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就是沉默。
“……”
“……”
“喂, ”停顿, “刚刚在睡觉,没看到。”
有点勉为其难的一声:“嗯。”
“……你找我什么事?”
“……”
“要吵架的话明天再吵行么。”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花善笑闻言怔了怔,缓缓坐起身。只是这么一移动, 她就有些目眩。额前像有一团火在烧。她拿手背贴了贴确认温度:“好像的确有点发烧。你怎么知道?啊……你也感觉不舒服?”
“没到那个地步,但是感觉得到你身体情况可能不太对劲。”
“结合热正常的后遗症吧, 躺一晚上就没事了。”这么说着, 她下地, 准备去倒杯水喝。
“需不需要我叫原好去你那里?”
另一头隐约传来噪音。夷承在外面走动?还是只是开着窗?
“不用了……”她将通话开到免提, 拧开矿泉水瓶,水滑下喉咙, 是温的, 不够凉,身体太热,嘴也有些管不住, “其实从小到大我一共就没生过几次病。上一次是高一还是高二的暑假,正巧家里没人,结果我找不到体温计,只好出门买, 回来之后才发现药也不知道在哪, 明明和体温计一起买回来就好了。”
她笑了一下:“真是烧傻了。店员也不多问我一句。可能我生病了看上去也不像在生病的人。不想告诉父母,怕他们担心我从出差地赶回来,就只好狂喝水盖被子出汗。只有那种时候,才会突然觉得原来我也会觉得寂寞, 好想有个人陪着。不过那时候幸好有小原,她住得远没法过来,就一直和我说话,等我睡过去都没挂电话。”
局促的停顿后,夷承轻声说:“嗯。”
花善笑从衣橱里翻出医药箱,俯身去找药的时候头晕,差点站不住,手一松终端落地。
“没事吧?”
“手滑了一下,你应该问终端有事没事。没碎屏,幸好。嗯,药找到了。”将药片吞下,她抓起终端,重新往床边晃,其实已经没什么话说,但还是不想就此挂断,“夷承……”
“嗯。”
“你说点什么。”
另一头传来轻柔的吐息,他问:“花善笑,你在和我撒娇么?”
她想了想:“可能吧。怎么?”
“我可以过来么?”
“?”她没反应过来。
“陪你。”
“……!”她有点结巴,“都……都那么晚了。”
“陪人说话我不擅长,”夷承停顿了一下,听起来有点小心翼翼,“但只是陪着的话……而且,那样的话,链接造成的负担也会减轻一点。”
她抓紧终端,难以克制唇边的笑意:“好呀。”
“那你开门。”
“啊?”花善笑疑心自己幻听了。她难以置信地挪到玄关,将门张开一线。
真的在外面。
已经分不清哪是发热哪是悸动,总之从心口到耳后都发烫。
“都到门口了你还打什么电话……”躲在门后,她嘀咕。
夷承有点僵硬地说:“姑且,我和你还在吵架。不知道你会不会放我进来。”
对方说得有点道理。花善笑呼了口气,将门开全:“进来吧。”
“你去躺下。”
“一来就使唤我。”
“病人就有点病人的样子。”
花善笑歪回床上。
夷承脱了鞋和外套,往她的方向望一眼,有点没辙:“被子也盖上。”
“热。”
“你在发烧,能不热么?”夷承将被子拉过花善笑肩膀,探了探她的额头,“体温量过了?”
“不用,我感觉得出来,”她咧嘴恶意地笑了笑,“哨兵特殊技能。”
夷承从带来的袋子里摸出包降温贴,往她额头上一铺。
“嘶……”因为凉意,她打了个哆嗦。
“你睡吧。”夷承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
“嗯。”
一个翻身,两个三个翻身,最后翻回来面对夷承。
“睡不着。”
夷承手肘搁在床沿,撑着头看她,似乎觉得对她的无理取闹无话可说。
“你说点什么。”花善笑再次催促。
“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喜欢我。
这个念头掠过。她被吓得全身僵硬。烧糊涂了这是?
“?”
“没什么。”
“你别想东想西的了,快睡。”
“又不是你让我睡我就睡得着。”
“……”
“夷承。”
“嗯?”
“就叫你一声。”
夷承忽然找了个话题:“我替你疏导一些刺激,应该会好受一点。”
“嗯……”她闭上眼,开始想哪说哪,“说起来,看过的很多少女漫画和言情小说里,都会有男主角生病发烧、女主角照料他的情节。然后呢,都必然会有他要么迷糊要么故意拉住女主角的手的桥段。”
“你还会看少女漫画和言情小说啊。”
“干嘛,不行啊?”
夷承笑了笑。
她白他一眼,有点遗憾地说:“每次看到这种地方我都觉得,可能我这辈子都体会不到女主角看到男主角弱气一面的心动了。我根本不会照顾人,更不要说做粥之类的给病人吃了……”
夷承直接问:“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暗示我拉住你的手吗?”
“……”花善笑别开脸:“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他无言地掀起被子一角,将她的手掌拉出来握住。
她哼一声,从被子顶端露出双波光乱转的妩媚眼睛偷偷看他。
夷承见她鬼鬼祟祟,眉眼柔和地叹了口气。
她心上被吹出几道荡漾的榖皱波纹。
再对视下去有点要命,花善笑找了个新话题:“你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
“怎么?”
她仗着病号身份提要求:“每次你那么叫我,都感觉你要和我吵架。所以,你给我换个叫法。”
“你还不是一直用全名叫我?”
“那你想要我怎么叫你?阿承?”
很坚决的抵抗:“不要。”
“干嘛?”花善笑低笑,贱兮兮地往床沿蹭了蹭,大胆地逗他,“因为季礼侑也那么叫你,你不乐意?”
夷承眯眼:“嗯。”
他直率的回答教她一噎,转了转眼珠,她寻找新提案:“那你要怎么叫?小承,小夷?承儿?承哥?欸,这不行,我才不叫你哥呢。阿夷?”
她因为最后一个的谐音笑了一阵。
当事人很无语地任由她笑。
“承承--?”她故意拖长了音调,“这么叫好像幼儿园小朋友哦。”
夷承不搭理她。
“承……?”这么叫出口,花善笑才觉得有点怪怪的。
夷承非常可疑地看向别处,露骨地回避着与她对视。
在意识里侧燃烧的朦胧记忆:两个字的姓名被颠得拆开,互相失散,最后便成了第二个字反反复复。
她吞咽了一下,也陷入沉默。
房间忽然显得狭窄,这点空间容纳不了急速膨胀的异样心思。
花善笑有点慌张,但又怕表现出来更加不妙,便别开脸看墙壁。
夷承深吸气,抹了把脸,以还算平静的口吻地说:“你要我怎么叫你?”
“就……随便你吧。大多数人叫我笑笑。”
“笑笑?”他尝试了一下,又换了个相似的选项,“花花?”
她不知为什么笑了。
“善笑……?”
她怔了一下。
夷承说:“好像没有人那么叫你。”
“嗯……的确比较少。”
“为什么?你不喜欢?”
“也不是……”花善笑别扭了一下,还是坦白了,“就是感觉怪怪的。这名字给人一种八面玲珑的感觉,但我……不是那样的。不像我。”
“所以是‘小花不会笑’?”
她没想到夷承还会注意到这点,压着视线,缓缓点头。
“但是如果你想那么叫,也没事啦。习惯之后就好。”
“那我能依然叫你全名么。”
“呃,也不是……不行吧。”
“嗯。”夷承看向别处。
花善笑盯着他,忽然生出一个想法:这人……难道不叫人全名就会害羞?
想求证的心蠢蠢欲动,但她最后决定放他一马。
正面朝上,她闭上眼。
可能是说了一会儿话消耗了精力,又也许是疏导的效果,亦或许真的是握着谁的手有奇效,花善笑逐渐平静下来,发热的躁动也缓缓地趋于平缓,化作熏人入睡的热意。她迷迷糊糊地将手收回去:“一直那么伸着我要抽筋的。”
“嗯。睡吧。”
“你也回去吧……反正我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你如果半夜醒过来,又是一个人,”夷承顿了顿,“那样不太好。”
这话令花善笑不禁略微蜷缩起来。心跳得很快。但她实在很困了,便只应道:“嗯……”
说是睡过去,其实是半梦半醒,她始终感觉得到被子的重量,还有身上在发汗。
虽然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但她因为一个劲冒汗而难受起来的时候,夷承似乎都会扶她起来喝水。每次迷蒙中睁开眼,她一转头就能看到夷承,然后便安心下来。
热度去得和来时一样突然。
花善笑启眸,感到浑身轻松。
天还没亮,她摸到扔在枕边的终端查看时间。的确是睡够了。翻身面向外侧,她发现夷承就这么趴在床沿睡着了。
连续连着两天睁眼就看见夷承的睡颜,花善笑内心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昨天是恐慌,今天……
她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么多故事里会有偷亲睡脸的场景。
要是有个人整晚守在床边,就这么趴着睡着了,心动一下,甚至鬼迷心窍地凑过去,是非常正常、或者说理所当然的事吧。
但那种事她做不出来。如果被抓现行可就是处刑现场了。
这么想着,她还是禁不住伸手,想要触碰夷承的头发。只是这种程度总该不要紧吧。但即便只是摸个头发而已,她竟然也紧张得不行,生怕夷承会突然醒过来。
手停在半空良久,她终究还是怂了。
花善笑犹犹豫豫地要缩手,就在那刻,夷承忽然睁眼。
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他那里带。
--啊,花善笑脑海中窜过一句事不关己似的感慨,竟然又忘了,她的悸动也会传递到他那里,甚至可能把他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丹青陈黄、试眉、御酒和一口一个大西瓜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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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居的朋友们一定要家中常备创可贴、烫伤膏、体温计和常见非处方药哦(不要问树哥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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