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计算过时间了,我们在这边吃碗干面制成品以后,换学江路开车大概十分钟就能到达音乐会现场。”
“哦。”
季未燃站在梅干菜饼店铺的屋檐下,望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内心有一种深刻的无力感,肉肉往她这多看了几眼,见她默认顾先生的行径,也就沉默地去啃手中那一块大饼了。
她知道顾氾节俭,但没有想过他可以这样节俭。
隔壁店老板看着这家人叹了叹气。一家人穿得这么体面,人家太太看上去气质又好,结果吃晚饭就在人家店门口啃块饼子。
隔壁老板好心道,“我们面馆有位置,免费给你们坐。”
顾氾已经提前把手中那块不加肉的吃完了,他淡定道,“时间恐怕来不及了。谢谢你的好意。”
“这个和披萨没有什么不同,与其去商场那么远……”
季未燃莞尔一笑,转身把吃完后的纸袋投入分类垃圾桶,“顾先生不必多解释的。”
“我很满足。”
其实季未燃从来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但家人始终在可以的条件下尽一切可能给她最好的。
也不是年少时没有在屋檐下吃过点心,只是顾氾,做事情和这个人所代表的所看上去的衣冠楚楚的模样实在是相差甚远。
他身上有太多常人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的事情了。
在他这个阶层里,明显违和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异样协调。
兴许他也有他的故事——
只是季未燃暂时一点都不感兴趣。
最后一个吃完的林入鸥凑近她耳边,使季未燃缓缓回过神来,“姐姐,我终于知道顾先生是什么发家致富的了。”
“……”
——————
音乐会。
这次是经典永恒主题的音乐会。
也是为了纪念奥地利的舒伯特。
来自欧美大量钢琴家齐聚一堂,季未燃坐在会展中心两位男士的中间。顾氾带着那个拖油瓶自觉没意思,而林入鸥恨不得避而远之,季未燃坐在他们中间,除了标准的礼仪微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要在八点前克制住自己好自己的睡意,不让其他任何人影响到自己“高尚”的品位。
其实,暴露是个早晚问题。
就在季未燃好好思考这个品位本不应该分高下的问题的时候,顾氾忽而安置雨伞的手碰到了她的手腕。
可作为妻子的她,几乎本能地往后缩。
或许是……音乐会格格不入的氛围,又或许是顾氾的有意“约会”,都让季未燃怀揣着太多的东西。
“季未燃,怎么了?”
“撞疼了?”
“没事。”季未燃目光放空,准备沉静下来迎接这场音乐会。
可音乐会迟迟没有开始。
四周密布的广播里统一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却强健有力,“剧院另一会场发生了火灾,请大家有序退场。”
“四区和三区的往后门走,一区网左边门的门,二区位置比较特殊,由于火场发生位置,右门堵塞,需要等一区,三区,四区,撤离以后才动身。”
这个声音漂浮在上空,并不慌乱。
四周无神的人们一下子像是抓住了什么,交头接耳后短暂的躁动以后,有序地退场。
几个小孩隐隐约约惊恐地发出哭声来。
季未燃的目光紧盯着那个广播,试图再听到半刻的声音。
顾氾抓住她的手腕,“未燃,我们是二区,不过看情况火势大小,不必烦恼的。”
“顾氾,你带好孩子。”
林入鸥:“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我好像记起了什么。”那个声音,那个在耳边曾经环绕了十年的声音,好像在这一瞬间开始,从未消散过那般……
那是他。
“季未燃,不往后门走吗?那才是退出音乐会场最快的方法。”
季未燃几乎是不管不顾般沿着这一长排座椅,从左门快步越过。
她看到工作人员急忙问,“是不是有消防官兵在?”
“女士,火势已经灭的差不多了,你不必害怕,他们都在呢。”
“你们的广播室在哪里?”
季未燃丧失了理性那般重复问道,“请你告诉我,广播室现在在哪里?”
“在火灾现场呢,您恐怕不适合过去。我们也已经做了隔断,您进不去的。”
季未燃站在音乐会的入场口。
独自伫立了不知道多久。
正当她准备离开,以为全无可能见到洛扬的时候,忽然灰尘满布面容有些疲倦的男人推开了广播室的那扇门。
“洛扬哥哥,好久不见了。”
顾氾十分不爽,最近自己的小娇妻不言听计从就算了,在公共场合喊人家“哥哥”?这可还行?
“刚刚听见洛扬哥哥的声音,我就知道你在里面。”
顾氾:人家也压根儿没理你啊,这么热情似火干什么?
洛扬并没有挥手,只是走到她身侧,脚步停滞了下:“好久不见了,未燃。”
身材高大的男人对身后众人道,“你们先走。”
“洛哥,你这是有情况啊。”
身后年轻的消防员被洛扬推搡了一把,识相地离开了。
“我两年前调回黎城,听说你刚结婚。”
“你好,我是季未燃的丈夫,顾氾。”
顾氾适时地伸出名片,一脸职场上所向披靡的笑容。其实内心有点挣扎,要不要这么快表明自己的身份,要不要这么快按动婚姻的紧急按钮。
洛扬压根儿没搭理顾氾。
顾氾僵硬地收回手,冷哼了一声。
这是他回国以后从未有过的待遇。
季未燃心底茫然,十六七岁的时候,女孩子心里或许总有一个人,那个或许张扬,或许不那么好相处,但你看过他眼底漫不经心的温柔,也见过他窘迫而不成熟的尴尬。
只是,谁也没有逾越过那条界限。
洛扬粗粝的手指磨蹭了下下巴,似是想擦去下巴残留的污渍,“我这里急着回去作报告。”
季未燃也不好多作挽留,“那你好好注意身体,记得要休息好,多吃水果。”
她不知他该表露些什么。
至少,她在她既有的婚姻里不应该说出任何不得体的话,况且,许多年以后,很多事都不近相同了。
她只是在想,像洛扬一样慷慨善良的人或许值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顾氾则是一抹讥笑,不动声色地走在了季未燃身后。
而季未燃转身,冷不防撞上顾氾忧郁的小眼神,她就觉得,无情寡性的资本家给她薅一薅羊毛羊毛也没什么的。
只是年幼无知的林入鸥,敏锐察觉大人之间不大和谐的氛围。
他隐约觉得,不知道是因为天气渐渐变热了,还是怎么一回事,顾先生身上有一种火气,旺盛无比。
“林入鸥,今天八百字的检讨晚上十点前交给我。”
果然。
倒霉还是小孩子倒霉。
什么时候未燃姐姐攒钱搬出去住就好了。他和他姐姐一起跟着,坚决对那高大洋房没有一丁点留恋。
季未燃眉目温和地转身,“小学一年级刚开始学习造句和看图写作呢,八百字不大现实,不如换成八十个字吧。”
季未燃俯身,捏了捏肉肉的脸。
“这样你可以接受的吧?”
林入鸥赶紧点头。
顾氾阴沉着一整张脸,步伐沉郁地迈入停车场。他开车门那会动作力度也比往常的要大。整个身心又不得不复起般猜测着新的事情,季未燃就这么移情别恋了?
对别人那么体贴入微,对自己爱理不理?
这女人,怎么有的时候就捉摸不透呢?
顾氾抬眸,望向幽深的天空,夏蝉吵闹,吵得他冷静不下来。季未燃刚上车,顾氾紧接着就问,“你和那个消防员认识?”
“你们很熟吗?”
“认识比较早,还算熟吧。”
季未燃也没有遮遮掩掩,她到底也没有什么“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念头,也没做过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她表露清晰。
“顾氾,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的名片一定是他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带上,这也没什么尴尬的,他向来不是注意细节的人。”
顾氾抬眸,季未燃笑容是刻意的,是勉强的。
为什么这么不舒服……
顾氾知道这话分明是给他保留了自尊心?可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自家老婆站在别人立场上,平白无故替别人解释之感?
“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季未燃在膝盖上摆好包包的位置,温婉柔和地笑道,“一起长大,的确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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