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薄老师平静嗓音透过电流忽然显得很诡异很可怕。
“薄、薄老师对不起”电话那头唐泽下意识就道歉,顿了好几秒才想起姜意目前境况,鼓足了勇气问道“我和姚宁宁现在正在医院附近, 我、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小意吗”
薄衍没有接话。
他目光落在床头坐着青年身上, 雪白巴掌小脸,长长密密眼睫垂下了, 像一只狂风暴雨中蝴蝶正不安地扇动着翅膀。
精致漂亮又脆弱易碎小蝴蝶。
“薄老师薄老师您在吗”久久等不到回话唐泽忍不住催促起来,一声比一声急。
手指轻轻点了点挺翘小鼻尖, 转而又掐住瘦得尖尖小小下巴,逼小猫儿抬起脸来和自己对视。
漆黑眼眸暗不见底,覆着薄茧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殷红唇角,薄衍终于低声开口道“有人想要来看你,你想见他们吗”
说罢,握着手机放到了他耳畔。
“喂小意你别害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和宁宁马上就去看你”
在男人注视中, 姜意缓缓摇了摇头。
“谢谢你们好意, 但现在太晚了,你们先回去吧。”清泠泠嗓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 “我在这里很好,三天后准时回大厂和你们一起准备决赛。”
“不行小意你听我说”
“嘟嘟嘟”几声响, 薄衍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扔到一边,他单膝跪爬上床,一点点逼近床上青年,“他跟你说了什么”
姜意既不避让, 也不隐瞒, “说了一些关于你事。”
黑沉沉眸子眯了眯, 低低沉沉嗓音有些不易察觉紧绷, “说我什么”
“你有什么可让别人说”姜意反问他。
“那看来”薄衍极力压抑着眼底狂风暴雨,“想必不是什么好话了。”
姜意不吭声,鸦羽似眼睫不自觉又垂下了。
但这个动作给了男人极大错觉,他死死咬住后槽牙,艰难地问道“你你害怕我了”
其实他应该猜到了。
小猫儿望向他眼神,手机里传来若隐若现激动言语,一切都指向了不好讯号。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墙,只是他一直把这堵墙遮掩得严严实实,不想让姜意窥见一点肮脏罢了。
令人窒息沉默中,姜意缓缓掀起眼皮子,“我害怕你什么”
他抬起手指,挑了挑男人下颌,“难道不是你在害怕吗”
薄衍愣住了。
微凉手指从紧绷手臂开始,一寸一寸捏过硬得像石头肌肉,来到僵直脊背,像无数次他做那样,来回抚摸着他脊背。
男人咬紧脸颊有些轻微抽动,“幺儿”
下一秒,安抚他手转而搂住了宽厚肩膀,姜意微微扬起上半身,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薄衍呼吸一窒,一瞬间似乎连心跳声都静止了。
尖尖下巴磕在他颈窝里,带着奶香味儿呼吸拂过他皮肤,小猫儿亲密地挨着他说“我一点也不害怕你,薄衍哥哥。”
无论你做了什么样事,无论你在别人口中是多么可怕人,你在我心里样子都不会改变。
你是宁愿自己流血也绝对不让我受伤人,所以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仿佛僵死枯木忽然被注入了鲜活血液,薄衍反手死死地抱紧了怀里人,力道大到像要将人揉进自己骨血里,很快又松了力气,小心翼翼地生怕把最心爱人偶娃娃弄坏了。
好半晌后,他小蝴蝶轻飘飘又郑重其事地问他,“所以,那些事,你自己亲口告诉我,好不好”
滚烫大手掌着圆鼓鼓后脑勺,薄衍将人按在自己胸膛前,感受着“砰砰砰”心跳声,目光变得遥远而迷茫,“该从哪里说起呢”
从薄衍记事起,那栋冷冰冰别墅就像一座巨大囚笼一样囚禁着他。
母亲每日亲自将丰盛饭菜准备好等他放学,然后两人就坐在桌子前等待薄承怀回家。
但是他们几乎从来都等不到那个男人。
母亲会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热着饭菜,不断安抚他说爸爸很快就回来了,但往往从傍晚等到深夜,偌大别墅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薄承怀回家对于他们母子俩来说是施舍,是恩赐,是帝王偶尔心血来潮临幸。
大多数时候母亲都是很爱他,将他生活照顾得井井有条,但有时候看到他也会无端地发脾气。
直到薄承怀在外面养女人被发现,直到薄衍越长越大,越来越像他。
母亲终于疯了。
“那段时间,她清醒时会抱着我哭着说对不起,不清醒时就会把我当做薄承怀,歇斯底里地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她,甚至拿着刀要和我同归于尽。”薄衍抱着心爱小蝴蝶,嗓音极低地揭开尘封已久伤疤,第一次让伤口血淋淋地坦露出来。
“家里保姆忍不住偷偷汇报给薄承怀,他就强行把我送回了老宅子,和爷爷他们住了一段时间。”
十五岁薄衍还不知道,那次一别,即是永别。
等到他再次见到母亲,只有灵堂前一张黑白遗照。
母亲自杀了。保姆说是拿一把刀割开了自己动脉,鲜血喷洒了整个卧室,像是一场无声悲恸大雨。
薄承怀连遗体都没让他见一眼,就匆匆把人给火化了。
“如果”嗓子哑得只余气声,却仍遮不住痛苦哽咽,薄衍断断续续道“如果我早知道、知道会是这样,我绝对、绝对不会不会离开她”
男人向来笔挺如松脊背佝偻下去,像一只受了伤雄兽,沉默地呜咽着消化一切痛彻心扉。
眼尾变得通红,水汽盈满了眼眶摇摇欲坠,姜意只能不断地拍着男人肩背,重复道“不是你错,这不是你错哥哥”
葬礼结束后,薄老爷子把薄衍接到了自己身边,度过了一段相安无事日子。
然后就在他十八岁生日前夕,薄承怀将自己在外面养了二十年私生子领了回来。
那一瞬间,薄衍对他恨意和杀意达到了前所未有巅峰。
他全身上下一张卡跑了出去,在街上茫然四顾时,被巨美时代星探发现,就这么进了娱乐公司做起了练习生。
那年十八岁薄衍失踪,薄家上上下下一片兵荒马乱。
薄老爷子更是震怒,直言只要有他在一天,不干不净东西就永远别想跨进薄家大门。其他老爷子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唯独这个最疼爱孙子,谁也不能让他受一点委屈。
薄衍恢复了平静,将脸埋进温热馨香颈侧,“当时我只是为了逃避,我怕我会忍不住去找薄承怀拼命,就想着找一个地方先躲一躲,顺便让爷爷治一治薄承怀。但谁知道,我在那里遇见了你。”
没有人懂,少年姜意对于那时他是怎样存在。
第一眼他就发现,炸毛小野猫其实好像受了伤。他是那么漂亮锋利,又是那么孤独脆弱,琥珀色眼瞳里却有着足以燃烧一切热烈纯粹光芒。
“你是我光。”薄衍抬起脸来,虔诚地吻了吻被泪水浸湿脸颊,“我不能失去光,也不能将光拉进黑暗里。”
薄家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毕竟薄家二少爷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在那种小地方待着
于是两年后,薄衍顺利出道,薄承怀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完全脱离了他掌控。
“再往后面和你知道相差无几。那帮人拍到我们在一起时照片,匿名找了个狗仔来威胁我退队,我一时冲动就想要带你走,却在半路上碰到陈子源,出了个小车祸。”提起最痛苦那段记忆,薄衍反而轻描淡写,“薄承怀趁机把我带走控制起来,他用你来威胁我,我只能先假意顺从。”
面对杀母仇人,他从来都无法隐藏自己恨。但为了心爱小蝴蝶能继续留在舞台上,为了将来他能长长久久地把人抱在怀里,他选择忍。
无休无止忍耐,忍到薄承怀以为他洗心革面,忍到顺利从国外回国,忍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然后将那个傲慢自负男人打入万劫不复深渊。
“一夜之间失去一切,薄乘怀气得中风瘫痪,成了个废人。我好心把他送进医院看护起来,算是对得起他了吧”薄衍语气变得冷酷起来,目光触及怀里心上人时,又重新变回柔软,“用了这么久时间,我很抱歉。但从今往后,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做任何事。”
姜意回望着他,清澈明亮眼瞳里盈满了泪水,连卷翘眼睫都沾上了湿漉漉水汽。
短短几分钟叙述,讲是二十多年无比惨痛人生。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薄衍在他面前一直是积极,强大,顶天立地甚至无所不能。
他将快乐和他分享,将苦难尽数自己承担,从遍布刀山和火海地狱里爬出来,轻轻松松他笑着对他说,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别哭,小心肝儿。”薄衍捧起梨花带雨小脸蛋,灼热唇吻过泪水涟涟眼睛,和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触着鼻尖,用可怜又难过语气抱怨道“我听到电话里那个人说我是个疯子。”
颤抖嘴唇微微动了动,姜意想要说点什么,但很快又被打断了。
“没错,我就是个疯子。”薄衍亲昵地蹭着他,语气却危险得像是恶魔喃喃低语,“那你要疯子爱吗”
姜意闭上眼睛,献祭般地仰起小脸,冰凉湿润嘴唇印上了眼前滚烫薄唇。
“我要你。”
无论人间还是地狱,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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