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庭在树下坐了半个多时辰,觉得自己好了些,起身重新上路。
千家镇位于大昭的南端,坐落在青山城与黔城的交界处,镇上有家客栈开得十分红火,取名“有家客栈”,每到开春,小镇上南来北往的客人络绎不绝,这家客栈也格外的热闹。
半个月前救下谢华庭的那位少妇便是这家客栈的掌柜,然后谢华庭就把他随身带着的暗卫风十三给留在客栈里,让他帮忙多照看一些,别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这十几天风十三在那客栈里待得怎么样。
半个多时辰后,风一赶着马车来到了千家镇外,镇口处还有两个人在争吵着,一个人喊得嗓子都哑了,说他知道镇上有家客栈,但到底是哪家客栈啊,他这信上也没写明白。
风一木着一张脸,驾车进了镇里,不得不说,那位掌柜的取名很有一套。
“去有家客栈吗?王爷。”
马车里的谢华庭嗯了一声,风一便没有开口,驱车前往有家客栈。
风一知道风十三闲不住的性子,本以为风十三这段时间在客栈里应该会很难受,没想到他与谢华庭进到客栈里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在大堂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打杂的,就像是一只快乐的花蝴蝶穿梭在花丛里,没事的时候还停下来与客栈里的食客说说最近镇上的八卦。
可以,这很风十三。
起初风十三听说谢华庭将他留在这里打杂心中确实是万分不愿的,想他好歹也是摄政王殿下身边堂堂的暗卫,在这儿当一个小小的打杂的那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些,是后来王爷说此处恐有古怪,让他留下来调查,他才安心留下来的。
他在这里十多天了,古怪没看到,倒是对客栈的掌柜的动了点不一样的心思。
他其实对这位掌柜的了解的并不多,甚至连她的模样都还没有见过,只知道她姓江,镇上的人都称她江掌柜,有个远行的丈夫,走了两年还没回来。
风十三经常一个人腹诽,去哪儿远行能用得上两年?上太阳上去了?
镇上的人都觉得江掌柜的那位丈夫不是带着别的女人,就是已经死了,从江掌柜来到这镇上至今,他们还从来没有见到。
他刚来的时候,客栈的厨子偷偷告诉他,他们客栈的掌柜的就喜欢他这样的小白脸,风十三为了保全自己的贞操,对那位掌柜总是避之不及,直到有天晚上做梦,这位江掌柜不知通过什么办法,又或许是上天给的旨意,反正他是在自己的梦里看到她了,没有戴面纱地江掌柜。
那一瞬间,风十三的心脏好似被注入了什么神奇的药水,强劲而有力地跳动,犹如擂鼓一般,直到他醒来的时候,那种兴奋之情仍在他的胸腔中回荡。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梦里所见到的一切,但是从这一梦之后,他对江掌柜就不自觉地关注了许多,关注着关注着,风十三就觉得江掌柜这人也挺好的,虽然说可能是比自己大了一点,但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说不定他还能多往家抱几块金砖。
风十三美滋滋地想着等会儿要怎么在江掌柜的面前好好地表现一番,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的风一和谢华庭,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王爷从楼兰回来,那他们大概也该回京去了,他与江掌柜的故事还没有开始,难道就要这么结束了?
风十三眼珠子一转,十分入戏地甩着肩膀上的白色长巾,凑过去问道:“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风一看着风十三这副殷勤的模样的,嘴角微微抽搐,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能够使的风十三变得这么老实,实在是令他大开眼界。
风一不知道谢华庭的意思,正要询问,眼睛的余光里看见这家客栈的掌柜从楼上走下来,她从来了这千家镇后,脸上就常年戴着面纱,没有人知道她面纱下的那张脸究竟是什么模样,风十三在梦里见过,但也不敢确定江掌柜就是长得那个模样。
江掌柜摇着扇子,看到门口的谢华庭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站在楼梯的转角处,没有再往下走。
透过眼前薄薄的帷帽,她看到他了,一如两年前在灵隐寺中见到的那个青年,好似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
转眼间两年都已过去,她不再是灵隐寺中与他重逢的江芜,不是秦家的秦明月,只是这千家镇中的一个客栈的掌柜,而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
这样很好。
江芜收回了视线,他们在千家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客栈的后院里,那时候谢华庭的脸上戴着面具,倒在地上,身上透着浓浓的血腥味,她只是觉得这人身上的御灵之气很浓,在他们客栈里做诱饵或许不错,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人是他。
她其实那个时候就应该明白这世上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再能有这样浓厚的御灵之气了。
这世间的缘分总是不可言说。
从很久之前,她其实已经放弃了,只不过在灵隐寺中重新见到他,让她又升起一点微渺的希望,可最后这一切还是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并不长久。
她将那枚玉佩还给他,以为他见了之后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然而一直她离开帝都,他都没有再出现。
她与他之间确实没有缘分,她与谢华庭之间终究是要天涯陌路,江芜从帝都离开的那一日起就明白,她与谢华庭没有以后了。
在途径惠州的时候,她被秦家的二姑娘设计,于是干脆将计就计,回到这里。
回来的路上,她想着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再从这个地方离开,也不会再见到谢华庭了。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倒是来了这里
握着扇子的右手无意识地微微收紧,又看了谢华庭一眼,垂下眸子。
若是有人能够透过帷帽看到江芜的表情,便能看出她似有什么话要说,可最后一直沉默着。
虽然风十三看不到江掌柜的表情,但是也知道她现在对着的是门口的方向,他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二人,他知道王爷长得好看,他们掌柜的不会是看上他们王爷了吧?
听说这位掌柜的对他们王爷还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都是话本里常说的故事,掌柜的难不成也动了这样的心思?
好半晌,江掌柜若无其事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停在谢华庭的面前,轻声问他:“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谢华庭在这家客栈中养伤的时候,很少与这位江掌柜接触,唯一的一次,是在他刚醒过来的时候,这位江掌柜站在床边,低头俯视着自己,问他愿不愿意留在客栈里面。
那个时候他还有些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地还以为是她回来了,刚想开口问她一声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幸而猛地惊醒过来,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他想要找的那一个。
谢华庭没有应下这位掌柜的请求,就算他当时没有其他的事,他的身份也不可能让他答应下来,他以为客栈缺人手,就把风十三给押在这里了。
现在这位江掌柜又站在自己的面前,谢华庭没来由地想起,他的目光有些放空,随即便捂着嘴咳嗽起来。
“住店。”风一对这位掌柜的说。
江掌柜点点头,对着柜台后面的账房先生使了个眼色。
账房长得圆圆胖胖的,看起来三十刚出头,一双眼睛被脸上肉挤得几乎睁不开,左手啪啪打着算盘,右手将谢华庭他们一行人记在了账本上,然后叫着跑堂的陈二带着两位客官上楼。
客栈里每日都要迎来各种各样的客人,食客们虽然被谢华庭的容貌与通身的气势惊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如往常一样继续八卦起来。
等到大堂里的客人少了一些,风十三偷偷来到二楼谢华庭的房间里,向他汇报自己这段时间留在客栈里收获。
他说了一大套,最后可以用四个字总结:没有收获。
谢华庭本来也没指望着他要查出什么来,听他叨叨了小半天,觉得有些累了,正要挥手让他退下,就听风十三说起这家客栈的掌柜,他说起她的时候一脸的春心荡漾,面带羞涩。
谢华庭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当年不也是这副样子的。
风十三还站在原地说着那家客栈的掌柜的好话,只是说了一半又想起江掌柜可能对他们殿下有什么想法,于是连忙改口反驳自己的话,江掌柜也没有刚才自己说的那么好。
谢华庭对此一点也不敢兴趣,现在只想让聒噪的风十三赶紧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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