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太子哭了

    最近一段时间, 摄政王总是在王府里,几乎闭门不出,很是让人琢磨不透。

    摄政王掌赵国大权,日理万机, 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行程更是复杂繁琐,官署刑房, 街道城门,出城都有可能, 西郊大营拱卫京师, 负责最主要的安全防卫,敌来不来犯,都是需要时时训练么, 摄政王往常安静呆在府里的时间并不多, 几日不回都很常见,最近这是……怎么了?

    虽未耽搁政事, 折子一天天批, 指令一道道下,可这般刻意,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难道是谁又犯事了?最近两广和北地的折子有点多, 赈灾贪墨,还是冤假错案?有些小毛病的官员们瑟瑟发抖,生怕哪一天自己被摄政王的府兵请走, 再也回不来。

    只有莫白知道,摄政王是在等曦太子,甚至对曦太子为什么迟迟不来还很不理解。莫白心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人家生气了啊!谈感情要甜蜜,要靠哄的,瞧瞧您那一张冰块脸,说的那些话,人家会欢喜才怪!可感情这种事,当事人感受最重要,如果自己本身没开窍,别人各种提醒各种推着,就有点帮倒忙了。这件事非常私密,每个过程都独特且唯一,哪怕酸甜苦辣尝个遍,回忆起来也该是自己回味享受,揉着怀里人说瞧,以前我真笨。当足够诚恳,足够真实的面对自己,足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真正去追求,这开发才会刻骨铭心。

    而且……这种事谁敢和王爷说?教王爷做事,不要命了么!莫白只能找个机会隐晦提醒:“太子轻易不出宫,出宫看鹿游原,却只同他说了两句话,还不如和王爷在一块的时间多……”

    所以明白了么?人家已经努力在找台阶下了啊!

    解平芜在折子上落下朱批:“男儿该当越挫越勇,百炼成钢,既是求和,就不该只一次便放弃,一次不成就就打退堂鼓,成得了什么大事?”

    至少得有第二回。

    莫白:……

    原来您也不是不懂。他和摄政王一样,因为休沐,不知道太子送功课这回事,也觉得稍稍有些违和,太子并不是没有勇气的人,积极性不可能这么容易受打击,到底是为什么呢?

    莫白念念有词:“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解平芜:“你今日很多嘴。”

    “啊?”莫白无辜的摇了摇手上书卷,“属下不过随手翻开一本兵书而已……”

    解平芜闭了闭眼睛:“给东宫送些吃食。”

    莫白心道,还不是憋不住?他小心提醒摄政王:“乌鱼……怕是不能送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解平芜早没那么气了,一样东西吃久了总会腻,正常,不若来点新鲜的,他想了想:“将要中秋,螃蟹该肥了吧?”

    莫白太懂:“府里今日正好进了几筐活蟹,个顶个的好,属下给太子送去?”没有也得有!

    解平芜老神在在翻书:“随便你,本王又吃不了那么多。”

    莫白:……

    怎么就随便我了?您就憋着吧,别哪天憋出毛病来!

    不过他也觉得这么做会管用,认识时间不长,对曦太子深层脾性喜好或许把不准,但爱吃这一点,他看的很清楚,新鲜的大螃蟹,张牙舞爪,黄满膏肥,有谁不喜欢呢?

    结果这次真的没把准脉,几筐螃蟹送到东宫,直接被曦太子扔了出去。

    “呕——”

    最滋补不腥的乌鱼他都闻不了,何况海鲜?闻到就想吐好吗!而且怀崽了也不能吃这个,据说是寒性的,吃多了很有可能出大问题,解狗你这么想害死孤吗!

    消息传回摄政王府,解平芜气的摔了折子,小东西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就不能好一点么!

    莫白出去巡查了一圈,还不知道,回来正好是饭点,颠颠跑过去问:“王爷,咱们今天吃什么?”

    解平芜:“不吃,滚!”

    莫白:……

    难,难道那筐螃蟹没管用?这么可爱的螃蟹太子都不喜欢?

    解平芜把所有人赶出去,独自批阅奏章,又是整整一夜,天边鱼肚饭白时,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不管心情还是肚子,感觉都跌到谷底。

    明明该要都教训曦太子,曦太子也的确正在被教训,很苦很可怜,为什么反倒他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他到底是在折磨别人,还是在折磨自己?

    这小东西……真真是卡死了他的脉。

    不能再不管了。听说小东西一看到螃蟹就吐了,定是这些时日吃的不好,脾胃不和。小东西本就苦夏,回来的这一路总是在昏睡,醒了也就吃些汤水,到了京城才欢快了几日,吃的也是外头胃口极重的小食,这么糟蹋身体,继续下去怎生是好?偏又挑食,御膳房送的吃食,稍稍一点不满意就不吃……他再不管,定会出事。别说小东西自己作,宫里那起子不长眼的都能把他啃得骨头都不剩。

    晨曦之中,解平芜推开门,叫来了莫白:“找人盯着太子份例,衣食住行,不得懈怠,尤其入口之物,不得有半点疏漏,但有闪失……该知道本王的脾气。”

    莫白:“是!”早该这样了!

    解平芜又道:“你即刻去办,此事不必让太子知晓。”

    莫白:“是。”

    早知今日,又何苦呢?

    ……

    曦太子和摄政王不和,已有多日没说话,宫中气氛更加微妙,天更高了人更静了蝉声没了,连花开的都少了。东宫成了大多数人绕着走的地方。

    不过安公公发现了点不一样的,比如近来东宫份例还没等他盯呢,就会提前拨过来,一样不少,宫人们也越来越规矩了,不长眼的少了。这些事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却并非没有原因,宫人们惯会捧高踩低,会这样,只有一个理由,被整治了,警告了。而能干这件事的人是谁,还用说?

    除了摄政王,没有第二个。不过摄政王自己都不表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哼,现在才想讨好他们太子,是不是有点晚了?

    但是他得提醒一下太子:“殿下,眼看将要中秋,咱们这日子也平顺了,该好生准备去看望皇上了。”

    “别催,让孤好好想想。”

    曦太子听懂了安公公话音,又没太懂,反正和摄政王关系就是了。大概潜意识里对那一夜很是耿耿于怀,他看见解平芜根本没办法心平气和,对方一挑衅,他就能炸毛,回来过不了多久就后悔,这次也一样。他需要好好调整一下心态,不要急躁,不要冒进,哪怕承认自己是狗,也不要冲动,想好了再来。

    “放心,超不过五日去。”

    他给自己定了一个期限,五日内,必须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不然以后的路真的堪忧了。想要活着,就得接受社会的毒打,脸全扔了就完事了。

    转天就是见皇上的日子。

    赵朔帝是个好皇帝,早年亲自上过战场,处理政事也睿智英明,果断犀利,他执掌赵国时,江山稳固,有兴旺之相,就是本人命不怎么好,莫名其妙儿子死完了,自己也中了风,先是不能言语,再是意识昏沉,到现在久未醒来,几近弥留,不得不避开人群在别院养着,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这天曦太子起得很早,没和皇后一起出宫,自己坐着马车到了别院。

    这里说是别院,更像是一个大园子,很宽阔,有个很大的湖,凉亭水榭小桥假山什么都有,植物养的尤其多,大多都是灌木,绿植,花朵反倒很少,空气很干净,很清新,呼吸一口都是享受。

    走完九曲游廊,曹皇后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眉梢微不可察的轻轻扬起:“太子殿下晚了点,穿这么花哨,不怕冲撞了皇上?”

    “经年不见,孤只盼父皇看到孤欢喜心安,”曦太子知道自己,穿的一点都不花哨,一身浅碧色,清新干净,因他年轻,稍稍显得有点活泼而已,“皇后娘娘才是,穿成这样,是不是太不吉利了?”

    许想表达自己的探病心情,曹皇后穿了一身雪白,非常素净,并不会显得不尊重,可太过素净,就过于寡淡了,什么样的人才能穿成这样?答案,守孝之人。皇上可还没驾崩呢,你就着急成这样了?

    曹皇后目光瞬间犀利:“真希望你父皇看到你这般‘会说话’,还能欢喜心安。”

    曦太子:“娘娘放心,父皇有病在身,不知多希望孤懂事能干会说话,定会欢喜心安的。”

    “你——”

    “龙体有恙,最忌讳嘈杂,”太医隐晦提醒,“方才娘娘已经进去探望过了,太子殿下若方便,不若现在进去?”

    太子微微一笑,抬脚就往前走:“好啊,多谢这位太医。”

    他以为还是和以前一样,既然来了,就认真把事做好,心里没负担就好。他对这里没有归属感,连自己性命都不在乎,更何况身份上的父亲,可走进房间,看到床上的人,他突然心中微跳,感觉很不一样。

    也许是这里的独特气氛,空静,幽凉,隐隐有孤檀味道,还有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裹上淡淡药味,就像……现代的病房。床上的人头发花白,嘴皮干燥,脸上很多皱纹,很瘦,紧紧闭着眼睛,无知无觉,就像……上辈子,躺在病床弥留之际的爸爸。

    曦太子指尖微微颤抖。

    他是老来子,从小爸爸就十分疼爱,要什么给什么,奈何赵家儿子不止一个。爸爸先后娶有两个妻子,前面三个哥哥是家族豪门联姻,原配妻子生的,只有他是第二任妻子的孩子。为了生下他,他的影后妈妈还落下病根,没几年就去世了,外面都在调侃,一个戏子,好不容易嫁进豪门,竟然还没享福就儿子拖累死了,真是可惜……

    他生来没什么大志向,得过且过就行,奈何总有别人看他不顺眼,不觉得他能听话,乖也是假乖,一切都是装的,有那忠心下属替集团太子爷着想,想要除他而后快。他不是不知道,不是不叛逆,没羞耻心,不是不想动作,可爸爸年纪大了,受不了那么大打击。从小到大,爸爸都没亏待过他,给他的爱是实打实的,也真的望子成龙,他已经没了妈,更不能再辜负爸,怎么做似乎都不对,干脆一天天醉生梦死,游戏人间,学不好好上,日子不好好过,吃了苦也不说,就守着自己手里那一点东西,不求上进,只要混吃等死。

    他知道爸爸对他抱有期望,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真的成为‘期望’,一旦锋芒太露,迎接他的不可能是平顺日子。爸爸看重他,希望他有自立的能力,以后没人护也能好好过日子,可爸爸也不愿失去三个儿子。父爱如山,有时的确有点偏心,可那份爱从来未消失,哪个儿子伤了他都会难受,都会自责。

    他知道自己让爸爸失望了,可他宁愿这样,也不想爸爸因为他们兄弟的争端,时时陷入自责,时时难过伤心。爸爸身体一直不好,家庭医生每几日都要监测检查的,他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爸爸身体健康,他只希望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只要爸爸长命百岁,他怎样都行。

    连爸爸去世时,他都是到的最晚的那一个。

    葬礼上,很多人笑他,很多人黑他,他从来不反驳,网上各种各样的流言,他从没解释过一句。因为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哥哥们只是防着他心大,多吃多占,并不是不讲理,该他的都给了,遗嘱宣读会上,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不可能把他当血脉兄弟一样亲近。

    说委屈,其实不不委屈,每一个决定都是自己下的,没有人逼着;说不委屈,那些青春明快的岁月,总是少了意气风发,少了少年热血。人这种动物就是矫情,眼睛总是看着自己没有的东西,他有时也会想,自己又不傻,好好奋斗一番,没准就能拼一番事业,满满的成就感,和三个哥哥撕起来又怎样,自己爽不就好了?

    可那样,真的爽吗?自己的人生,难道是因为自私而圆满吗?他感觉好像不是。花天酒地的时候,就更能安慰自己了,钱不好使还是酒不够醉妞不够香,为什么要累死累活去追求什么意义,真的追了就一定能成功吗?不,有可能被打断腿,并且被抢走钱,一分都得不到。

    他一直这样混着日子,说服着别人,也说服着自己,很久很久,他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尤其是眼前这一幕,永远都不要想。

    可是眼泪不听话,一颗颗掉了下来。

    曦太子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其实他就是个懦夫,什么不要江山,一切都不管,的确有初来乍到的战战兢兢,对政局的担忧,更多的,是他源自内心的恐惧。

    他是个胆小鬼,从来都是。练什么格斗术都没用。

    他掀开袍角,轻轻跪下,朝床上人虔诚磕了个头。

    “别人不知道……您心里肯定明镜似的,我有点怕,真不知道这条路怎么走,您可能给些指点?”

    墙角三足兽鼎燃着药香,房间安静无声,没有人回答。

    曦太子抹了把眼泪,缓缓叹了口气。想想也是,他又不是人家亲儿子,指点是不可能指点的,没把他打跑就算好的了。

    “我真的……没想来京城,可似乎没有别的路,”他行到床边,小小声,“您觉得,治理江山,我真有这本事吗?这么大的事,我真能担起来?我什么都没学过,最会的就是混吃等死,我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做一国之主呢?我又有了……”

    曦太子扁扁嘴,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心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还好这是他,要是真太子,赵朔帝想着这是亲儿子,病没好没准都得直接气死过去。

    “可,可我也不是故意的,也是没法子…… 您别生气好吗?”

    想想自己遭遇,曦太子就悲从中来,这都什么事嘛!为什么偏偏是解平芜,什么人嘛!总是欺负他,总是欺负他!

    曦太子轻轻拽着赵朔帝被角,眼睛红红:“我没有亲人了……没有人护着我,没有人给我撑腰,总是被欺负,呜呜呜……你为什么生病啊,为什么不起来,只要你起来,我怎样都可以的……”

    一声声的,也不知道是在哭赵朔帝,还是哭在现代的爸爸,亦或是在哭他自己,总之,曦太子哭的真心实意,大声又可怜。

    珠帘之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高大身影,看过来的目光似暗夜星空,无限深邃,又藏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摩羯的后街小巷,江家甜橙,山梗菜碱(×2),邪幻汐(×2)和宇宙無敵の腐少女 °(×2)大大们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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