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也妮要弄的灯芯就是简单的将三股棉线搓成一股,别看这个很简单很“本来如此”的小物件,也是一个技术改进。现在的蜡烛都不是这样的,现在蜡烛的灯芯是苇草竿儿做成的,烧一段时间就要剪一下灯芯,而棉线做成的灯芯不用。
搓灯芯很快,欧也妮拿着灯芯下楼的时候,夏尔才吃完饭去花园,他们没有打照面,娜侬愉快的收拾着桌子,葛朗台太太望着花园里谈话的两人,“欧也妮,你觉得他们会谈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
“确实,夏尔的爸爸自杀了。”
“哦,我的上帝,可怜的孩子!”说着,葛朗台太太和娜侬在胸前画十字。
“是呀,不知道爸爸会不会现在告诉他,我刚刚建议爸爸去巴黎处理完叔叔自杀后的事情再告诉堂弟,让他再开心几天。”
“欧也妮你说的对,他还是个孩子,本来他母亲就不在了,现在父亲又自杀,这个孩子要怎么办?”敏感善良的葛朗台太太感同身受的说,她都快要哭了。
“哎,我们是一家人,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欧也妮说。
现在的夏尔不是小说里六年后世故的夏尔,他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突然的被移除温室就遭到了狂风暴雨,欧也妮觉得或许夏尔不是那么不可救药的存在。
娜侬和葛朗台太太还在窗前看葛朗台和夏尔的对话——虽然她们什么都听不到。欧也妮现在没空改造花花公子堂弟,她没有加入两人“无用的专注”中,回到去做蜡烛去了。
石蜡已经完全沉在小桶里,将上层溶液倒掉(C17H35COONa+HCl-->C17H35COOH沉淀+NaCl),动物油做的石蜡摸着有种刚洗完澡的皮肤滑滑的感觉,而且因为这是羊油做的,几道工序之后没了羊的膻气味道,却留下了淡淡的羊奶味道,欧也妮弄出一点来烧了一下,是她要的无烟的效果。
于是她将石蜡再加热,装进让娜侬帮忙砍的竹子里,竹子从中间砍开——竹筒粽子那样,不过这边的竹子比较细,反而当蜡烛的模具刚刚好。那片竹林的位置欧也妮也知道,她决定等春天的时候就去搞点笋来吃,同为温带,还是在法国,绝对不能辜负自己的胃。
“那里的竹子也有稍微粗点的,我改天弄来弄竹筒饭来吃,用麦粒代替大米或许味道也不错。”这样想着的欧也妮,想起记忆里久远的和竹子有关的美食,咽了一下口说。
想着竹子美食的欧也妮并没有耽误手上的活儿,在砍开的竹子里倒入融化的石蜡,中间放好搓的棉绳灯芯,等蜡油稍微干一点的时候,把两个相对的竹子合在一起用绳子绑紧——一切都是竹筒粽子的操作。
所有的石蜡一共做了六根蜡烛,剩下的不够做一根的石蜡欧也妮放在了玻璃瓶里。做完这一切的欧也妮洗干净手,来到客厅。葛朗台太太看到欧也妮就拉住她的手,说:“他知道了,哦,可怜的孩子,他跑回他的房间哭。”
“爸爸有说什么吗?”欧也妮问,她望向花园,葛朗台老头也不在那里。
“没有,他出去了,说去了公证人那里,克吕旭他们是专业的,你爸爸要问问他们。”
“哦,好吧,总的来说……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做。”
“我们得上去安慰一下他,至少让他感到我们都在,虽然人死挽回不了了。”葛朗台太太说,然后拉着欧也妮去夏尔的房间安慰他。
得知父亲自杀消息的夏尔这会儿把他的巴黎公子的样子全放在了一边,整个人趴在床上哭,听到敲门声只是哽咽着说了一声“请进”然后继续哭他的。
不过也因为有别人,夏尔哭着说:“我的爸爸,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要是和我说,我们两个人可以想法子挽回,我的上帝,我的爸爸,我还以为不就就会见到他,离开巴黎的时候我都没对他说什么亲近的话……”想到和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想到早上写的信里让父亲“召回”他的话,夏尔哭的更惨了。
“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一切会过去的,会好的,相信我。”
“叔叔的死虽然挽回不了了,但是堂弟,我们或许还能补救一些,这样过段时间你还能重回巴黎。”
“挽回……对,伯父说爸爸是破产了。”夏尔在巴黎不是白长了二十多岁,他还是见过一些破产的人,当时还跟着自己的父亲讥笑过那些人的蠢笨,蠢笨得把自己弄破产了,但是他没想过破产这件事会发生在他家身上。
而父亲还为此自杀了,基督教的教义里面,自杀的人是不能上天堂的。夏尔哭的更惨了,“上帝呀,上帝呀,饶恕我的爸爸吧,他已经够惨了,让他回到您的怀抱吧!”夏尔挥手让她们离开,这是别人无法参与的痛苦,有时候安慰会将痛苦扩大化。欧也妮和葛朗台太太离开了夏尔的房间。
从夏尔的房间出来,葛朗台太太说:“我们要准备为你叔叔戴丧了,我们必须要这样做,教会吩咐我们……”葛朗台太太是个虔诚的教徒,她想着要等自己的丈夫回来说这件事,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葛朗台太太思索着,而欧也妮去看她的蜡烛定型了没有,这是深秋,温度降得快,蜡烛已经定型了,欧也妮拆开竹筒的时候,娜侬在旁边,“天呐,这比买的白蜡烛还要白。”她小心的去摸了一下蜡烛,生怕碰坏了,“这是真的蜡烛吗?怎么会这么好,这该当成艺术品摆在橱窗里。”
听到娜侬的话,葛朗台太太也来瞧欧也妮弄的蜡烛——她以为是以前那种用芦苇竿儿一层层沾着热羊油做出来的蜡烛,但是不是,她在佩德里埃家(葛朗台太太出嫁以前的姓氏)的时候见过不少好的东西,但都没见过这样的蜡烛,“就是巴黎也没有这么好的蜡烛吧!”葛朗台太太感叹道,虽然她唯一一次去巴黎是20多年前,参加巴黎的葛朗台的婚礼。
娜侬和葛朗台太太一个觉得蜡烛应该摆在橱窗里,一个觉得应该藏起来不让葛朗台老头看到,“他一定会拿了去把它换成金币。”
“不要担心,蜡烛就是拿来用的,我们在爸爸来之前就点上蜡烛,而且我会说服爸爸的。”
果然从克吕旭那边回来的葛朗台老头,本来很开心的,但是在客厅就看到家里的女人点上了蜡烛,“这还没有六点你们就点上了蜡烛,来了一个巴黎人,把你们全带坏了!”葛朗台老头一点都不考虑深秋的六点天已经很黑了,而他到了客厅,敏锐的眼睛一下子几看出了蜡烛的不同——这根蜡烛太白了,也太亮了,而且没有味道。
“你们这些败家的娘们,啊,背着我去买了白蜡烛是吧,反了,乱了……”
看着自己丈夫生气的样子,葛朗台太太害怕极了,她想要上前吹灭蜡烛,但是被欧也妮拦下了,“爸爸,你能让我们说一句吗?”
“你说,我要看你怎么说,别想骗我说这是你们自己做的,我能不知道蜡烛是什么样?”
“真的是我做的,爸爸,我得了一个做这种蜡烛的法子,用羊油和做皮子的水儿弄的,这种蜡烛白也没有烟,很耐烧的。”欧也妮说着把蜡烛递到葛朗台老头面前,让葛朗台老头看仔细了。“我做的时候娜侬都在旁边的,你不信可以问问她,羊油还是上午的佃农送来的。”
“是吗……”葛朗台老头接过灶台,看着上面那跟明显和灶台不相衬的白色的蜡烛,蜡烛的光黄中带白,很亮,而且他离得这么近都没有闻到烟味儿,向来识货的他知道这不是索莫镇会有的蜡烛。“娜侬,这真的是欧也妮做的吗?你可不能骗我,我当时好心的收留你,你在葛朗台家35年了!”娜侬是对葛朗台老头最忠诚的,而葛朗台老头说这话就是要提醒她。
“当然,老爷,这个真的是小姐自己做的,她上午给您买做手套的皮子,回来说做蜡烛的,我帮小姐熬的羊油呢!”娜侬忠实的说,“是皮匠丽萨告诉她的法子。”
“这样你们今天晚上就先用这一根蜡烛,还做了吗?我的好女儿?”
“还有两根。”欧也妮说,六根蜡烛早在葛朗台老头来之前就分配好了,欧也妮吧决定给葛朗台老头的蜡烛递给他。“爸爸,如果我做的这个蜡烛这么好,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巴黎申请专利,叔叔当过商业裁判所的所长,肯定认识申请专利的人。”欧也妮用愉快又天真的语气说着引导提醒的话。
“专利……专利……”葛朗台老头的眼睛在烛光之下像金子一样亮。
他是知道专利是什么东西的,那是一个保护第一个会用新鲜东西的人垄断地位的法,那是拿破仑在位前就有并且一直都有的明确的法律,专利拥有人可以拥有一个东西20年的专利权,这20年里别人想要生产这个东西,都要给专利人钱。
葛朗台老头曾经想要把他独特的箍桶的方法申请专利的,但是那时候管这个的人并不把他的方法当做专利,还拿出一堆已经有的并且变成“公共专利”的来说他的不能申请,让当时的葛朗台老头可生气了。
但是这个蜡烛,葛朗台老头是真的没有见过这种的,“要是申请下来了,就是卖专利授权,那一年也很多金路易。”葛朗台老头似乎已经看到因为专利金路易从天而降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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