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餐桌旁的固定摄像机, 摄影师一路小跑在顾氾进门前后，不愿错过任何一个镜头。
摄影师已就位。
季未燃下楼接顾氾, 虽失笑, 但语气尤为温和, “终于回来了, 大家都等着你呢。”
[新兴的直播平台涌入一大批吃瓜群众：
兔斯基06：“这个姐姐是好看的！”
奈无奈无不奈何：“感觉刚刚两人竟然有几分浪漫的，结婚这么久还是对彼此都这么不失激情吗？”
野生蘑菇君：“我也看到了顾氾的小眼神。”]
周宜笙适时地引入话题：“是不是顾太太经常像这样等着顾先生呢？”
顾氾清高侧脸如冰山微微融化，眼底猝不及防的露出一抹笑意：“当然, 她一直都在等我。”
屋内吊灯下。
周宜笙见顾氾挽住季未燃后腰, 动作虽不娴熟, 但清瘦英俊的男人和美丽的女人站在一起，画面感总是意外和谐：
“顾总下班一般都早吗？”
顾氾坐在沙发上，而季未燃坐在她身侧，这边并未安装固定摄像头，故周宜笙向摄像师使了个眼神。
顾氾说话时风度翩翩，“不早吧，我一般靠近凌晨才回去。”
顾氾主动去看季未燃的反应：“但家里那盏灯永远都亮着。”
季未燃并未言笑晏晏, 随之附和，而内心如潮涌：顾氾你脑子想清楚一点，好吗？那是你设计的自动感应电路, 你的车停下，房内的的灯火自动亮起来？
周宜笙又问：“那顾太太，每晚像这样等着顾先生回来吗？”
“其实也不一定，他经常出差, 有时候睡公司。”
周宜笙打了个圆场道：“听顾太太的意思，对丈夫是有些心疼呢。”
季未燃目不斜视，对准镜头笑道：“我没有任何心疼他的意思。相反，他不在家那段时间，我可能过得更加悠闲自在。”
顾氾：？
直播平台的弹幕忽然卡了：
［罗伯特罗秀：“顾太太瞎讲什么大实话？”
甜甜圈圈＆怪怪：“哈哈哈哈哈哈你没看到顾氾那张臭脸吗？”
坚决戒掉电子产品的咕咕：“我心里终于平衡了，当年被Tale二面刷掉……”］
周宜笙硬着头皮：“但心里总是牵挂着的吧。”
季未燃心平气和：“他不用我为他牵挂，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给其他女人花钱。”
弹幕不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氾有很多绯闻，但从来没见他真给谁什么资源哎……”
评论区出现长评：“顾氾是真的人才，互联网出生，财务上比财会精明多了，Tale员工可以担保，年终奖虽然多，但平时哪天偷个懒都会被倒扣很多钱……”]
顾氾隐约察觉了不大对劲，凑到季未燃耳边：“你今天怎么回事？”
“因为我觉得新闻应该报道真实的东西，丑化或美化一个人并不道德。”
周宜笙第一次采访到心虚紊乱，头冒虚汗，赶紧道：“那你们能不能谈一谈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季未燃不动声色：“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程序员。”
顾氾眸光清冷，淡淡提醒道：“时代杂志可不是这么写的。”
周宜笙：“那顾先生呢？”
顾氾依旧觉得他太太只是闹了些小情绪，像是有种力量冥冥之中迫使他开口道：“她很好看，在朦胧月色里……仿佛不大真切的存在。”
的确，他想安抚一下她。
甚至说朦胧月色时牵起她的手。
“你不是有近视眼吗，你我离得那么远，在月色里自然也就看不清什么了。”
季未燃慢条斯理地从顾氾的掌心中抽离。
不想提及任何那一晚的交集。
顾氾也像是无奈而宠溺地笑道：“我们要不要停止一下采访？”
季未燃不语。
直播间纷纷刷到：
[“不要不要不要！”]
顾氾扯不出半分勉强的笑意，眸光深邃且忧虑，顾及到镜头前的受众们，他不想把一个家庭最狼狈的一面展露出来，挽回余地道：“季未燃，不是说好了彼此美化一下？”
季未燃眸光潋滟，不见情深，背道而驰的是，眸中多了几分不被偏爱也照样的肆无忌惮：“我今天做家务累了，想要任性妄为下，不可以吗？”
可她也隐隐约约察觉到，顾氾的耐心不出多久就会磨灭。
周宜笙：“原来你们还是一对欢喜冤家。”
顾氾沉声道：“她以前从来不这样。”
林多迟随之又有些紧张起来。
季未燃面不改色，将滚水末过一遍茶壶，从容地在茶具砌好两杯茶。
一杯递给周宜笙。
又一小巧紫砂杯，顾氾作势要拿起。
季未燃轻摇头，示意道：“不如你自己倒。”
顾氾：“你什么意思？”
就不能在镜头前对他和善温婉半分，当时喊他过来可不是这幅样子？一定是中午或许又刷到了一些“田园女权”的文章。
总有一天，顾氾决定做个软件，帮季未燃屏蔽掉那些声音。
最近，季未燃的忽冷忽热，都让他极其不适应起来。
那个晚上，他可以感受了，就算在初次海边两人争执过，但她还是默默为他盖了条薄毯。
所以，他仍然没有爆发。
此刻，直播间开始换了口吻，纷纷调笑道：
“顾氾真实的家庭地位难道是这样的吗？”
后面伴随着无数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周宜笙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季未燃在她看来温婉夺目，也总是大方得体，似乎一般的小事永远不会放在心上。
而就算是一般的人家接受采访，也是尽可能表现家庭美好的一面，挖掘彼此感动的细微末节。
可顾氾家一反往常——
虽然节目效果肯定好到爆炸。
但这样下去，季未燃在采访后还能做好这个顾太太吗？
顾氾理不出个头绪，面容清冷湛然，早非最早面对镜头那般自在：“下一个问题。”
“顾先生，你在工作过程中，妻子是否也给了你很大的支持？”
季未燃正要说话，顾氾轻巧的一句带过，“的确很大帮助。”
“顾太太，你对顾氾先生的工作如何看待？”
“在事业上，他是最顶尖的人呐。”
顾氾终于被夸一句，自然也不阴沉这一整张脸。
季未燃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道：“我虽然不了解他在这个领域的成就，但我总能刷到他的那些新闻，我心想，有女明星愿意喜欢的，那应该在行业内不算太差。”
周宜笙也不知如何接话：“顾先生？”
顾氾瞳孔收紧，用上位者不急不缓的语调道：“那些十有八·九是虚假报道。”
他此刻郑重其事得不像话：“季未燃，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直播间互动愈发活跃：
“小夫妻俩分明就是有小矛盾吗？”
“我也这么觉得，有点小别扭，但顾氾咳咳咳还挺会哄人的。”
当然也有人对照最初始的信息，没被舆论牵着鼻子走，“之前不是都说顾太太擅长隐忍，夫妻关系淡薄吗？那些营销号，我看他们怎么编？”]
季未燃：“外面的声音，从来不会影响我的判断，而真正站在我身侧的，唯有你这个男人罢了。”
顾氾眼皮微垂，低声道：“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
“那要把你随意对待我，说的每一句话做个回放吗？”
最经典的评论出现了——
“我原以为豪门夫妻假恩爱的直播，俨然变成了夫妻矛盾调节栏目。”
季未燃发觉氛围陡然变化，可她这一次没有瞻前顾后，还是继而与他凝视道：“得益于顾先生互联网高科技的发展。”
“我还真记下了一些声音。”
“宜笙，这个录像带音质很好，但我不知道二次传输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版本，大家也就只能将就听听了……”
顾氾觉得简直没想过这一次采访引得季未燃如此多的抱怨，他以为及时制止般抓住她的手腕道：“季未燃，有什么事一定要放在公众面前？”
“当然是……特别重要的事。”
顾氾彻底察觉出季未燃的有所不同时，是她那挂着明眸善睐的笑容脸上，妆容太过明艳动人，而一贯的长裙也换成了新潮的露出膝盖的短裙。
那衣服是什么衣服？
一字肩？
又如何端庄沉稳？
“其实也可以不放的。”
“我们去餐厅那里，好好说话。”
两人从沙发共同走向餐桌，面容凝重。
顾氾对这个一览无余的女人，突然间看不透她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
季未燃从厨余柜里拿出几张零散的A4纸——
顺手抓在手心。
又摆在顾氾刚才坐下的餐桌前。
“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
整个厅堂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连一直试图缓解气氛的周宜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播间肯定是一个爆炸状态。
而季未燃只是屏气凝神地诉说着：“也许你会觉得我过腻了，那我也就实话告诉你，我是真的腻味了。”
“每天一个人围绕在身边打转。”
“你告诉我，我无所事事，与你有关的女人告诉我，我是依附于你生存的菟丝花；而且不断有人告诉我，你我的关系终不会长久。”
顾氾烦躁反复。
“季未燃，这里是直播，你确定要做这样一件事？”
季未燃不愿等待或忍耐半刻，声音不由得比以往高亢了两分。
“这或许不是我长久想要去做的，而是你，不是吗？”
“顾氾，三年里你说了多少次性格不合？你和我说，不要在一起了，离婚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强忍着下来的眼泪，终还是滑落了。
不是委屈。
而是一瞬间的释然，淹没了早些积攒的所有情绪。
很快，泛红的眼眶终还是将那几张纸推上前去：“你签字吗？”
顾氾一下子对季未燃的期待堕入谷底，他冷声质问：“季未燃你是谋划了多久？”
他不由以最阴暗的想法出发：“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等着离婚这一天？”
[直播间人群再度踊跃起来：
“我靠，顾氾这么推测自己老婆吗？”
“也不是不可能，现在Tale的股价和市值再创新高，顾太太这个时候离婚对自己很有利吧。”]
季未燃唯一一滴眼泪早在中央空调下干涸，她摊手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无所谓。”
她收敛了一贯的笑容，而是漠然视之顾氾起身的动作：
“朋友的车在外面已经等我了，这几天收拾家里的时候，我把自己的行李早也打包好了。”
顾氾短促地闭了闭眼。
但他就算是从最坏的角度出发，他也不想断然绝了这一段关系——
“季未燃，你再想一想，不要意气用事。”
“我唯一提及一次就是意气用事吗？而你每一次将离婚挂在嘴边入就如密密麻麻的针戳入这里的时候，”季未燃指着自己的胸口，瞳孔又慢慢聚焦在顾氾身上，嘴角漾开笑意道，“你就是理所应当吗？”
“难道因为你所取得的名声，地位，而我就不得不一切迎合你的标准，哪怕那声音再刺耳，也当做听不见吗？”
顾氾完全顾及不到镜头，而是扯着她离开的手腕道：“未燃，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也在尝试着改变……”
顾氾原本就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血色全无，他抿了抿唇，试图挽回些什么。
唯有缺憾。
“改变？”
季未燃回讽道：“就是误会，别扭，毫无原则的让我继续妥协？”
“刚刚不是说八·九分假，那最后一两分竟然还是真的。”
季未燃：“我对你的解释毫无兴趣！”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我要离婚。”
“是不是我签了字，你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两人一路拽到了玄关处。
摄像机师傅问了问周宜笙的意思，周宜笙摇了摇头。
直播忽然中断了。
季未燃觉得一切可笑可悲的过分，“签了字，那我不就你我各走各的路吗？还有什么以后可言？”
“我草草看了一眼，你要的那些财产分割，我可以在三天之内转到你的名下，但前提条件是，你不允许离开我。”
“喂，顾氾，你今天不大对劲，那可是三十多个亿，你不想想，直接答应这种要求吗？”
季未燃脚一落空在玄关的台阶上。
顾氾依旧死死抓着她。
她回头全然不留情面道：
“不过你错了，那些钱具体能分到多少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不想要你了。”
顾氾追问：“季未燃，你觉得我一定会签字吗？”
林多迟也不管外人怎么看了，上去挡在季未燃身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先生之前冷落太太快三年了，最近好不容易态度缓和些，却又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发火……”
“这与你无关。”
季未燃推开林多迟。
人到中年的陈管家也看不下去了，“阿氾，我也不得不说一声，太太脾气是顶好的，从来不会像这样，你要是真在外面做错了什么，不如低头认个错。”
“季未燃，你也太厉害了，哄得一屋子人都觉得你是对的。”
“顾氾，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季未燃倚着门，颓废慵懒地笑道，“既然不心疼那些钱，为什么不签字呢？”
“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为了什么才忍到今天吗？”
“我来告诉你。”
季未燃轻点脚尖，在顾氾耳边发出细碎而一点都不柔和的声音：“你除了有钱还有什么？”
“季未燃，你在骗人，不是吗？”
每一次，她在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永远在默默付出，哪怕他工作忙碌，无心理睬，她也总会为他考虑周全。
如果只是急功近利为了钱——
季未燃压根儿不需要演戏如此投入，日日敷衍，冷漠相待，不就是了？
“把几个摄像头拆了，周宜笙，我等会会把直播过的内容黑掉，希望你不要有意见。”
“顾氾，你真能做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季未燃脸上只剩下堆砌起笑容的薄凉。
丝毫不加掩饰。
顾氾把西装强势地直接披在了季未燃肩上。
空调的冷气渗人。
顾氾察觉到背脊的凉意，却看季未燃那张哀愁过后死气沉沉的脸，还是自觉可笑的给她盖上。
“签字吧。”
“以后就不要来往了，数额不同意今晚你可以和我的律师联系。”
“我真的要走了。”
方泽美的保时捷在院子里按了无数次的喇叭。
餐厅四周还有一个摄像头未来的及拆除，直播的最后一个镜头一转到了桌前的孤独落魄不像企业家新秀的男人身上。
顾氾握住那只笔，最后一个镜头对准了那颤抖的手。
然后就被又一次恰断了线。
直播间本因为忽而转入的一个镜头有所激动，结果，顾氾到底是签没签还是个问题。
忽然间落幕——
有不少人网友夸赞，这是女性自我意识的独立复苏，女性不应该依附于男性，扮演贤惠的角色，也还有不断出现的男女性咨询（骗钱）专家转载到微博，探讨季未燃为什么离婚的情感原因分析。
当然，少不了这一类冷嘲热讽：季未燃也太厉害了吧，黎大校花就是不一样，随便离个婚，也能分到那么多亿，说不定有预谋哦。以后，年轻富豪可都要留个心眼喽。
直播中断十分钟，热搜上升趋势第一上猛然出现了顾氾离婚的四字热搜。
而周宜笙亲眼见证，半个小时内所有相关话题被在网络平台上清理一空。
而她的直播通道，也失去了播放任何一个视频的审查资格。
周宜笙自嘲，这也只能算是给网站预热，吸引流量，有助于Renia网络定位，可还是觉得有点对不住。
不是因为对不住顾氾被离婚公开处刑——
而是她应该拍到那个签字视频的。
因为说句实话，她也好奇，离开时也不知道顾氾到底是签还没签。
她秘密地给季未燃发了个消息：
“签字要告诉我哦。”
季未燃低头瞥见了这条短信，愉悦一笑，在911的车窗被打开后，无忧无虑地舒展着四肢，并决定补偿一下那个第一个视频被下架的周宜笙，准备在她与霍郁川结婚时包一个大一点的红包。
方泽美从未见季未燃如此身心舒畅。
准备把车上的音量开到了最高。
却一不小心又听见“叮咚”一声，瞥见那季未燃瞬时皱了皱眉。
一份来自顾氾的传真文件静静地到达了季未燃的邮箱。
季未燃指尖停留在里屏幕半寸的地方。
会是签过字的离婚协议吗？
还是说，又一次扯皮与指责？
作者有话要说：我努力爆更了一下>-<
字数有多一点哎，肯定也惹得小伙伴破费了一下。
给我前排的小伙伴们发个红包补偿一下，记得留言（准备了12个～请让我发掉鸭～）
放个小剧场：（或许下下章？）
参加婚宴的季未燃和顾氾狭路相逢——
两人对面不相识，相顾无言。
终于到新娘和新郎敬酒，要付红包了。
霍郁川拍了拍兄弟，顾氾翻了个白眼，看着对面的季未燃：那个季未燃不是给了吗？我还要付吗？
季未燃当场：呵呵。
当场有不谙世事的小花童凑过来说：“大家都知道你们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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