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在陷阱里可是一点也不好受。
季未燃原本出钱私了的心, 在林入鸥无害而专注的目光里, 熄灭了。
离婚后第一次上的前夫的车。
有一种心理劣势，像是人来来回回兜兜转转那么久, 总还会回到一个地方，可这个地方，是她所心心念念势必要远离的。
但顾氾好像在离婚后……第一次这么高兴。
可以看得出来，季未燃无论情缘或是不情愿，她总是无法在道德上抛弃了一个弱势般的孩子——
随便考虑一个时间成本。
他就不会也根本不可能为了一块小小的玻璃大动干戈。
可就是这样的一块玻璃——
为他赢得了和季未燃相处的时间。
他像是在寻觅无物的大海里抓住了一根海草, 他抓紧了。
“季未燃, 那天的男人，你们就只是朋友吧？”
顾氾淡淡开口, 倨傲的下巴柔和了线条, 他分明看着季未燃独自上车, 可他……总想反复再确认一遍。
“关你什么事？”
“对，的确我没有权利继续去干涉你的生活了。”
顾氾的笑，荒芜如寂静草原上断胳膊少腿的猛兽, 一下子挣扎而又选择放弃。
“很缺钱吗？连一块玻璃都要这样来回再跑一趟？”
“如果我说，只是想多和你相处半刻钟, 你是不是很快就要面露为难, 然后头也不回地从我身边走开？”
季未燃：“你不觉得你所做的这些这太过无聊？你在婚姻一开始的时候不约我出去，到婚姻结束了，你觉得我会欢欢喜喜拿着我的小包，陪着你一路都在一起吗？”
“顾氾，别再自欺欺人了。”
“你自导自演那么久, 不觉得很可笑吗？”
岁月教会每个人以成长，却唯独漏过了那个在原地以为所有人都要对他付出一切的人？
“是啊，这多可笑。”
顾氾开车一个不稳，急刹车那般停在加油站前。
他面容逐渐慌乱，微笑仍试图更从容两分，“我今天带你出来，其实有其他的目的。”
季未燃体面地告诉他：“但我并不好奇。”
他站在车窗外，敲了敲季未燃副驾驶这面的车窗，季未燃则是直接推开副驾驶的门，也不管是否撞上了顾氾：
顾氾艰难辩解道：“我把那些小报上所有与我相关的女人都罗列出来了，待会你陪着我一个一个去见，好不好？”
季未燃很洒脱：“你想要证明什么？”
“谁知道你背后又做了什么，如果你们全都串通好，那我等到的答案还有意义吗？”
顾氾：“季未燃，你在侮辱我。”
天空兀自打了个雷。
“已经加满了。”
工作人员暗示他们应该离开。
这又是一个公共场合，哪怕顾氾身为公众人物，在季未燃看来，这位前夫留给公关的烂摊子真多。
“走吧，不聊这些了。”
季未燃转身抬眸，“我对其他女演员也没有什么好奇的，你既然是都是假的，那我信，不就是了？”
果然，顾氾也不再纠结。
季未燃发觉，顾氾依旧是“吃软不吃硬”的那一套。
顾氾回到座驾上，“其实我觉得，你根本就不相信。”
身后的肉肉俏皮道，“顾先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较真，我看见未燃姐姐开开心心来，因为你……都一直蹙着眉。”
顾氾：“你不说我也知道。”
“林入鸥，大人的事，你就要管喽，听说你学习有进步，姐姐想要奖励你个小东西，希望能让你更快乐一点。”
肉肉干脆果断地摇头：“我做错了事情，我就应该得到惩罚，吃一顿披萨已经很奢侈了，我不能太麻烦漂亮姐姐。”
季未燃的目光再度落在开车转头的顾氾身上。
这一老一小。
简直就是情商的对照组啊。
为什么连小孩都可以低头认错，这位大佬……就算在那天仓皇大雨里，落魄成那样，也不肯低头说一句抱歉呢？
顾氾低垂着眼，摩挲过□□，目光像是时不时回望他一眼。
“吃披萨不奢侈吧，你要是喜欢，姐姐请你。”
“不要不要。”
林入鸥从沉重的书包里拿出一个金猪的储蓄罐。
“我有钱，我请姐姐吃。”
顾氾：“那我呢？”
“我现在不喜欢家里那只赖蛤.蟆，我这里特别允许你，顾先生，那个什么传奇公司的大老板拥有食用它的人权力。”
季未燃不可置信：“癞蛤.蟆？”
顾氾硬撑着头皮，这小孩……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站他那里，哪怕那个储蓄罐里一大半都是他给的钱。
这几天那癞蛤.蟆整天晚上“呱呱呱”，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结果，这小孩玩腻了，愿意给他红烧了……
这不是耍他吗？
林入鸥认真地点了点头：“顾先生可喜欢了，看到的时候两眼放光，就和那奥特曼一样。”
季未燃眼睛染上了笑意，这个人是顾氾，一个有洁癖的顾氾，竟然爱上了一只癞蛤.蟆，只要想起那些年被支配搭配菜色的恐惧，季未燃几乎不由自主地咕哝道：“那你以前还说自己不吃田鸡，不碰那些细菌微生物众多的野味。”
“你不觉得，欺骗我也是一件很龌龊的事情吗？”
顾氾犯懒，本不愿开口解释的，毕竟他和林入鸥规划这么久，终于把季未燃骗上了这一辆车——
但他还是不忍说出口，内心又猜测季未燃这么些年积攒的埋怨或许还真不少，他勉强地颔首解释：“我的确不喜欢。”
“不过，你之前告诉我，要尊重小孩，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这里。”顾氾的手指戳了戳心口的位置。
季未燃不为所动。
“那你怎么好意思用小孩的钱去吃东西？”
“玻璃的事，先不要混为一谈，其他的阴谋我不愿意揣测，但你怎么就能厚着脸皮去让小孩请客？”
林入鸥本来是想解释一下里面大部分纸币曾经是顾先生投喂的——
但给了他，不就是他的钱了吗？
况且，爱财之心，人人皆有。
小男子汉怎么就不要钱，怎么就不要面子了呢？
尤其是在可爱的未燃姐姐面前。
顾氾百口莫辩：“我不是人，行了吧？”
“你好好开车，饭钱我可以代付，但是顾先生啊，你要记得一件事，以后坦诚一点，不要各种嫌弃，到头来，什么也吃。”
季未燃心想顾氾这人抠门也就罢了，还有个爱讲究的臭毛病，真是得治治。
一阵惊雷后。
前面的雨刷开始了不停的来回摆动。
顾氾通过后视镜看见刚刚入睡的小孩，压低声音道：“我其实什么也不嫌弃了，也没什么留给我去嫌弃了。”
季未燃：“好好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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