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光渐暖, 曦太子心情缓缓,平复了很多。虽仍然不大想见解平芜, 也知道事情不能永远放着不管, 早晚得说——他来说。
就解狗那样子, 能指望他想起来?不可能, 想不起来的。之前豪言倒是敢放, 什么‘本王早晚能想起来,现在不交代清楚,等本王想起来你就死定了’,吓唬谁呢?有本事你让孤‘死定了’啊!
可是不能现在说。一是这种事实在太羞耻, 他还要自己开口, 相当于把当时细节一一重新回顾, 他需要心理建设,二是他现在一看到解平芜就不爽,很难静下来谈心,万一控制不住话赶话又暴躁吵架怎么办?他的目的是沟通,不是让问题变得更严重, 还是等一等, 等自己情绪再稳定些……
反正离生还有些日子,生了……也没事, 解平芜还真能杀了他和崽怎的?
接下来的日子, 曦太子心大的很,什么折子朝政,都不理了, 随便解平芜折腾,甚至把身边大事小情都甩过去,让他管,爱管管,不管拉倒。
不是丧失斗志,上进心缺失,也没想非要虐待谁,他只是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体有点不对劲,起码现在此刻,身体最重要,崽崽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暂时搁置。
“呼……”
曦太子时时提醒自己平静,不要着急,不要生气,深呼吸……
肚子突然动了一下,是崽崽在踢他。
“你也喜欢他是不是?几天没见,是不是想他了?”曦太子轻轻摸着肚子,想笑,却笑不出来。
肚子又鼓了一下,力道不大,比起闹腾,更像安慰。
曦太子眼神柔缓:“放心,我会没事的……你也不会有事。”
彻底放松自己,曦太子慢慢吃饭有了胃口,晚上觉也能睡得好了。
这夜他刚睡着,解平芜就来了。
曦太子没理他,他却从未远离,一直在侧,多日下来,对太子作息已经掌握的很清楚,知道他什么时候吃饭,饭量多大,喜欢吃什么,知道他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觉轻,什么时候睡的沉……
修长手指滑过床上人的脸,软软的,乖乖的,小东西和醒时不一样,又和醒时一样,怎么就能有这么一个人,眉眼全长在他心尖尖上,一颦一笑都让他心驰神往,怎么都爱不够。
解平芜微微俯身,在曦太子唇边落下一吻:“你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他动作十分轻柔,大手无尽克制,生怕吓醒床上人,连声音都很暗哑:“你罚我好不好?咬我踢我,打我都可以,觉得费力气,也可以让安公公打我板子,只是别再这样了……”
小东西折磨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曦太子今天睡得有点不安稳,一直在做梦,梦里总感觉双手被绑着不动能,只能用脚跑,他跑啊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就是遇不到一个人,帮他解开手上的绳子。
解平芜感觉到他的不安,轻轻松开他的手,隔着被子抱住他,轻拍他后背:“不怕……我在。”
担心勒到对方,解平芜不敢抱得太紧,姿势维持的很辛苦,可他不敢退,小东西这几天睡得不好,他舍不得他难受。
曦太子渐渐安静下来。梦里双手突然得到了解放,他很开心,可高兴了没两下,身体好像又不舒服了,很沉重,有种被束缚感,走都走不动。
他又开始不安起来。
这次不管解平芜怎么安抚都不管用了,曦太子眼皮颤动,看起来要醒。
解平芜并不想走,和小太子相处的每一刻都很珍贵,可想到小太子看到他时会有的反应……没办法,只得狠了狠心,翻身跃步,顺着窗子跳了出去。
小太子咬他拍他,闹脾气喊他滚都没关系,可小太子那么吐,是会伤身子的。
曦太子醒来,看到一室月光。
窗子开的有点大,房间里却一点都不冷,枕头是暖的,被子是暖的……他盖着被子,被子里面温暖很正常,可外面为什么会这么暖和?
他手伸出来摸了摸被面,确定自己感觉没错,眼睛四处看了看,发现被角好像有一缕紫色丝绦——
是谢平芜。
惯用这种颜色荷包束穗的,除了那狗还有谁?
左手捂上胸口,胃口突然有些不适,好在没有看到人,缓了缓,深呼吸几次,情绪就平顺了。可因这点不爽,他到后半夜都睡不着……都是解狗的错!
他更不想见到解平芜了。
这次不但不想见,还不愿意接受解平芜的任何好意。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能精准分辨身边的照顾哪来来自安公公,哪些来自解平芜,安公公伺候,他乐的享受,至于解平芜的照顾……还是算了。
“孤不要这个果子汁,要白水。”
“孤不要吃这道菜,肉也不要。”
“孤不看这个话本,没看完也不看,把架子上第二排第六本拿来。”
“孤不要……”
殿内所有人都惊了,精准闪避来自摄政王的安排,太子殿下是怎么做到的!
解平芜……解平芜自闭的,已经朝禁卫军下手了,天天和他们对练。
安公公感觉东宫气氛有些紧绷:“从未见过王爷这个样子……”感觉更多的不是凶猛,而是丧气,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家太子这么厉害的么?
莫白被练的嘴角青了一块,比摄政王还丧:“谁说不是呢?”
他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不也没见过?情伤,真是个磨人的玩意儿。
然而摄政王是打不败的,不喜欢这种,就尝试另一种,总有你特别喜欢,拒绝不了的东西!他的动作更加隐晦,更加殷勤……
本来照此下去,此消彼长,曦太子心气慢慢消解,气氛总能好起来,然而夜路走多了,就是会碰到鬼,这天晚上,解平芜趁着太子睡着,再一次赖在床前偷偷亲一口摸一下,一解相思时,曦太子突然醒了。没做噩梦,眼皮没有颤动,没有任何征兆,猝不及防的就醒了,醒来就看到了解平芜放大的脸,以及正在偷亲他唇角的小动作。
一切发生的太快,解平芜根本没有来得及跑,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凝滞,安静的吓人。
“呕——”曦太子马上要吐。
解平芜腾一下退后数步:“别别,我滚,我马上滚,立刻滚!”
他瞬间顺着窗子蹿出去,还不忘叫安公公进来,照顾小太子。
曦太子还是吐了,根本控制不住,嘴里酸苦,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他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嘛,明天已经很努力,能控制住一点了,怎么又……
解平芜虽然跳出了窗子,却没敢走远,看到小太子难受成这样,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你……不哭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控制不住,你想怎么罚都行,只是别怄气,身体要紧……”
事后认错有什么用!你若真关心孤的身体,今夜就不该偷偷进来!
曦太子吐的更厉害了。
解平芜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明明刘太医提醒过,他不该大意的,可现在把人招惹成这个样子,怎么办才好?不知道怎么哄,没法哄,也不敢再说话引的曦太子更难受,他干脆一提袍角,跪到了阶前。
他是没说话,别人却不会看不到,安公公立刻向曦太子禀报:“摄政王……王爷跪在外头了!”
也是奇怪,解平芜这一跪,曦太子的吐就止了,就着安公公递来的水杯漱了口,缓缓呼吸:“让他跪。”
他现在又累又难受,话也不想说,那狗跪就跪,按礼制,他是太子,还经不起区区摄政王一跪怎的?再说他也没要求,是这狗自找的!
安公公看了看天色:“外面很冷。”
虽说进了春日,天气却有些反复,前两日阳光温暖,今日起了风,入夜更是料峭,到现在寒气有些侵骨,不知会不会有雪。
曦太子哼哼了一声:“冻不死他。”
安公公想着,外头大事还要靠摄政王呢,小心翼翼的请示了一句:“老奴能不能……给摄政王送个软垫?”好歹跪的舒服点。
曦太子捧着茶,别开了脸:“关孤什么事。”
这意思就是准了。安公公赶紧过去送垫子,言语暗示,这是太子给的。
解平芜心下一暖,更不要了:“本王该罚,不可违例。”
他不要,曦太子也没什么表情,不要拉倒,跪死你也不会有人心疼的!
没多久,外面果然飘起了小雪,安公公过来禀报:“外头下雪了……摄政王还跪着呢。”
曦太子:“又不是孤让他跪的!睡觉!”
他转身就上了床。本以为睡不着的,不知是太累了,还是雪声不够大,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缓。
解平芜心里反倒放了心,这一跪,直接跪到了天亮,曦太子醒来,精神还不错……效果还行,摄政王很满意。常年练武,多年带兵打仗,身体很扛造的摄政王只休息了一会儿,出去打趟拳放松了放松,就去上朝了。
朝上大臣们下巴差点掉下来。太多感想不知道怎么抒发,纵然才华横溢,拍马屁小作文随口就能上千字,此时也有些词穷,最后只有一句,竟然能罚摄政王跪,东宫威武!
唯有莫白挂着两个黑眼圈,深深遗憾自家王爷不懂套路,这个苦肉计用的非常好,就是差一晕,他在王爷自罚跪期间,一直在暗里摇旗呐喊,各种暗示,王爷您快点晕一下,现在就晕,快点晕,王爷就是不理!你这不晕,太子不够心疼,以后就还得努力啊!
解平芜自己倒没有什么不甘心,他不能保护小太子远离难受,也不能感同身受这份难受,至少让自己陪一陪,哪怕这种难受并不一样。
至少安公公今晨在小太子面前提起‘摄政王’三个字时,太子并没有吐不是?
他都听见了。
没有任何人要求,解平芜继续在东宫阶前罚跪,连跪了三天。曦太子没什么反应,只要死不了,孤就不心疼。可又一次意外,二人在偏殿撞了个对脸时,曦太子并没有吐。可相处太久还是不行,曦太子还是会干呕,会骂他。
宫里慢慢有小话出来,说曦太子狠心,解平芜却松了口气,小太子对他发脾气很好,只要愿意发脾气,就还有机会!很久很久,小太子都没有和他正面发脾气了,他很想念,是咬是打都行,只是别像现在这样,不见他,见不了他……
又一次深夜,解平芜来到曦太子床前,小东西一如既往,睡得乖巧又纯真。
其实近来他也经常做梦,梦中内容有时记得,有时不清楚,他一边觉得梦境过于暧昧可笑,一边又觉得现实不应该是这样,他对小太子不该仅仅如此,小太子也不该这么讨厌他……
他轻轻抱住小太子,在他眉心印下一个吻,许是今日政务实在有点多,精神过于疲惫,他没来得及走,就这么睡着了。
月光清润,顺着窗子落进来,仿佛一片水光,静静的柔柔的,像是湖面,像是水洼,那一夜的水光……
解平芜猛的惊醒,不,这不是梦,这是事实,那一次悬崖之下,雨夜山洞,他和小太子真的发生过那些事!
醉酒……他怎么就醉了呢!
解平芜腾的跃起,飞出窗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回想那夜经过。他并没有说谎,他酒量极小,醉后也会忘事,可这些事并非永远忘记,是有一定几率会想起来的!
原来他……早就和小太子肌肤相亲过。那夜缱绻疯狂,倾注了他所有想往,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夜晚,他怎么可能忘了呢! 怎么可以!
原来这么多次,午夜梦回的激荡都不是梦,那都是记忆,是铭刻在骨子里,怎么也不想忘记的甜蜜回忆,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美好。
不存在什么女干夫,他就是那个女干夫,小东西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是他的!他欺负了小太子,自己还不认,不但不认,还不许小太子养孩子,还凶了小太子……
“啪!”
解平芜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他算什么男人!
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情绪仍然没有办法消解,解平芜返回寝殿,小心翼翼的,半跪在床前脚榻。
曦太子似乎有些不舒服,皱眉翻了个身,肚子还轻轻动了一下。
解平芜颤抖着手,轻轻的摸向小太子肚皮,眼眶有些发红,声音暗哑的不像话:“你……乖一点,爹爹很辛苦,不要折腾他。”
肚子又动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
解平芜嘴唇咬出血:“没有不要你……是不知道你来了……父亲很喜欢你,也很喜欢你爹爹,以后一定不会再犯错,你原谅父亲好不好?”
肚子没有再动,太子却仍然皱着眉,不怎么舒服。
解平芜握住小太子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吻。
这么长时间,这么的辛苦,小太子是怎么熬过来,控制着不往外说,没下令杀了他的呢?小东西到底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对不起……”
摄政王颤抖着,轻轻吻着太子的手,眼睛红的不像话:“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存稿箱忘记时间了_(:зゝ∠)_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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