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氾有些留恋那个吻。
唇间似若有若无还有季未燃身上黑鸦.片香水的气息,淡淡咖啡花香,引人沉醉。
又夹杂着异样的舒适感。
他想起之前厨房的那个拥抱,每一次靠近她,竟然会让他觉得世间至美之事也不过如此。
他忽然觉得老夫老妻也没什么不好的,在某种层面上,他们彼此依旧青涩,所以季未燃才会僵硬地站在那里。
可很快,他的妻子追在他身后。
脚步声越靠越近。
他等着她羞红的脸,也期望着她低垂凝思的眉眼。
然季未燃却又如一逝而过的清风,很快越过他的身侧。
季未燃讨厌从顾氾脸上看到踌躇志满的欢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操控之中,尽管这段关系还没有彻底结束,但这样要继续娇羞着的配合恐怕也做不到了。
把那当作吻别呗。
“未燃。”
顾不得前面又一声叫唤。
季未燃佯装什么也听不见,直奔自助餐厅。
而顾氾只觉得她太过羞涩了。
—
可笑的事依旧没有结束。
当顾氾回到房里继续手边工作时,方才出来透透气的季未燃又遇上了站在拖着行李箱的侍者身后,准备离开的许小姐。
“季小姐,可否私下谈一谈?”
季未燃并未抬眸,而是不冷不淡地即刻拒绝道:“没时间。”
既然顾氾压根不在,这出戏演给谁看。
女人对女人怀揣的恶意,有时真无法理解。
“季小姐,你恐怕也只是个依附于男人生存的女人,并不称得上忙碌。”
女人斜靠在行李推车上,一手制止了侍者的动作,对于季未燃,语气轻慢道:
“你别以为顾氾现在心里有你,这辈子就非你不可?”
“那许小姐是什么意思?”
季未燃眼睛一眨不眨,平心而笑,从容不迫道:“迫不及待想要我把二手男人打包好,送给你?”
许川寅勃然变色:“你……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真以为自己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么?”
季未燃面容并未陡然变冷,而是不顾一屑地笑道:“许小姐,承蒙夸赞了。”
其实顾氾不在,她已早已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
季未燃只是习惯于在他身侧,将棱角藏得更好些。
季未燃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以至回到客房的氛围有些奇怪。
季未燃是很想倾诉这个投资人不良居心,稍微一推敲便能察觉想睡了顾氾的真正目的,可话到嘴边,这又如何说出口呢?
难不成说“顾氾,我又撞见那位许小姐了?”
最后,顾氾又笑她吃哪门子的醋?
季未燃于是什么也没说。
两人再度走到海边。
寂寥的风,似乎总围绕在他们这个漩涡。
顾氾最初有的一点轻微的得偿所愿的愉悦,伴随着季未燃愈发的沉默而消逝得无影无踪,空留的一颗心,恐怕也难以再展露什么。
但既然耗费成本过来了。
那也总得说些什么,为这段旅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季未燃,我们一起,你要不要孩子都无所谓,我有你就够了。”
如出一辙的深情。
有点廉价。
这是询问了张扬以后找到的答案,张扬半年换过三个女朋友,按理说,在男女情爱上,十分有经验。
可也不知为什么,说出口顾氾就感到了倦怠。
真不真诚,季未燃一眼识破。
“既然都是老夫老妻了,那也没必要说这些。”
季未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定要陪着顾氾度过最后的一天。
就因为他在另一个女人那里轻率地维护了一个自己?还是说,相形比较之下,她显得受到了优待?
她应该点个小小的烟火,放飞一下从男人身上得到的尊重?
不是。
顾氾并没有。
他不会想到,那个女人的爱慕会对家庭而言有什么伤害,他只是讨厌靠的近的女人而已。
“顾氾,我们对一下回去接受采访的词吧。”
“我们第一次见面?”
季未燃不由道:“是啊,也应该美化一下。”
一个醉酒无知,一个醉酒误事。
不过是命运的串联,将两个全然不同的人因为一张床联结在一起,而最后的的结果呢,她还能像第一次听见他说离婚那会,揪心到半夜,凌晨那会硬撑着去挽回吗?
可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自欺欺人终是不长久的。
顾氾吸了一口气:“季未燃,答案交由你,你愿意怎么说,我就相信,那是我们的故事……”
季未燃不由欢愉了片刻: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些台词背得还真不错。”
“你都知道?”
骄傲如顾氾,他如何也不会承认刚刚这一句,竟然是发自内心的。
他只是觉得关系也没必要通过情话来维护。
季未燃不以为意,本也没打算在采访这件事上继续纠结如何作答:“到时胡诹也行。”
因为她不是去讲什么动人的爱情故事,她不过要求利用镜头来一次彻底的离婚。
她也不在乎顾氾是否真挚面对她的眼神。
因为落空过。
两人走着走着,顾氾觉得这样的游玩或许根本就毫无意义。
他根本没有想过——
或许季未燃是认真想向他告别的。
—
顾氾下午独自回来,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盲目的工作可以使人遗忘很多事。
他着手于一个收购计划,几个东南亚的年轻人,和当初他一样,不过,他们更希望抛售一个更高的价格。
没有像最初的他一样,一意孤行坚持下来。
另一边,Tale市场部那些人说商场的线下推广,也不是不能结合。
所有的事,堆积在一起。
多留一天,也没逃脱成为工具人的命运。
这一整天,直至傍晚,他还没来得及主动与季未燃联系,只知道她独自在外,他并不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亏欠了什么,可当他察觉的时候,也不过短暂一瞬,那大概就是身处外面的季未燃给客房打电话,到点有人进来送餐。
顾氾忽而想做些什么。
他打电话给张扬,匆匆订了一束百合。
却不料,女人回来时手中捧着鲜花。
是几朵艳丽的鸢尾花。
显然,根本就不是他订的那一束。
顾氾又自觉过分付出,而季未燃面露喜悦的摆弄那一束花时,顾氾只是沉默不言地继续埋头。
从不漏墨的Mont Blanc钢笔在停顿处,还是留下了浓墨的一笔。
但顾氾没有再问。
季未燃所表现的一切喜悦好像与他是无关的,将他隔绝在外。
他懒懒散散又后仰看了她一眼。
可那又如何呢,季未燃今生只可能是他一个人的女人。
那个男人品味也真是差到极致,像季未燃这种女人,难道不应该更适合百合,丁香一样清新淡雅的花。
非要这么俗艳?
但不得不说,他老婆的肤色,衬着那花,更显白皙通透。
但他绝对不会告诉她。
—
两人相伴回国,悄无声息地在夜晚潜入黎城,林多迟和多肉都还在睡梦里,一觉后又是周一了。
这一天早上。
季未燃醒得很早,连换拖鞋的声音压得很低。
季未燃独自去了趟律所。
整理好无数打印好的A4纸,那边秦律师嘱咐道:“摊牌的时候最好要保证顾先生尽早会答应,如果一旦拖延,他那边法务组强势介入,季小姐很有可能会削减不少财产。”
“你的意思,顾氾很有可能会让我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不大可能,”秦律师递了一杯水,“但你是离婚主动方,那边和你讨价还价几率当然就很高。”
季未燃:“只要让他心甘情愿直接离婚,是不是一切手续都会很容易?”
秦律师正色道:“对,不过我的意思是,你要做好最坏的心理打算。”
季未燃:“我原本对他这个精明的人也不抱有希望,只是希望借助一下媒体,或许他骑虎难下之时,就是我可以实现离婚的时候。”
“季小姐,这是Tale顶峰时期预计的股价,你一旦离了这个婚,你会实现一辈子的财务自由,就算是最差的打算,你也会有这个数字。”
秦律师比了一个手势。
两人心照不宣。
季未燃面容有些沉重。
或是不由自主地回望起她最初走入婚姻的那一刻,誓言是神圣的,就算戒指上只是个碎钻,她也能高兴个大半天。
其实,秦律师说的很对,顾氾很有可能……这一次彻底和她翻脸。
她少拿一些钱,多拿一些钱。
只要是拿了顾氾的钱——
顾氾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一台摄像机,几个网民议论的议论声,又怎会改变顾氾的本性?
具体数额的抬高,也不过是因为顾氾一次又一次迫切地靠近底线,将“离婚”无数提及以后才有这个念头的。
要有什么罪恶感?
季未燃回家路上自嘲着,她大概是天底下最体贴,最有耐心,也最了解对方的骗子了。
—
这一周的季未燃郁郁寡欢。
除了在整理东西以外,还是在整理东西。
连林多迟也看了出来,换个家乡的手艺来做点心,揉了好几次的面疙瘩,而季未燃原本胃口也不算太好,于是最后落入自家弟弟的肚子里。
陈管家也想个法子,直接联系外包上门,让唱黄梅戏的花.旦上门来唱了“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这才是让季未燃最困惑的地方。
一贯稳重的陈管家也有公私不分的时候,说是想让她放松心情,愉悦一下,结果自己一个劲地跟着人家唱……
关键这唱得甜甜蜜蜜,与她与顾氾的婚姻恍若天上地下。
季未燃还是硬着头皮喝了几碗难消化的面疙瘩,也连日听了两天的黄梅戏。
终于熬到了周五。
差不多东西也收拾好了。
这阵子的阴雨绵绵终于过去,周五是个晴朗的好天。
阳光,炙热般灼烧着。
周宜笙刚进外面的栅栏,热情道:
“顾太太,很高兴认识你。”
季未燃伸手,在满院栽培的花草树木间,肆意穿透楠木的阳光让她似乎也一扫阴霾。
“也很高兴认识你,霍太太。”
“婚礼您一定会到场吧?”
季未燃笑而答道:“这是自然。”
午后,周宜笙便过来着手准备了,季未燃这才想起,这几天形同陌路的那个,就是那一个今天最重要的男主角却迟迟还没到场。这是怎样,难不成看穿了她的戏码?
还是,不过因为在国外收了老奶奶的一束花,顾氾就整个人别扭的不高兴。
也不问清缘由。
得了。
反正也最后一次了,要不干脆就哄哄?
季未燃强压下这些天烦恼的心绪,温和克制地对周宜笙道:“周小姐,您稍微等等。”
她的声线温柔如风:“喂,阿氾,你是忘了今天的采访吗?”
“没忘。”
男人声音低沉醇厚。
“我在回家的路上。”
尽管表面上故作深沉,可但凡想到不出一周,老婆主动乖巧给自己打电话,顾氾也不好继续冷淡不语,而是问道,“你有准备了什么吗?”
“我准备了……还挺多的。”
离婚协议里财产分割,股权配比……也算应有尽有。
“顾太太,如果没什么问题,我这边摄像机要测试一下拍摄角度,你觉得……”
“在餐桌那儿吧。”
季未燃不慌不乱地解释道:
“一般那里比较有家庭的氛围。”
没桌子就没办法签字了。
季未燃看着周宜笙让摄影师在餐桌前后无死角设置了四个摄像头,确定拍摄清晰无误时,她朝周宜笙微笑示意般点了点头。
季未燃也一改往日素雅清淡,选了件酒红色一字肩,搭了条未成婚时常穿的鹿皮短裙,在多迟的欣喜又激动的目光里,扶着金属色性冷风的栏杆着下了楼——
一切准备就绪。
季未燃俯瞰男人的破门而入的身影。
他们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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