中打坐修行的原因。
遗迹中忽然传来的水声，应当是无涯仙人送给沈知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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