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着。
轻轻扣住她的手, 并不用什么力气,好让她想逃就能轻松逃走。
虽然心里痛得难忍。
是为了天长地久永远拥有。
而不是一朝一夕, 得到了再失去。
可他不能说。
他有千百般的深情,全都埋在了肚子里。
他可以等。
谢蕊怔怔看着他:“唐泽…”
她心里百感交集。
当初重生, 是为了逃离他, 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刻。
她其实很坏。
怕受伤, 又有一点的喜欢, 就仗着他什么都会接受,说出那样的话。
她为自己求了一个近似承诺的护身符。
叫他收起牙齿和指甲,不许追着伤害她。
谢蕊很内疚。
内疚到她想做点什么, 来缓解心里的难受。
她没喜欢过什么人, 更没有爱过谁。
除了爸爸妈妈和血脉亲人, 她对谁都其实一样, 只当成小伙伴。
唐泽给她的太重太多, 她只有淡淡的一层浮浅喜欢。
怎么比得过。
那…要不要,就亲他一下呢。
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无措又茫然,急于抓住点什么事情来弥补改变。
“你低头。”她抿唇。
唐泽很乖, 俯身看她。
深色眸子很亮。
谢蕊脸火烧一样烫, 手心紧张地微微出汗。
却还和他十指相扣, 慢慢踮起脚尖。
少年瞳孔巨震。
她唇红齿白,脸蛋精致的没有一处不美。
那张脸慢慢凑近,他甚至能看得清她睫毛根根分明像蝴蝶剪影。
唇娇艳动人,他没办法抗拒。
它越靠越近。
两人气息相交,他感觉到手心里的那只小手在微微颤抖。
“蕊蕊…”
终是不忍。
他心里叹息, 轻轻抽回手,偏开了头。
角度错过,谢蕊亲在他下颚。
离唇角咫尺之遥。
少女眨巴了一下眼,既释然又不解。
“怎么啦?”
她软软说话。
唐泽按住她小脑袋,让她站的远一些。
纵然他想用理智努力克制,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男人的身体,血气方刚,甚至因为喜欢的人靠近而战栗激动,生出反应。
他不愿叫她看到自己那么无耻卑劣的一面。
谢蕊有些羞赧地看他。
不、不想要亲亲吗。
明明上辈子他好像很喜欢的。
忽然楼上住户推开了窗:“小蕊!干嘛呢!还不上来!”
顾香见她久久不回来,探头大吼。
谢蕊被吓得原地蹦起来,小心脏差点飞掉。
她飞快跑回楼道,活像身后有人在追着跑。
唐泽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眼底浮现无奈又宠溺的笑。
至少此刻,他是开心的。
快要上楼时,谢蕊顿住步伐。
小脑袋忍不住回头。
少年还笔直地站在树下,身影有点帅。
她心砰砰跳。
拿起手机哒哒哒打字:“不许告诉别人。”
那边很快回来信息:“好。”
她想想,忽然为自己的冲动莽撞觉得后悔,又加一句:“现在还得好好学习。”
屏幕上听话地跳过来回复:“好。”
少女盯着屏幕,眨了几下眼,得寸进尺:“那我们…”
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和唐泽相处了。
她信息还没编辑完,那边似是看透她一般,发过来一段话。
“一切保留。等到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在此之前,我们的关系,你定义。”
不管她是愿意只做同学,还是朋友。
一晌贪欢,终是不长久。
树下唐泽站了很久。
他知道的。
知道刚才那个吻,他如果要了,别的就没有了。
她一直都防备他。
给了一点就会理所当然的撤走其他。
所以不能要。
可就算没要,她还是后悔害怕。
是本能么。
无论他怎么收敛伪装隐藏,她都看得出,他有多想要她。
所以害怕。
谢蕊彻底放下心,一时又觉得唐泽真好,又觉得自己怎么变得那么坏。
顾香见她进门,狐疑地问她:“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在楼下那么久?”
她隔着窗户,隐约看到女儿和别人站着说话。
谢蕊窒了窒:“就…去买了点东西。卖完了。”
超市根本没去成。
她只得到了一个不说“不”字的唐泽。
顾香在客厅拍了一下谢亮:“老谢,我怎么觉得女儿怪怪的。大晚上偏要下去说买什么东西,在楼下站了半天,又空着手上来。刚才我还看见她和个男人站着说话。”
顾香越想越生气:“不是谈恋爱了吧?”
谢亮正在剪指甲,看到老婆那么生气,顺势按她坐下来,帮她剪指甲。
“我看是你多想了。小蕊性格我清楚,一个字怂。我们不让她做的事,她不敢做的。”
顾香本来还想说他这个当爹的不太上心,听他这么一说,努努嘴:“有点道理。”
她就盼着女儿毕业,踏踏实实找个好专业。把这一辈子过得充实平安。
谈恋爱?才多大呢谈恋爱,那是不可以的。
然而三个春夏秋冬过去,顾香从坚决反对女儿谈恋爱,变成了她每次回来的灵魂逼问。
——“有喜欢的男孩子不?”
“那个小蕊,前两年妈妈见过你的一个同事,她家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也是在京市上大学。妈妈安排你俩见见?”
一句话,顾香急了。
她有点急了。
这女孩子啊,看着是二十岁出头。你说要再玩几年怎么了,是啊,是可以。
但就怕玩上头,玩到二十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下子就三十岁了。
女儿长得那么漂亮,却不爱交朋友。
寒暑假一回来,就抱着一叠书看啊看的。
顾香最怕自家的姑娘和小姑子那样,拖到了三十多岁,还不结婚。
家里真是怕啊。
谢蕊摇头阖上书:“妈妈,我不想相亲。”
她最近译稿。
原著需要读透一点。
翻译是门学问。
顾香撇了撇嘴,不太高兴:“你都上大学了,也不是让你相亲,就当多认识个同龄的朋友。妈都应下来了。”
谢蕊站起来,叹口气,像树袋熊那样缠住顾香,哄她。
“妈妈,别生气嘛。我、我有男朋友了。下次回家带给你看,你把答应的拒绝掉。好不好?”
顾香浑身写满了抗拒:“她儿子还真挺帅的,我拒绝掉人家心里怎么…不是,什么?男朋友?你有男朋友了?”
电视里刚放到关于盛厦的新闻。
谢蕊抿了抿唇。
把唐泽带回来,会不会吓到妈妈啊。
三年了。
恋人未满。
这个“男朋友”变得越来越优秀,有些不敢认呀。
*
当盛厦的总裁以四中曾经的学生,这个身份回归时,成了轰动当地的新闻。
王校长笑得合不拢嘴,当初教过唐泽的任课老师也高兴极了。
宣讲会结束,有个女生追上来:“唐学长。”
她拿出手机,指着上面拍到的一张照片:“我们都很好奇,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女朋友。关于你的传说太多了。”
唐泽沉默。
“是喜欢的人。”
他所有的喜欢,灼热的情感,都给了同一个人。
只是怕她不敢要,只能一直藏。
他说完就走。
剩下一帮小女生尖叫激动:“你们都输了,唐学长确实有喜欢的人。就是谢蕊学姐,我早说了当初那些帖子,肯定是隐藏真相的。你们打赌输了!”
“输了就输了,不过唐学长近看更帅诶!”
年轻的孩子们还新鲜稚嫩,叽叽喳喳像麻雀。
唐泽抬眸看天。
他忽然也想赌一把。
男人开车到金凌家时,金凌哈欠连天。
看到他过来,金凌很意外:“怎么了?是公司里有事,还是研究所?”
唐泽不语,目光转向客厅朝阳的窗户。
那里放着一个笼子,里面有只毛发稀疏的老鹦鹉。
看到他的眸光,金凌轻叹一声,了然。
“它最近吃的越来越少了。”
这么多年,也只见唐泽来过这一次。
鹦鹉也老了。
活了十三年,脚上的皮皱皱巴巴掉了许多。
甚至有些老年痴呆了,会蹲在杆子上打盹好半天。
可看到唐泽时候,还蠢蠢笨笨地叫:“洁…洁洁。”
“回家吧。”他拎起笼子,带着鹦鹉离开。
他们会有一个新家。
*
国庆小长假时,顾香连着给谢蕊打了好几个电话。
“男朋友呢,带回来给妈妈看看。你年纪小,眼光不毒,人是好是孬,让爸妈帮你看。”
实在是被催的受不了了。
谢蕊只能应下:“知道啦。”
她和唐泽都在京市上大学。
当初少年本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却和她报在了一个城市。
他维持着当初树下的约定,不曾再冒进唐突。
今年的八月,她第一次收下躺唐泽给的生日礼物。
一块玉。
少年轻描淡写说是护身符,谢蕊便也收下了。
那么…
她垂下眼,认真地想。
要把他带给妈妈看吗。
如果带回去,就不能再反悔啦。
安静想了半天,她终于下定决心,给唐泽发消息:“十月国庆,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她愿意试一试。
真的接受他。
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唐泽那么乖的人啦。
午休时,骆可晴忽然从梦中惊醒。
她不停地喘气,大汗淋漓,从躺椅上坐起来时,眼睛发直。
金凌这几年把她当成了一个助手去培养,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她这样,不解道:“怎么了?”
骆可晴白着脸摇头。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做梦了。
可是刚才那个梦境是那么的真,那么的可怕。
她手在不停的颤抖,因为梦境中的景象。
金凌见她不对劲,给她倒了杯水:“是做梦了?”
他是知道骆可晴的梦有些特别的。
这个孩子从小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有些会与现实世界高度重合,某方面来说,接近预言。
否则当初也不会心理出问题。
然而这几年,在他的催眠治疗下,她已经很少再做梦了。
骆可晴不吭声,兀自踉跄地站起来,摸手机打电话。
手机响了好几声,对面都没有人接。
打不通、小蕊姐的电话打不通。
想到那个梦,她更加害怕,手几乎一直在抖。
金凌推了推眼镜,过去安抚她:“别着急,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骆可晴使劲摇头。
她不敢说,不愿说。
有些东西,真怕说出来就会实现。
疯狂的打了好几个电话,总是没人接,她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这种感觉是第一次那么浓烈真实。
她干涩着嗓音开口:“金博士,唐总电话。给唐总打电话。”
金凌不解其意,却还是找到了唐泽的号码。
“喂,什么事?”
男人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这个电话被接通了。
骆可晴像揪住一线希望,颤抖道:“唐总,我表姐和你在一起吗?”
男人正在买花,他回眸看向车里的倩影,眼眸也变柔和:“在。”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感激上苍。
等到了这么一天。
她说要带他回家。
骆可晴双手握住手机:“不要坐车!不要让表姐坐车,求你今天不要让——”
轰!!
身后气浪震动,火花顶出了浓烈的黑烟。
唐泽眼里的笑意淡去,手机落在地上。
他僵硬地回眸。
车子翻滚被火舌吞噬,半边天红透。
不…
男人眼睛一下红了,他疯了似的冲向火海。
那火烧得那么大,可他这辈子唯一爱的人正在里面。
“老板!老板!不能去!”
“快拉住他!”
阿飞和身旁的人,用力拉住唐泽。
然而男人的力气此时大的可怕。
“滚开!”他凶神恶煞,眸中戾气浓烈的不似活人。
阿飞一怔。
男人用力挣脱,冲进了火海。
他像一头困兽,被人伤了最后一处。彻底失去了理智。
噼啪!
火苗又二次炸开,车厢四分五裂,每个地方都是火。
阿飞不敢说。
可事实是,那么大的火,老板就是冲进去也救不出谢小姐啊。
“水、赶紧去弄水!”阿飞扭头,看老板那么不要命,赶忙开口吩咐。
火灭了时,许多东西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那车已经变成了黑色焦炭,谁都能看出来里面不可能再有活人。
然而方才还神情悲痛几乎要杀人的男人,却平静了下来。
他眼眸完全黯淡。
消防车赶来,街上嘈杂纷乱。
他脱下身上外套,缓缓俯身,抱起看不清模样的…她。
他这辈子,第二次失去她。
第二次。
然而这一次,她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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