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临江侯府。

    赵妙仪正坐在窗边绣花, 她的女红其实并不好, 一针一线绣得很是笨拙, 但她仍然低着头, 全神贯注地绣着。

    以至于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她都没有发现。

    “妙仪。”

    那个男人立在那里很久, 而后低低地叫了她一声。

    赵妙仪抬起头, 看见自己的夫婿站在那里,她惊喜地道:“世子, 你、你怎么来了?”

    婚后, 世子对她并不亲睦,只有新婚之夜在她房中歇过一宿, 再往后,连见面都很少了。赵妙仪背地里常常垂泪, 人前又羞于出口。

    今日竟见世子主动过来, 怎不令她惊喜。少妇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了娇羞的笑容。

    魏子楚望着自己的妻子, 表情冷漠, 目中流露出的神色似厌恶又似怜悯,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赵妙仪, 并不说话。

    赵妙仪却对夫婿的神情恍若未觉, 她带着满脸的笑意, 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物件, 递过去给魏子楚看。

    “世子,你看,我给你绣了一个荷包, 是祥云白鹤的图纹,你喜欢吗?”

    跟着魏子楚一起进来的一个侍卫正慢慢地将刀抽出鞘。

    魏子楚的眼睛落在赵妙仪的手上,那个荷包绣得歪歪扭扭的,甚是丑陋,而赵妙仪娇嫩的手指上布满了针眼,血痕未干。

    她望着魏子楚,眼中满满的是讨好与期冀:“我绣得不太好,只能做这简单的活计,也不知你会不会嫌弃。”

    魏子楚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抬起手,做了一个姿势。

    身后的侍卫将刀插回了鞘中。

    魏子楚挥了挥手,那侍卫默默地退出去了。

    “妙仪。”魏子楚终于出声。

    “嗯?”赵妙仪含笑看着魏子楚,乖巧地等着他说话。

    魏子楚慢慢地道:“我和父亲有事情要离开安阳一阵子,家中无人,你不妨先回娘家小住几天吧。”

    赵妙仪不安起来:“世子,你要去哪里?几时回来?”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归期未定,你毋须牵挂,自回家去便好。”魏子楚如是冷冷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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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春天,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临江侯薛其显举家潜逃,不知所踪,临江侯府的世子夫人赵妙仪被抛弃在安阳,茫然不知所措。

    江北地区的平江、邺城、蜀州等六州府叛乱,临江侯在蜀州现身,其子薛迟自称实为周王世子魏子楚,为临江侯所救,隐姓埋名苟全性命。

    当日,先帝临去时,留下遗诏,传位于周王,此遗诏托付予右丞相姜不敏。姜不敏秘密将遗诏带出皇宫,命人送往周王封城平江,只可惜周王、姜不敏均为魏延所害,乾坤紊乱,贤者蒙冤。

    而如今,魏子楚得六州府相助、匡扶正义,这才敢昭告世人,以求光复正统。

    蜀州节度使陆川和镇守邺城的广武将军李暨曾为天子近臣,分辨出遗诏确为先帝亲笔所书,遂以忠臣自命,声称要为周王伸冤,矛头直指向魏延,斥其为窃国之贼,号令天下有识之士共伐之。

    彼时,魏延领着军马方才出了安阳,闻讯暴怒,半道折回,在朝堂上问询诸臣工,在众人的推举之下,点了连云策为帅,命其领兵平乱。

    岂料,连云策率四十万兵马直奔江北后,竟自归顺了魏子楚,其言称当年周王与姜相提拔其于微末之中,今当思恩图报,不负旧义。

    魏延怒不可遏,然则追究下去,当日推举连云策的几位臣子却已连夜逃亡去了。

    魏延遂命陈王监国,决定亲征江北。

    然则,魏延率军征战,安阳城中,宫中的曹皇后串通曹丞相,将废闵王魏子慎从大牢中放了出来,并杀了陈王,占据安阳。

    消息传来,魏延正与连云策在祁连山交战,当是时,军心动摇,不敌而退,被困于祁连山下。

    是夜,大营中,魏延左思右想,终于放下身段,写了一封密函,叫了心腹之人突围送往燕州,意欲向林照辰求援。

    他想,那毕竟是他的儿子,人伦之情不能不念,他给予了林照辰骨肉性命,林照辰总是要还他的。他相信,赵琳琅所抚养的孩子,这个道理应当是懂的。

    那一夜的星光特别黯淡,北斗摇摇欲坠。魏延困于山中,遥望星空,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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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段时间,燕国公府的人都忙碌了起来,林照辰要迎娶姜宛姝为妻,他的婚事自然要筹办得万分慎重。

    至于宣华公主,众人只知道当日与公主拜堂成亲本来就是二郎林照时,林照辰说他要娶的妻子是姜宛姝,在燕州,他的话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没有人敢于置疑。

    各色的采办都要最上等的。

    布置喜堂的红毯子指明了要从波斯商人那里买下最华丽最精致的织品。

    婚庆依仗用的十二篇匹白马则是室韦人精心挑选了送给林照辰的,不但通体纯白,连十二匹马的形态体魄都分毫不差,一溜儿立在那里,神气又威风,见者无不啧啧称奇。

    还有器皿用具,叫人千里迢迢去了汝州,守在窑炉前,不惜重金,叫匠人们务必要烧纸出粉色的瓷器来,只因为姜宛姝无意中提了一句,想用桃花颜色的碗勺吃饭喝水。

    零零总总的事情举不胜举,燕国公府忙得人仰马翻。

    而林照辰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陪着姜宛姝。

    此刻,他正坐在姜宛姝的房中,看着丫鬟们小心翼翼地将嫁衣捧了上来。

    姜宛姝咬着嘴唇微微地笑着,看了林照辰一眼:“表叔今日这般闲,怎么不去忙你的正事?”

    林照辰淡定自若:“还有什么能比终身大事更要紧的。”

    姜宛姝的脸更红了。

    因着姜宛姝房中最近事情格外忙,赵琳琅又把梁瑾打发回去了,依旧管着姜宛姝的首饰衣裳,如今她一个人可管不过来了,额外还添了两个小丫鬟来帮她。

    这会儿,梁瑾指挥着小丫鬟慢慢地把嫁衣展开:“小心、小心点儿,这料子可金贵着呢,小心别把指甲挂上去,哎哎,别把衣角垂下去。”

    那一袭嫁衣展开来,简直晃花了人的眼。

    衣料柔软如云朵一般,纯粹的红色流淌而出,是山间的枫华、天边的霞光,明艳不可方物,那其中流光溢彩,随着衣料的抖动,仿佛云霞来去,藏不住春意。

    精致华美的刺绣从云霞中跃然而现,海棠夭夭、灼灼其华,燕雀来贺、嘤嘤其鸣,一派秾丽风景。

    缝制嫁衣的四个绣娘是从松江府请来的行家翘楚,原本燕国公府的人叫她们绣上牡丹云鸾,但她们见了姜宛姝后,果断拍板,改为海棠春燕图,直说这和新嫁娘更配。

    如今做成了,呈上来一看,姜宛姝果然喜欢,她摸着上面一只只玲珑精巧的燕子,抿着嘴笑:“这小鸟儿真是怪俊巧的,明儿叫绣娘把花样子给我,我描下来,作一幅画,挂在书房也是好看的。”

    林照辰看了姜宛姝一眼,喉结动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既做好了,穿上去试试合身否?我总觉得宛宛你这段时间似乎胖了一些。”

    “啊?”姜宛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十分紧张,“我胖了吗?哪里哪里?是不是不好看了?”

    大丫鬟琥珀在边上笑道:“姑娘这些日子过得轻松,脸蛋是圆了点儿,奴婢嘴笨,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姑娘比原先更漂亮了,跟花朵似的。”

    姜宛姝红了脸:“哎,快别说了,我知道你们惯会溜须拍马的。”

    琥珀揣摩着林照辰的眼色,伶俐地对姜宛姝道:“姑娘,奴婢服侍您试下衣裳。”

    姜宛姝害羞地看了看林照辰。

    林照辰端起手边的茶杯,淡定地喝了一口,一点没有走的意思。

    于是,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姜宛姝转到隔间的屏风后面去了。

    丫鬟捧着嫁衣,弓腰伺奉在身后。

    姜宛姝慢慢地脱下了衣裳,只余了一件小肚兜,摊开双臂等着丫鬟给她穿上。

    不知何时,周围变得十分安静。

    那一袭华丽的嫁衣宛如云霞,柔软地拂过她的肩膀,落了下来。

    男人浑厚的声音,带着一点难耐的沙哑,蹭过她的耳鬓:“宛宛……”

    那充满了雄性的气息让姜宛姝打了一个哆嗦,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倏然被他从后面抱住了。

    他的手环绕过她的腰肢,拥她入怀。

    “表叔。”姜宛姝娇羞地惊叫起来,“你可真讨厌,怎么就进来了?”

    丫鬟婆子们早就识趣地避开去了。

    婚期拟在六月,故而嫁衣亦是轻软薄透,隔着那一层细腻的衣料,姜宛姝似乎能感觉到他手掌上粗糙的纹路,一寸寸地移过。

    姜宛姝又闻到了他的味道,清冽的松香,此刻似乎被点燃了,那么炙热狂烈。不知道是害怕、或者别的什么缘故,她的腿有些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幸而林照辰牢牢地扶住了她,他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掬在怀中。

    他的手很不安份。

    “我看看,宛宛,你这里好像确是胖了,大了一点。”

    “你胡说、胡说。”姜宛姝恼羞成怒。一种雷击一般的感觉从脚底窜到头顶,全身都红透了,她嘤咛了一声,捂住心口,想阻止他。

    他似乎低低地笑了一下,咬了咬她的耳朵。

    姜宛姝又打了一个哆嗦,她生气地想骂他,说出口,那声音却软得和春水一般,连她自己也要溶化了:“表叔,你不能这样欺负我,我要生气了。”

    “宛宛是个小气包子,总是在和我生气。”林照辰咬着她的小耳朵说话,呼吸吹入她的耳廓,令她战栗。

    心口发胀、都要烧起来了,又似乎有点儿疼,他的手握得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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