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 要是未燃你不打方便的话, 也是没关系的。”
“我去。”
顾氾妈妈挂断了微信电话，也同步收敛了担忧的表情。
“现在你总不会说, 是妈妈想要你们不和好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们最后能不能走在一起，这一切还是看缘分。”
顾氾低沉不语。
唯有幼稚的可笑的甚至拙劣的借口或许他可以让季未燃停留半刻，而在此之前呢，反正他也习惯如此。
好像离婚……也无法迫使他们去改变。
——
沙发上。
一手遮住眼, 一只手在遥控器上按上了开关。
“别看了。”
他爸阻拦道。
“你要是这双眼睛废掉了, 你真以为还有谁会把你当做Tale的经营高管，你的职位坐的本来就不稳, 新一轮的融资我看你怎么办。”
其实, 顾氾爸爸深知, 新的产业的不容易，可顾氾在他眼前永远保持着的骄傲，让他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
原本以为他只是在打磨一个孩子, 但孩子成人以后，反而有了自己的事业, 对传统的产业不顾一屑。
“好。”
顾氾爸爸十分不习惯他这样妥协。
“你妈妈这样处心积虑引季未燃过来, ”顾氾爸爸着急忙慌地提醒道，“你一会准备好该说什么吗？”
顾氾摇头。
“难道爸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不至于，你别弄巧成拙，做事情认真就好，你要是每每这么敷衍过去, 你能想象一下你前妻的感受吗？”
“爸，你还想重新招商上市吗？”
顾氾他爸一被提到不能上市的“旧事”，就比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激动——
“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爸一眼，一盏茶缓缓推到他爸眼皮子底下，“该帮你儿子的时候也就不能退后。”
“竟然想方设法威胁我？”
“你老子是这么没骨气的人吗？”
“你恐怕对今天的上市流程也不大熟悉，能不能拥有优质股的公司……全看爸你的意思。”
“你还是看未燃真正的想法吧。”
老人说得语重心长：“要是她对你还有感情，那复合就有希望，要是人家重新考虑，有了新的打算，你就算了。”
“姻缘这件事，是不能强求的。”
顾氾执拗于这件事，就像对待无数没有前景的工作：“我还没放弃，我看到前景的东西，意味着哪里就有机遇。”
“感情和工作不能混为一谈。”
顾氾爸爸或许真的是年纪大了，把年轻的锋芒收敛好，对儿子少了很多年隔阂后的怨念，当然最大的原因在于顾氾当下的困境比较“凄惨”：“有的话，爸不想重复了。至于你愿不愿意帮爸爸，这个倒无所谓，我一个老头子，在事业这件事上，看得很开，反正马上也要退休了。”
顾氾收回他的期待的目光。
如果感情也能这样被轻易地收回，那就好了。
他对季未燃，不得不承认。贪恋偏更多一点，他向往的不是什么举案齐眉的夫妇关系，更多的只是那段存续的婚姻给他的感觉。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选择放弃他。
觉得这一刻他仍未扭转他的心思，好像离婚对她的创伤影响并不大。
资产的转移，也不过是暂时的。
顾氾把紫砂壶放在一边，换了一个日式的小小的瓷杯，捏在掌心。这种焦灼，他的整个少年时期都未曾经历过。
他以为，他没有埋怨已然是调整了最好的状态。
门铃响起。
“未燃，你吃过了吗？”
季未燃也压根不知道她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顾家老宅的，迎上故范妈妈的热情，与孤帆爸爸克制而隐忍的目光——
有点后悔。
不来就算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可能由于她愿意来，顾氾眼中受到的创伤立马就好，也不会因为她的妥协，假装把所有的一切都翻过那一页，更不会源于一场表面的和和睦睦，而遮掩那些年她勤恳付出而未有回应的事实。
季未燃未语先笑，抿唇时还有些局促，她淡淡开口，“吃过了。”
“阿姨，其实他今天的伤我也有责任，也不知道该和你们说些什么，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可眺望远处，客厅上的男人不是伤口分明被处理得很好，一点也没有乱动的痕迹吗？
她换双拖鞋，颜色平静地往顾氾所坐的沙发靠近，“顾氾，你的纱布还在啊。”
她几乎不容他思考地继而问，“那你在电话那头嚷嚷着又是为了什么？”
父母退场。
把难得的独处空间留给年轻人。
“季未燃，我只是在做一个赌，我打赌你会过来。”
顾氾并没有直接去面对他，打开发出嘈杂声的遥控，在背景音下随口一提，仍然背对着她。
“你应该知道我过来的目的只是不希望你更受伤，这是基于同情心和我的道德责任感，并非是我对你旧情难忘。”
顾氾顿时失笑，“我发觉你是真的冷血无情。”
“三年，你说变就变，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有没有想忽然有一天我习惯了你的存在，而你却选择离开我的生活。”
“我很抱歉，我没有提前打招呼。”
季未燃端坐在他身旁，留下三寸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但我应该和你说过这件事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是会被不断消磨的；就算如此，我还以为我们的曾经，那最初的认识，很戏剧也很美好。”
“顾氾，我们这一页应该要翻过了。”
“你曾经说要娶我，我看到过你的责任，也分辨出你的感情，你并不是因为和我相爱，你是纯粹的想为那一个晚上负责，不是吗？”
季未燃低头，没有蹙眉的阴郁，也少了刚放开手恨不得用刀子划上界限的憎恶与强烈的爆发，“现在更大的缘由是因为金钱吧。”
“如果你的公司需要下一轮的融资而资金是短板的话，我这一块可以随时被你调用。我可以找专门的人负责和你联系。”
“都已经离婚这么久了，6月也要过去了。”
“或许下半年一定会从人群中忽然看见一个人，那个女孩有较好的容貌和外貌的生存，你一眼就会……”
顾氾生硬地打断，“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样的人吗？”
“见异思迁，不从一而终？”
几分声嘶力竭，徒增了沙哑，也不体面。
很快，他察觉到他的不妥当，像是极大挽回自尊那般，“当时结束的太快，我只想要一个辩解的机会，好，我现在明白了你的答案是什么。”
“季未燃，你请放心，从今往后的岁月，我不会打扰你。”
“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和那个消防员，或者路边随便一个男人，你都可以选择和他们在一起。”
季未燃没有隐忍的必要，“随便什么男人”又引起了她的不满，她质问道，“这到底有完没完？我和你说过的是朋友，你这么想撮合别人的话，公司业务也别做了，专注于这些就够了。”
“离婚以后，每个月再给你打一笔补偿款。”
季未燃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顾氾，你是疯了吗？”
好像这是唯一证明他没那么爱钱的机会了吧。
“季未燃，钱赚来本来就是要花的，之前在在悉尼黄金海岸的，一会儿那些话确实是张扬交教给我，该怎么和你说……准确来说，我的确想很想要一个孩子。”
季未燃不由规劝这位心智并不成熟的男人，“你不觉得有的时候你自己也很孩子气吗？”
这些话，反而只有在离婚了以后才能坦荡的说。
“你包容我的幼稚这么久，为什么非要在婚姻破裂后说破？”
顾氾只是开玩笑的口吻，也不再好斗，像一只气息奄奄的公鸡。
“季未燃，本来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心软才怪呢，刚刚准备了那一套，让你下次陪我去换药啊什么的说辞，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你是认真的吗？”
“还只是像幼年时代，你家里一个放置很久的玩偶，平时看着都觉得碍眼，收到柜子里，哪天要是被妈妈送给了外面的小孩，你就会觉得很不舒服。”
“季未燃，你可不是什么玩偶，你现在是个储蓄罐。”
“我最不舍得让钱从指缝里溜走了。”
“我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伤，当然是承受得住，没想到最后还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和你见面。”
“肉肉已经回家睡下了。”
“你不必多担心。”
当顾氾用体恤的口吻去说一个小孩。
季未燃觉得世界再大，人也是会变的。只是一切如旧人旧事，她虽不免感慨，到底也知道经历才会改变人。
“我有的时候也会在想，如果我们在婚姻的初期就有了一个孩子，是不是你就会这样任劳任怨，无论何种境遇何种情况，你都会不离不弃？”
“不会。”
季未燃斩钉截铁回答他。
“女性的独立，和孩子是没有关系的，依附于孩子而存在的夫妻关系，我相信也是不幸的。”
“就不要继续胡思乱想了。”
“季未燃，除旧迎新，我希望你过的更好。”
顾氾起身相送。
忽暗忽明的那盏别墅前挂灯下，男人没有招手。
去认识一个人很难，告别一个人更难。
季未燃对顾氾来说，意味着什么，至少一瞬间联想到家那个名词的时候，他是不会躲闪，也不必隐藏的。
她一直就在那里。
一盏灯，为他而亮。
——
半个月后，顾氾眼上终于痊愈。
他独自开车从半山腰上下来，想去买点东西，超市里人来人往，出双入对，他原本对熙熙攘攘的超市并不感冒，可想起唯一一次他陪同季未燃来时，她那雀跃的小表情。
又不由心头一软。
开着跑车再度回去的时候是在傍晚。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120秒的红灯，他有着和男司机一样的通病，无聊，耳边一阵小学生过马路的声音，又显得叽叽喳喳格外吵闹。
他的视线缓缓扬起。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和他妻子的长相一模一样。
“季小姐，很多人说你是为了钱处心积虑的谋划了这样一场婚姻，他们不认可你获得财富的方式，甚至很多人会说顾氾很吃亏，被你骗了，你如何看待？”
眼睛盯着屏幕久了竟然有一点酸。
可顾氾无法错开他的视线。
“欺骗吗？那我觉得我也有被欺骗，我以为的过分和我在婚姻当中经历的那个男人，可能也不一样。”
“我知道这样的获取财富的方式显得很可笑，但他只是婚姻法保护女性权利的一个案例而已，有很多女性她们可能遭受着婚姻当中更大的创伤，面临着比我更多的问题，而他们的权益无法得到保障。”
“所以，我不得不说，顾氾先生在这件事情上处理的很大度，他可以是很多男性的榜样。”
“哇，没想到前妻竟然会夸前夫。”
顾氾身后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又格外刺耳。
“那我们能不能问一个很隐私的问题？”
“你说。”
“这是网友投票问题最想知道的NO.1，请你回答一下，你是否真的爱过顾先生？”
“爱过。”
季未燃像是陷入了深思。
顾氾想要知道答案的更多内容，可是后面的面包车司机干脆跳了车，过来骂骂咧咧道，“红灯都已经结束了，你干嘛还不开？”
忽然发觉好像在哪个财经频道上看过这个人。
“顾氾！你竟然是顾氾！”
虽然自己在互联网领域的确是有所建树，但是被打断看这段采访，顾犯心里还是非常的不爽。
“原来你就是那个被直播离婚的顾氾！”
顾氾的内心是：……
可被挡住了视线，这段采访注定是看不到的，他加足马力打算回去看回放。
“爱过。”
好像那一个有关于爱的字，让他无法彻底的死心。
作者有话要说：彻底死心的蛋糕正在派送，我们七月见（哈哈哈哈哈就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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