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眼前是开过来的消防车, 那边又是救护车。

    唐泽抱着怀里的人,缓缓低头。

    他恨苍天不公。

    还恨命运的反复无常。

    他指骨捏紧发白, 悲从中来。

    为什么?

    为、什、么。

    永远在他最幸福的那一刻,离开他。失去她。

    风里仿佛飘来一声叹息。

    四周忽的变暗。

    身旁嘈杂有一瞬停顿消失。

    唐泽却浑然不觉。

    直到怀里的人消失。

    她就那么消失在他怀里, 像一个戏法。

    他眸中黯淡仿佛一下被点亮, 有了生气。

    “蕊蕊…”他抬眸看四周。

    街道景象和先前完全不是一个模样了。

    阿飞等人也不在身旁, 没有什么救护车, 也没有消防车。

    他常开的那辆黑色玛莎拉蒂静静停在一旁,一边是另外一辆红色的车。

    谢蕊躺在红车里,像睡着了, 毫发无伤。

    什么都变了, 方才发生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

    就仿佛那场火和爆炸, 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站在车外, 静默了一瞬, 仿佛怕这场景是梦。

    他拉开车门,探身将谢蕊从车里抱出来。

    查看她呼吸。

    她好好的,只是昏睡着, 没有醒。

    甚至换了一身他从来没见过的衣服, 明媚极了。

    当阿飞听到自家老板在医院时, 带着一众保镖兴师动众地赶到医院。

    他惊异地看见一向女色不近的老板,竟然守着一个漂亮的姑娘!

    那眼神又温柔又心痛,看的他浑身一麻。

    没道理啊。

    阿飞扭头对身旁的保镖念叨道:“我从老板十四岁,就跟着他了。就没见过他对任何女的有过什么好脸色。这是什么情况?”

    看老板对那个女人小心翼翼的样子,一看就是情根深种。

    但这种事放在公认的冷面唐总身上, 太耸人听闻。

    毕竟从十四岁到二十一岁,老板身边从来没出现过任何异性。

    而且这女的,医生检查了,说是没有任何伤。

    只是车子相撞时,被震晕过去了。

    半天都没有醒,该不会是在讹人吧。

    看准了他们老板是个年轻有为的超级富豪。

    故意设计的局?

    开玩笑。盛厦上市多少年了,在商界是屹立不倒。多少人眼红,又多少人觊觎老板的位置。

    想投怀送抱的女人太多了。

    什么颜色他没瞧过。只是老板都不爱搭理罢了。

    阿飞是怎么看那女的,怎么警惕。

    即便她确实长得娇艳漂亮,还气质很纯,但他依然虎视眈眈看着。

    生怕自家老板被这来路不明的女人占了便宜。

    唐泽沉默着。

    看着床上睡颜乖巧的谢蕊,脑中却不受控制的回想之前的那一幕。

    他的心被撕扯过,狠狠的痛过。

    因为看着她倒在自己怀里,毫无气息,面目全非。

    心又一次死过。

    如果她不回来,他也跟着。

    那场火带来的痛,深深刻在了他骨子里。

    然而她现在好好的,躺在床上。

    手留恋的触到少女温软的脸颊,他又握拳收回。

    他几乎没办法相信,那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让骆可晴来一趟。”他抬眸,淡淡吩咐阿飞。

    当时她的那个电话,似是知道些什么。

    然而阿飞一愣,摸着脑壳道:“骆可晴?”

    最近招的员工里有叫这个的吗?

    还是说,这又是哪个生意上的合作对象?

    唐泽凝眸看他。

    阿飞一咳嗽:“有这个人吗?”

    他是真的不知道谁是骆可晴。

    男人站了起来,注意到阿飞穿的衣服,也和早上出门前截然不同,甚至连发型都不一样。

    他垂眸看自己。

    脚上的皮鞋也和今早时不同。

    阿飞接了个电话,小心翼翼道:“收购了林氏集团,今天还要去开会,唐总,你看是…”

    总不好不去吧?

    老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

    唐泽抿紧唇,神情阴翳:“不去了。”

    为了和谢蕊一起回去,今天的行程他全部推掉了,并没有什么收购林氏。

    世界似乎改变了。

    有的东西消失,有的东西重来。

    唯有他记得一切。

    *

    男人从洗手间出来,脸上是冰凉的水珠。

    医生寻过来:“那位谢小姐醒了。”

    唐泽抽纸的动作顿住。

    “走吧。”

    不管世界怎么改变。

    只要她还在。

    他就不计较。

    病房里女人声音软糯,试图说服护士:“我真的没事。我今天还有事情,可以让我走了吗?”

    护士挡住要起来的她,不安道:“您还是再躺一会吧。等医生过来再说行吗。”

    唐总对这个姑娘那么上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一守就是半天,连重要的会议都不管了。

    要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让这谢小姐走掉。

    她会被怪罪的。

    盛厦这些年发展了自己的产业链,这栋医院就是唐总名下的其中之一。

    小护士可不敢让最大的股东不高兴。

    医生终于进来了。

    床上的少女一双清瞳眨啊眨,掠过西装革履的唐泽,看向医生。

    “医生,我真的没事,我可以走了吗?”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被车撞了一下。

    醒过来就在医院,还被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包围着。

    她今天是要去实习的公司报道的。

    瞄见门口有人进来。

    她有点不安。

    和医生一起进来的男人,似乎有点眼熟。

    气质很冷,是那种仿佛在杂志或者电视上看见过的人。

    但她没有多看多想。

    这些和她没有关系。太遥远。

    小破设计师,每天忙着测量构思画图就够累啦。

    没有功夫想男人。

    她的目光完全陌生,她看医生也不看他,直接略过他。

    唐泽心里慢慢变凉。

    要伸出的手缓缓垂落。

    她不记得他了。

    她不是他的蕊蕊。

    *

    这片竹林很幽静,几棵白桦树之间搭着一个很大的秋千架子。

    四周开了很多花,鸟儿啾啾跳到秋千架子上。

    “布谷!布谷!”

    是一只布谷鸟。

    清脆有节奏的鸟鸣,吵醒了林子里的人。

    半靠在秋千躺椅上的女人,睫毛颤动,缓缓睁眸。

    谢蕊在一片花海醒来。

    有蔚蓝的天。

    她怔怔看着面前景象许久,后知后觉地去摸自己手脚。

    没事。

    也不疼。

    她记得的,那忽然之间的爆炸。

    世界瞬间失去声音,意识也存在很短。

    那种情况,无论如何也不会生还的。

    可是现在,她好好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唐泽呢?

    她看向四周。

    地上有一个帆布包,周围没有人,谢蕊不解地打开它。

    看到里面有一叠现金,还有银行卡。

    还有一张身份证。

    是她的照片。

    可她定睛一看,发觉了奇怪的地方。

    “唐蕊?”

    为什么她的身份证名字变成了唐蕊?

    还有这张照片,她记忆里并没有拍过。

    什么时候有的身份证?

    她捡起地上的包,犹豫了一下,背到了身上。

    有点奇怪。

    还有她的身体,醒过来时觉得手脚有些僵硬,仿佛躺了很久的人,太久没活动。

    她走出竹林和花海。

    头顶一架无人机飞过。

    四周太静了,外面又快天黑了。

    谢蕊在这个荒郊野外,心里发毛。

    有人玩无人机,那附近应该就有人住了?

    她找遍了包,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她急于走出去,弄清楚身上发生了什么。

    无人机引着她走路,却看不到主人。

    天渐渐黑下来,天空闪电划过。

    要下雨了。

    不知道是不是谢蕊的错觉,头顶那辆不远不近飞出去的无人机,速度忽然变快了。

    远处似乎慢慢有了城市的痕迹。

    她看到了高楼。

    谢蕊心里安定了一些,加快步伐。

    可身体使不上劲,总觉得有点虚弱。

    她边走边看自己手腕,暗自猜测。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车祸死了,重生?还是睡了好几年才醒过来?

    身体素质好像一下子倒退好几年,稍微走快一点,就气喘吁吁。

    等到夜幕暗下来,真的下起雨时,无人机消失了。

    谢蕊停在了一户独立的别墅前。

    是建在郊外的别墅。

    别墅里。

    “兔崽子!要不是看在你父母面上,唐二先生根本不会收留你!”

    “你就是个贱命,克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又克死了老爷,现在又来祸害唐二先生!我告诉你,让你在这里吃一口饭吊着命,都是唐二先生顾念亲情仁慈,你可别不知好歹!”

    “到底吃不吃?”

    白奇像喂狗一样,将两个馒头和一盆黑乎乎的汤,重重放在地上。

    菜汤溅了出来,馒头也黑乎乎的,像是在煤炭里滚过一圈。

    小少年瘦弱至极,身上也有伤。

    一副常年挨饿,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眸光像狼般冰冷,看也不看地上的残羹冷炙,抿紧唇坐在台阶上,脊背挺直。

    这里能看到远方的天空。

    要下雨了。

    白奇被忽略,眼里闪过阴狠之色。

    他一脚踢翻地上的食物:“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唐二先生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你还敢在这里摆谱子?”

    他骂骂咧咧踢翻了菜汤,居高临下的看着台阶上的小少年。

    “你们唐家已经死绝了!你应该感谢唐二先生,有他在,接手了你们家的烂摊子!你不是少爷了,还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既然不吃,就饿死吧。这些东西给狗吃,也比给你浪费好!”

    小少年慢慢抬眸,像狼盯住猎物一般看着他。

    这是什么眼神?

    白奇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崽子吓到,怒不可遏地上前就是一脚。

    “还敢瞪我!”

    “你就是个天煞孤星!唐二先生仁慈,把你养着。我看你就是个灾星,不如早点去见你早死的父——啊!”白奇惨叫。

    小少年忽然抱住他胳膊,发了狠的咬下去。

    “放手!松嘴!松嘴听见没有!”白奇不住晃动手臂。

    他那么大一个个子,小少年的瘦弱身形和他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可不知道这小子被饿了那么久,哪来的力气,咬住了就不松开。

    白奇疼得厉害,冷汗一直流。

    眼睛瞄见地上的砖头,想也不想用力砸下去。

    然而这次小少年却如同长了眼睛,一下子灵活躲开。

    他嘴角有血。

    眼神又黑又冷,盯着白奇,抹了一下嘴角。

    白奇捂着疼痛的胳膊,疼得直吸气。

    “你…你给我等着!”

    他被激怒,也顾不得这小少年是唐二先生带回来的了。抽起一根木棍,就用力打过去。

    起先,小少年还能躲开几下。

    可他毕竟很久没吃东西,已经饿得没力气,终于被狠狠打到。

    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白奇捂着胳膊,尤不解恨:“你不是能耐吗,会咬人吗,我看你能撑多久!”

    他撸动木棍,一下一下用力抽下去。

    棍子打在少年背上,还带着木刺,打出了咚咚的声音。

    小少年被打得爬不起来,却愣是一声痛呼也不曾发出。

    白奇越打越兴奋,到后面甚至用脚踢。

    地上的那小小一团少年,抱住了脑袋,动也不动。

    白奇打到后面,甚至有些累了,可却不曾听到这孩子求饶过一句。

    不远处站着,看到这一幕的女佣们并没有过来劝说的意思。

    她们早就见怪不怪。

    这孩子天生反骨,一双眼睛像是冰淬过,看人时叫人挺发毛的。

    听说还是个克亲人的命。

    这不,唐二先生接手唐家的产业,把这孩子带回来以后,隔三差五家里就有些不顺。

    事业上更是磕磕巴巴,有数不清的麻烦。

    再加上这孩子小小年纪,性格却没有一点单纯童真,看人阴涔涔的,谁都不喜欢他。

    那么邪门。

    还真不如像白奇管家说的那样,让他死了算了。

    反正唐二先生和这孩子也没有什么血管关系,只不过是当初唐老爷随手收下的义子而已。

    唐二先生收留这孩子,也只是碍于面子。

    如果他自己撑不过死了,唐二先生想必还高兴。

    外面开始下雨。

    雨渐渐变大。

    白奇怕被雨淋,收了棍子:“下次就识点好歹,别犟。不然有什么好果子吃?”

    隔三差五,这孩子就能把自己激怒。

    白奇打得手都发麻了。

    院子里雨势变大。

    女佣们也纷纷进了屋,地上只有小小的少年,蜷缩着,被雨淋透。

    大雨滂沱。

    他身体颤了颤,缓缓撑着地面站起来。

    走路时,一只腿甚至有些瘸。

    上次的伤还没好透,伤上加伤。

    小小身影在雨幕中,一摇一晃走。

    女佣隔着窗户,看到他往外走,进去问白奇:“白管家,他出去了?要不要把他追回来?”

    白奇啐了一口:“追什么追。他还能去哪?让他走呗。”

    要是走丢了,正好唐二先生那里就少了个麻烦。

    说来,这个孩子也是命硬。

    他是私下里得到过唐二先生的暗示,才放心动起手来。

    但不管怎么折腾,这孩子就是…命硬啊。

    这是一场连绵暴雨。

    地上积水被砸出了很大的水花。

    谢蕊站在别墅外的亭子下,抱着胳膊发愁。

    荒郊野外。

    这可怎么办。

    没有手机,就是打车也不好打。

    要不,去那个别墅里看看,借个电话,或者躲一下雨?

    别墅大门缓缓打开。

    谢蕊转过身,看见有个小身影走出来。

    那个身影每一步都走得费劲,却顶着暴雨执着地往前走不停。

    “不撑伞吗?”

    谢蕊觉得有些奇怪。

    她刚才在快下雨的时候,从池塘边摘了一朵很大的芭蕉叶。

    如果盖在头顶…当伞用…

    咳,雨太大,和没遮差不多。

    但遮一下,还是有点心理安慰。

    见那个小身影摇晃的厉害,看起来随时要倒下。

    谢蕊举起芭蕉叶,小步跑进雨中。

    雨点落到脸上,噼里啪啦的混着风,好疼。

    谢蕊用芭蕉叶捂紧脑袋,像戴一顶帽子那样用力护住它。

    大雨中。

    小少年抬眸看她。

    明明是初见,却熟悉的不可思议。

    谢蕊脚步不觉放缓,顿住。

    四目相对。

    小少年噗通一声摔下去,晕倒在暴雨里,

    “喂!小朋友!”谢蕊快步上前。

    小少年苍白瘦弱,气息奄奄。

    她去晃他,然后看清了他的脸。

    芭蕉叶落到地上,谢蕊扶住他,有些不敢认。

    她捧起他的脸:“…唐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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