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欧也妮睡前想了制作石蜡的东西,石油现在很少,现在用的是普通的油脂初加工做出的蜡烛,会有黑烟,而且气味难闻,即使是贵一点的白蜡烛也不是后世常见的石蜡硬脂蜡烛。
从油脂变成石蜡是高中化学实验就涉及到的简单实验,只不过要用到强酸和强碱,欧也妮本来觉得这样的化学试验用品很难买到,但是她睡觉前正好看到原先的欧也妮写的这个月的“计划”,里面就有要给父亲做一个皮质手套,而皮革加工的几十道工序[注1]中就有用到强碱和强酸的,向皮革铺子的老板购买一些就好。
欧也妮去皮革铺子买强酸和强碱,理由她都想好了,说处理后院的白蚁窝。不过她也不怕皮革铺子的老板会多嘴说出去,因为皮革铺子的老板是索莫城里公认的那侬之下第二的“可怜的女人”——
老皮革匠只有一个女儿丽萨,这个女儿长得矮小粗壮,到了三十岁依旧没有来提亲的,所以老皮革就把自己的手艺全部传给了丽萨,而丽萨现在已经做这个十多年了,比老皮革匠做的都要好,是索莫城里出名的手艺人。而且丽萨是一个只埋头苦干,不喜欢说闲话的人,不是那种谁家买了一只松鸡都要打听怎么做的人。
早上七点半,欧也妮穿戴好,到厨房喝了一杯娜侬现挤出来的鲜牛奶,吃了一片面包,然后就和葛朗台老头说去皮革铺买“给爸爸做手套的皮子”,葛朗台老头很高兴自己女儿一大早就想着自己,这似乎冲淡了他昨天看的那封信的生气。为此他还装作大方的给了她五法郎——这钱正好购买做手套要用的皮子,一点都不多,一点也不少,往年都是这样。
欧也妮没有说什么,她出门的时候看了自己的钱包,觉得够买材料的了。欧也妮每个月有五法郎的零花钱,而这个节俭的傻丫头就这么攒了很多钱——除了针线之外的开支她都是零。欧也妮在生活习惯上被葛朗台老头培养成的非常葛朗台。
到了皮革铺,先买了葛朗台老头做手套的皮子,然后问皮革匠丽萨买做皮子用的酸和碱,欧也妮的理由还没说出来,皮革匠丽萨就把一瓶白色的颗粒物(烧碱)和一瓶黄色的液体(盐酸)——两个都是用羊皮纸包好的玻璃瓶——递给欧也妮,说:“这些四法郎,葛朗台小姐,一定要带着手套用这些东西。”
“好的,谢谢您的提醒。”出乎欧也妮预料的顺利买到要用的材料,她把东西放到她的小挎篮里,高兴的哼着歌。
而油脂从哪里买就更简单了,索莫城的早市上有卖羊肉的,他那里就有羊油,羊油一般要么丢弃,要么会有人买去加上草木灰做成“羊脂球”用来洗衣服,但是因为洗出来的衣服一股“膻气”味儿,一般是只有穷人或者非常节俭的人才用的。
是的,葛朗台家就是用的就是羊脂球肥皂。
卖羊肉的摊主正好是葛朗台家的佃农,欧也妮说要买羊油的时候,他连连说不要钱可以送去。
但是欧也妮不是她爸爸,但是她要是执意给钱这事儿,一定会被早市上的人传到葛朗台老头那里,没必要让可怜的佃农被葛朗台老头再剥削一次,她装作翻看羊肉,给了摊主一个眼神,将两个一法郎的钱币放在了肉下面。
欧也妮用嘴型对摊主说:“收下吧,我不会和他说的。”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仰着头股故意说:“这是娜侬要的,你可要在中午之前送过去。”
第一次和欧也妮打交道的佃农在心里觉得葛朗台小姐真的是太善良了。“两法郎何止买这一只羊身上的羊油,看来我以后杀了羊一定先把羊油给葛朗台公馆送去。”在人群的注意力不在这里的时候,将钱小心的收起来。
而看到欧也妮一开始要“花钱买羊油”,围观的人无疑觉得她太单纯太傻了,“葛朗台先生就不该让他的独女来买东西,幸好最后没花钱,要是花了钱,葛朗台老头的鼻子上的肉瘤一定会气的一抖一抖的。”
欧也妮回到家,她那巴黎堂弟还在睡觉,巴黎作息这个时间正是睡觉的好时候,更何况昨天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才睡的夏尔,能赶上中午的饭点就算好的了。提醒娜侬来送羊油的时候告诉她,“小姐是要做羊脂球吗?”
“不止,好娜侬,我得到了一个做蜡烛的法子,在我做出来前帮我在爸爸面前保密,好吗?”
“做蜡烛,熬好羊油插上灯芯的蜡烛是没法用的,烟太大了……”娜侬摇摇头,虽然现在用的蜡烛也有烟,但是比直接烧羊油当蜡烛好多了。
“不是的,这个是……是皮革匠丽萨告诉我的,我想试一下。”最后说的时候欧也妮声音有些怯懦,用皮革匠打幌子是因为欧也妮觉得皮革匠连卖“强酸强碱”都不眨眼不询问,这个自然不会多说,而娜侬也不会去问。“我想我们要是有了蜡烛,就不用去买了。”
“小姐说的对,等送来了羊油,我先给你熬,熬完的锅子还可以煎一下昨天的鹅肉,这可以是中午的一道新的菜了。”娜侬快活的说。
欧也妮回来没一会儿佃农就把羊油送来了,而且还有两条羊排,羊排是抵租的,有两磅重,佃农每周给葛朗台公馆送一次肉抵租,能用出产的东西抵租而不是拿钱,还是佃农们之间竞争的结果——葛朗台老头只接受出产好的佃农用东西抵租,这样他就能吃到又新鲜又好的东西。
佃农走后,娜侬看着羊排,高兴的说:“小姐,真好,我们今天有羊排了!我今天本来想让老爷给我钱让我去肉铺买点肉,但是老爷居然说让高诺瓦叶去打几只乌鸦就可以,我说乌鸦是吃死人的,小姐,你猜老爷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老爷说;‘笨蛋娜侬!它们跟大家一样,还不是有什么吃什么?咱们就不吃死人吗?什么叫遗产?’”娜侬小声的学着葛朗台老头的语气。“就在小姐你离开去皮匠铺之后。”
“咱们不吃死人吗?什么叫遗产?”欧也妮在心里不断的重复这句话,“葛朗台老头在某些事情上,真的是看的明明白白。真够讽刺的。”这就像电视剧里渣的明明白白的渣男一样。
欧也妮因为这句话对葛朗台的看法不一样了,或许,这就是巴尔扎克在塑造人物的时候的多面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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