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魏延即刻命人抓捕回纥使团一干人等,但是,金吾卫领命而去,半日后又空手而归。

    却原来,阿其格出了皇宫,根本没有返回驿馆,而是带着从属连夜逃走了,也不知他们是怎么骗开了城门,待到金吾卫的人马追出去的时候,连影子都不见了。

    魏延龙颜震怒,天还未亮,已经传下圣旨,撕毁了和谈之约,征调三十万兵马,不日将讨伐回纥。

    北方战事本为燕国公职责所辖,但因其与宣华公主婚期在即,魏延不欲使其出征,遂在左丞相曹震安的极力推荐下,令怀化大将军陈光威为此役主帅。

    陈光威是曹震安的外甥、亦是曹皇后的表兄。曹皇后哭哭啼啼地前去请求他,一定要灭了回纥,将阿其格的首级斩下带回。陈光威自是满口应承。

    然而,这边尚在调集兵马,那边宫中的齐贵妃已经将太子手脚残疾的消息偷偷地散布了出去。朝野上下为之震动。

    过不了两日,就有朝中大臣联合上奏,道魏子慎身负残疾,六根不全,不堪配储君之德,应另立太子以正国体。

    魏延不需要一个不能提剑拉弓、甚至不能正常走路的太子,儿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延续血脉的器皿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温情,他顺水推舟地允了大臣们的奏请。

    即日,魏子慎除太子之位,降为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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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府,姜宛姝的房中,林照辰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喝着茶。

    隔着帘子,燕国公府的一个属下禀告了这几日朝廷的局势,末了还道:“魏子慎已经迁出了东宫,搬进了他的闵王府,许多太医们都在他府上侍奉着,但据说情况并不妙。”

    林照辰将茶杯放回了案上,轻描淡写地道:“阿其格无用,我本来是叫他把两条腿一起打断的,他竟还留了一条,便宜魏子慎了。”

    姜宛姝坐在那里,眼睛睁得圆圆的:“表叔,你、你说什么呢,是你叫人把太子殿下的腿打断了吗?”

    房中的丫鬟们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

    她吃惊的模样十分可爱,眼睛看过去更大了,眨巴着,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扑扇着,撩得人心痒。

    林照辰微微一抬手,屋子里的丫鬟和屋子外头的下属都退了下去。

    他原本坐在她的身边,姜宛姝警惕地往边上缩了一点,怯生生地道:“好了,我知道太子的事情了,你可以出去了。”

    林照辰一伸手,就把姜宛姝的小手抓住了,握在了掌心中。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就像新鲜的嫩豆腐一般,林照辰都舍不得用力、也舍不得放开。

    他揉着她的手,慢慢地道:“你说错了,魏子慎已经不是太子了,还有,宛宛,我替你出了气,你是不是要感谢我一番?”

    姜宛姝扭了好几下,也不能把手挣脱出来,她生气的时候眼睛就会变得水汪汪的,瞪着林照辰:“出什么气呢,欺负我最多的人就是你了,你把自己打一顿我才高兴。”

    风动,心动。窗外檐角下的风铃响了起来,声音清脆又悦耳。

    林照辰低低地笑着:“好,宛宛,我就在这里,任你打,你来。”

    他的眉目清冷,而眼神却是那么柔软。

    姜宛姝涨红了脸,不自在地将目光转开了,不想再多看这个男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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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瑾打开了钿螺雕花的锦匣,里面摆着一对发簪。

    管家垂手站在帘子外:“姑娘,这是今天早上宝祥楼送过来的,说是他们家大师傅特意为您做的,您看看,这样式您可喜欢?”

    发簪是纯银做的,上面有祥云袅绕、琼楼玉宇,飞天仙女盘旋其上,做天魔舞,一颗白珍珠为楼外明月,方寸之间,宛如精致画卷,巧夺天工之妙。

    因着姜宛姝尚在孝期,她的衣裳首饰都是素色的,但这宝祥楼不愧是京都第一银楼,硬是把银发簪做出了一股奢华锦绣的款式。

    梁瑾本也是高门闺秀,眼光高人一等,而今日见了这发簪,也只有惊叹的份儿:“这可太漂亮了,姑娘,这是仿照画圣张道子的月下登仙图,虽然不能全得画圣神韵,但也有□□分像了,你看看这仙女的衣裳,真是玉带当风、端的精湛。”

    梁瑾昔日有才女之称,自是见识广博,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匠心。

    管家在那边笑道:“阿瑾说的是,宝祥楼的掌柜说了,大师傅对着月下登仙图揣摩了一个多月,才开始动手做这对发簪,若是旁人,他们断不肯花费这般心思,只是敬重我们国公爷的威名,才会如此尽心。”

    梁瑾如今就留在府中做姜宛姝的丫鬟,但姜宛姝也不好意思让她服侍自己,就指派了她掌管四季衣裳首饰等物,林府上下皆以“阿瑾”呼之。

    梁瑾小心地将那发簪取了出来,那上面的仙女微微颤动,真有飘然之态,她羡慕得手都有点发抖,道:“姑娘,让奴婢给你戴上看看吧。”

    “不用了,放回去吧。”姜宛姝恹恹地道。昨天晚上做了噩梦,她到现在心里都还难受着,这六月的天气越发地燥热起来了,树下的蝉鸣声声,吵得人不安。

    梁瑾还待再说,这屋子里的大丫鬟琥珀已经走了过来,对着她淡淡地吩咐道:“阿瑾,收起来吧,姑娘的首饰多了去了,这一两样也没什么特别稀奇的。”

    “是。”梁瑾垂首。

    琥珀毕竟心细,对姜宛姝问道:“姑娘怎么了,早上起来就闷闷不乐的,哪里不舒服吗,奴婢去唤大夫来给您把个平安脉可好?”

    自从眠春等人因照顾不周被赶出府后,这屋子里的丫鬟仆妇们更加殷切了,简直恨不得时时将姜宛姝供在手心里。

    姜宛姝怔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外头的知了太吵了,有点讨厌。”

    管家还在帘外候着,闻言马上道:“这是小的们失职了,姑娘稍等,我马上叫人把知了儿都抓走,再不会吵着姑娘。”

    “啊?”姜宛姝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管家就颠颠地走了,叫都叫不住。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支着腮,又坐在那里开始发呆了。

    过了一会儿,蝉鸣声就渐渐地开始小了下去。

    有一阵脚步声传过来,琥珀的声音道:“赵夫人,您快请进,姑娘在里面闲着呢,您正好来陪她说说话。”

    小丫鬟打起了门帘,朱氏走了进来:“宛宛,我来看你了。”

    她无论何时都是笑眯眯的,脸庞如满月,说不出的和蔼可亲。

    姜宛姝惊喜地起身迎过去:“赵夫人,怎么也不唤我出去迎接您,我真是太失礼了。”

    朱氏携了姜宛姝的手,亲亲密密地坐下:“你和我客气什么呢,才多久不见,就这么生分了吗?”

    她端详了一下姜宛姝的小脸蛋,笑道:“气色好看多了,看来你表叔把你照顾得不错,那就我放心了,宛宛,你要多吃点东西,多长几两肉出来,不然,你看你这小腰细的,风一吹就要断了,将来可经不起燕地苦寒的日子。”

    姜宛姝差点被呛住了,咳嗽了起来,琥珀急忙上前给她抚背,另一个丫鬟荔枝奉上了香茶。

    姜宛姝喝了一口茶,顺了顺,半天才缓过来:“赵夫人,你说什么呢,我不太明白。”

    朱氏讶然:“照辰还没和你说吗,等妙仪的婚宴过后,他就要启程回燕州了,自然要带你走的。北方的风物气候都和京城大不一样,当初我们家的琳娘刚去那几年也很不适应,还病倒了几次,你可不得好好准备一下。”

    姜宛姝怔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低下了头,小声道:“表叔他原来似乎和我提过一次,可是……我不想去,我一点都不想跟他走。”

    她的鼻子酸酸的,心里委屈又愤怒。

    朱氏看着姜宛姝的表情,不由叹气:“不是我替自己家外甥说话,你如今这光景,除了他,还能依靠谁呢,他虽然看过去凶了一点,但品性端方正派,未尝不是好归宿。宛宛,你心里想开点,别和自己过不去。”

    朱氏一片好心,姜宛姝不好驳她,但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勉强笑了一下:“对了,赵夫人,您方才说赵姐姐要成亲了吗?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有福气做了您的女婿?”

    说起这个,朱氏喜气洋洋:“我今天就是过来给照辰送喜帖的,我家妙仪六月十五要出阁了,嫁给临江侯薛家的世子薛迟,本来照辰打算过几天就回去的,就为了这事特意多留了半个月,宛宛,你到时候一起过来喝喜酒。”

    后面朱氏再说什么,姜宛姝都听不见了,她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一片混乱,似乎有很多东西一起涌进来,仔细琢磨,却是一片空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赵姐姐要嫁给薛世子吗?那真是太好了。”

    那声音如同在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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