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片羽毛遵循引力坠下, 唇落到唇上, 只这么贴一下显然还不足够。
夷承托住花善笑后脑,不让她后退。
磨蹭,贴合, 辗转,某个梦里发生过的情形在现实重演。
心脏犹如附到耳畔, 突突地乱跳, 一声比一声喧嚣。
知觉被洪流冲击, 几乎要瘫痪。哪里都是夷承。依然抓着她手腕不放的触觉是夷承, 要烧进唇齿的关卡探进去的热度是他,拂在脸上的吐息是他, 同样狂奔到失去方向的心跳声是他, 衣服洁净又干燥的皂香是他,压下来的重量是,眼睛里熠熠的火也是。仿佛铺天盖地笼罩住她的向导素气味当然也是夷承。
全方位攻击, 全面失守。
天时地利人和的,就这么顺其自然也不坏。反正她不讨厌。花善笑不禁这么想。身体里有一部分甚至雀跃着,渴望继续下去,确认前一夜的梦不是梦。
夷承却猛地停住。
他双手撑在她颊侧, 急促地喘息着。
而后, 他狼狈地抽身,一直退到房间对角另一堵墙。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我不应该那么做的。我--对不起。”夷承罕见地语无伦次, 因为懊悔声音发颤。
花善笑靠在床头,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烧退了?那么我就走了。”夷承匆忙地转过身去,在门口停了一下,“今天你继续休息,我去申请调换双人训练的时间。”
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
花善笑像是终于从梦中惊醒,揪着散开的睡衣衣襟,在床头蜷起来。
心跳依然快得吓人。
双颊的热度印在膝上。而在持续燃烧的不止脸颊。
虽然链接带来的异样感觉被称为丧失感,但有什么遗落在搭档那里,也意味着对方有一部分托付到了自己这里。想要的不只有与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重逢,落单的、嵌进自己却并不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同样热切渴望着与源头重新连接。
花善笑无措地咽了口唾沫。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
只是想到刚才夷承是怎样一边亲吻她一边摸索着覆下,她就不禁蜷得更紧,否则有什么就好像会溢出来。而越是克制着压抑着暴走的思绪,那股火烧火燎的滋味只有骚动得更加嚣张。
善笑忽然一个激灵。
这……她该不会是在欲求不满吧?
毕竟今天她可没有被结合热蒙蔽神志,完全清醒。
不妙,感觉这个假设更加有可信度了。
“呜--”她卷着被子倒下,恨不得能在床上刨一个坑把自己埋了。
怎、怎么会这样啊……花善笑的自我认知再次得到刷新。
这是结合的后遗症吗?还是说精神链接不会有这种问题?又或者……是心情上的影响?因为心动神驰,所以难以自禁。
她吞咽了一下。
不,反过来说,会不会她对夷承的脸红心跳,对于他一举一动的过分在意,其实都是被唤醒的情|欲无限膨胀之下,为了蒙骗大脑而产生的粉红激素在矜矜业业工作?换而言之,花善笑并不是喜欢夷承这个人,只是在馋他的肉|体。Q.E.D. Quite easily done.*
“原来我是这种人吗……啊啊啊,这……”
差点因为这念头在床上扭来扭去。
花善笑嚯地坐起来,冲到浴室洗了好几把冷水脸。
她抬起头端详镜子里的自己。
要归功于冷水,脸倒不是特别红。
然后她看到了颈侧尚未褪去的红痕。
“啊啊啊啊!”她再次猛力拍脸颊。
为什么就是停不下胡思乱想。
就算今天能躲在房间里,但明天呢?就算不是明天,总要和夷承见面,更不要说还要进行帮助新搭档互相适应磨合的双人训练。这下她该怎么面对他啊?!
如果知道她脑子里都在跑什么装了颜色废料的火车,夷承又会怎么看待她?
花善笑呜咽一声,抱头蹲下了。
好想找个人寻求建议。但……但找谁呢?不知道原好和季礼侑有没有进行到这一步,况且再亲密,突然和好朋友大谈□□也挺那啥。想来想去似乎只能去匿名版发帖。但有了此前的惨痛教训,再次被本人看到可就社会性死亡了。
但是如果不发帖,只是看看别人的帖子总行吧?
反正匿名版的确有不少这种话题的讨论。
花善笑立刻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
“……”
半个小时后,爬了几个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长楼之后,花善笑感觉自己的眼神都死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够狗血刺激,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完全不具备参考性。性和爱未必手拉手共同前行,这种事不用看帖子她也知道。即便她真的是因为前者被夷承吸引,她好像也没必要慌成这样。况且,她……也并不讨厌夷承这个人。
略微冷静下来,花善笑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那件男士衬衣还搭在原处,说实话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是洗干净还回去?随便处理了买件新的给夷承?还是当做没发生过这事?
她向后仰倒在地上,在脑海中将事情再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等等……昨天还烧着的时候,她是不是赖着夷承乱撒娇了?
“啊啊啊啊!”
羞耻心再次将冷静冲飞到九霄云外。
终端震动。
看到发信人名字,花善笑又是心头一跳。
「真的对不起。」
她其实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次要反复道歉。因为两个人都清醒着?
「没有,是我不对」
花善笑这么回复。
从住宿区健身区域的跑步机上下来,看着这条消息,夷承不禁想叹气。
她有什么不对?责任全在他。
他在花善笑醒来后不久就醒了,却因为实在想知道她准备对他做什么而装睡。
但仅仅是伸手过来触碰他的头发,她居然就动摇得那么厉害,紧张的情绪越过她的屏障溢出来。可爱过头了。以致在她退缩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挽留。
并没有想到会险些失控。
要怪他在白天积压了一些情绪。
看到另外那个男向导和花善笑搭话的时候,夷承略微感到被冒犯。也许花善笑都没意识到,但那个人与季礼侑有相似的地方,都亲切得体,通情达理,笑起来让人无法讨厌。如果不是因为意外,她会不会选择那个人,毕竟那才是她喜欢的类型。即便知道只是愚蠢的假设,这个念头还是令他不快。
但花善笑看向他的时候心头会涌上潮涌,对其他人没有。这一点就够了。再加上她那么努力地和他解释,怕他误会。
他根本没法生气。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略微加大了对花善笑的攻势。撩拨她,再装作若无其事。既报复她此前长久的迟钝对他的折磨,也希望她能因此快点下定决心。
因为结合链带来的单方面的益处,夷承难免有些飘飘然。
--如愿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但虚幻的掌控感又如此不堪一击。先陷入情网的人哪里来的从容自若。季礼侑和原好出现在他们面前,夷承再次被拖入不能言的地狱。
他宁可自己感受不到花善笑因为季礼侑而起伏的酸涩心绪。
最可恶的莫过于,初结合的哨兵和向导之间的情感感应并不彻底。他无法确知花善笑的心情究竟是哪种性质。是依旧无法割舍的恋慕吗?所以才会极力回避?毕竟一坐下,她的注意力几乎就全在原好和季礼侑身上,对他摆明了不想搭理。就算他将不悦表露出来,她也只是一耸肩任由他去。
回想起那时的感受,夷承又感到心头烦闷。刚才跑出的一身薄汗完全没把情绪带走。不如说,未遂的劲头反而让原本已经消退的嫉妒心再次膨胀。
他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灌下,没好气地将空瓶狠掷进垃圾桶。
薄明时分,除了他空无一人的健身区正对着透明幕墙。外面是寂静的黑,玻璃映出他失真的倒影。他正蹙着眉,一脸显而易见的烦躁。
因为谁这么忽怒忽喜是头一回。
夷承自觉原本并不那么容易被外界左右情绪,毕竟他早就学会如何故意降低对他人看法的敏锐度保护自己。只要不在意,管其他人怎么看,他做自己就好。
但花善笑又让他变得奇怪了。
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认真起来会变成这样。
即便因为她不接他电话而火大,他还是第二次、第三次地拨号。甚至连形式上的一分钟都等不下去。但再多的不满和无处发泄的怒火,又因为她在电话另一头撒娇全部烟消云散。
不过,原本就是他回过神时,就已经到了花善笑宿舍楼下。确切说,在她接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她的方向去。可能就算她不主动给个台阶,他也会在外面守着,以防她一个人真的闹出什么意外。
花善笑不擅长维持与人的合适距离,要不强撑着架子离得很远,要不就没什么自觉地黏上来。夷承吃不准她对他坦率的依赖有多少归结于生病。他记得原好提过,花善笑一生病就会变得缠人。他非常努力地不让自己太乐观或是多想,尽可能只专心扮演好看护的角色。
但这实在不是件容易差事。
如果花善笑平时也能向他尽情展露爱撒娇的这一面就好了。夷承禁不住那么想。
然而功亏一篑。
对刚刚退烧的人出手也太差劲了。
他感觉得到,花善笑的情绪也不太稳定。他可能吓到她了。毕竟今天连结合热的借口都没有。他并不想让她对他产生坏印象。
夷承不禁再次懊恼地抹了把脸。
可一想到花善笑贴在他怀里时的触感,明明才喝过水,他又口干舌燥。
花善笑身量高挑,平时也穿得偏男孩子气。谁知道宽松帅气的衣服下藏着--
他不禁阖目。
只有他知道。
夷承喉结动了动。即便近旁没人,还是伸手掩唇遮挡表情。
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挑明,那样许多顾虑都不再必要。昨天他也差一点就那么做了。但是他想要的并不只是花善笑一个点头愿意。她也说过,只怕不论是谁,她可能都会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
何况她显然不讨厌他。
但是夷承不想要这样。他要的不止如此。不讨厌还不足够。被动地答应也不够。
深呼吸,他走到一边戴上拳击手套,对着不知为何非常不顺眼的沙袋抡了两拳。
总之,短时间内,不能再和花善笑独自待在一起了。他想。那样非常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Q.E.D: 数学和逻辑短语,拉丁语"quod erat denstranduquot;简写, 即证明完毕。因为首字母也被故意误读为quite easily done(简简单单就办完了)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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