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大人啊,拜托你……求求你了,保佑我的孩子们吧。”
遥远的战国时代,有个名为朱乃的女人,在病魔将她彻底吞噬之前,发出了这样的请求。
神明大人啊!
她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向那根本不存在的神明大人祈求着。
继国朱乃双手合十,流下眼泪。
然后某一天,能够实现他人愿望的神明就降临了。
***
人无法向上天祈求到什么,因为神明根本就不存在。因此再怎么强烈的感情,也无法传达到无所不能的神明大人的耳中。
自然有诞生转化湮灭,其中的月亮有阴晴圆缺,而人类有生老病死。
这些都是不可阻挡的趋势。
病入膏肓的人不可能突然之间恢复健康的身体,即将老去的人也无法于瞬间重回年轻。
假使这种奇迹当真是存在的话,那么不愿承担这些结果的人们岂不是会如飞蛾扑火般追求着梦幻的结果?
……除了鬼。
那有序的轮回,皆因为鬼而破灭。
因为不想就此死去而饮用了鬼血的人,摆脱了正常的生死轮回,似乎拥有了“幸福”的人生。可是这段“幸福”的人生,却是拿他人的血肉生命换来的。
可怜的他人。
可怜的鬼。
鬼是空虚的生物。
鬼是悲哀的生物。
……
可是人类也是啊。
缘一答应了瑠火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这就意味着,他要保守这个秘密直至对方的病态无法再轻易地掩饰住。
缘一大约在三个月之前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不仅仅是通过嗅觉,还是视觉。
在这几年里,他的视觉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原本只能观察到表面的眼睛,突然之间就能穿过表皮进入内里了。
看花木可以看见里面的木质结构。
看人类可以看见皮肤下面的血肉骨头。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太适应,经常会因为没分清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而撞到柱子一类的木质物体上。后来渐渐适应了以后,缘一也就能熟练运用这份视力了。
这个现象,他还没有告诉别人。等到什么时候,合适的时候,就去告诉他们吧……
当缘一找到一个自认为合适的机会而打算告知小芭内等人的时候,小芭内却带了一点激动的说:“我和杏寿郎被分配在一起出任务了……我想,我一定能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小芭内的愿望是成为炼狱槙寿郎的继子。作为拯救了他、并对他的价值观进行一定指导的炼狱槙寿郎,在小芭内心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炼狱槙寿郎完全是小芭内的另一个“父亲”。
缘一想要说出的那件事情又咽了回去。他坐在原地,看着小芭内有些兴奋地走了一会儿,但是他很快又失落下来。这个身形瘦弱的少年盘腿坐了下来。
“我……会不会给杏寿郎拖后腿?”
杏寿郎是非常优秀的人,优秀到即使不成为继子也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飞速进步,然后接替他的父亲成为新一任的炎柱。
缘一歪了歪脑袋。
“你也很优秀。”
“这届最终选拔一共通过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缘一在心里想。
小芭内有些唏嘘。
“其实大部分鬼都不是我杀的……有个很厉害的剑士在我之前就消灭了绝大多数的鬼。我本来不应该通过最终选拔的……”
小芭内对自己很没信心,这是自小的生活环境所养成的糟糕的心态。
缘一觉得这种心态超不好。
“没有必要这样轻视自己。”他端正了姿态,直视着小芭内。
一旦被人盯着眼睛,小芭内就会非常的不好意思。他低下头,避免了和缘一的视线相接触。
被比自己年幼些的弟弟教训,这件事情让小芭内很尴尬。他并不是讨厌被对方说,他只是无法改正自己的缺点。
假使自己再自信一点,假使他能从杏寿郎和炼狱槙寿郎先生身上得到一些热情,他说不定就不会像是现在这幅懦弱的模样了。
面对独自感伤的小芭内,缘一只好伸出手,就像小芭内经常做的那样,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
小芭内和杏寿郎的任务是用一个,也就是说,他们会一起出门去调查鬼的踪迹。
临走前的一顿饭,杏寿郎吃了很多东西。“因为这样才有力气去杀鬼啊!”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长得比他母亲还要高了。
除了午饭以外,他还带了好多干粮。
小芭内有一种对方不像是出门杀鬼而像是去外面郊游的错觉……
但是,杏寿郎毕竟是杏寿郎……
他不无苦涩地想道。
临行之前,小芭内没能在门口发现缘一的身影。
“缘一呢?”他询问出声。
然后一个红色的身影便从瑠火边上走出来。
缘一披了一件红色的外套,平日里乱糟糟的长发也有打理得整整齐齐的。
他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
缘一是非常强大的鬼。小芭内对此深信不疑。
虽然从未见过对方使用过武力,但是光从他仅用几秒钟就克服了对于鬼来说是致命的太阳这个弱点来看,他绝对是非常强大的鬼。
做猎鬼人越久,小芭内就越明白太阳光对鬼来说有多么可怕。即使是面对着唾手可得的食物,鬼一旦发现太阳即将升起,即使食物是个稀血,他们也会选择放弃,然后逃离。
不仅仅是普通的鬼,就连鬼中之王鬼舞辻无惨也无法克服太阳。
鬼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平安时代,而鬼杀队的成立历史也同样是从那个人鬼(妖怪)共生的年代开始的。
也就是说,鬼这个种族已经存在了千年,而鬼舞辻无惨也有着一千年的寿命。可是历经了一千年岁月的他,却也没有逃脱开阳光的束缚。
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讲的话,缘一一定有什么过惹的方面。
这个过人,指不定还超越了鬼舞辻无惨。
但小芭内毕竟没有见过鬼舞辻无惨,所以也不敢妄加猜测。
对于缘一和自己一起出任务这件事情,小芭内表示了一定的担忧。
“万一你被别的鬼发现了该怎么办呢?”缘一克服了太阳这件事情,除了他、炼狱一家和主公一家知道外,其余人都尚未得到这个消息。如果其余的鬼意外发现了这一点并报告给鬼王的话,该怎么办呢?
缘一摇了摇头。他的眉目很柔和,是那种美男子年幼时会有的形象。
大眼睛,小嘴巴。
他有着相当漂亮的一张脸。
而这张脸,与小芭内毫无相似之处。
但是他们的确是兄弟。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杏寿郎接道:“那就在鬼通风报信之前!把他们杀掉吧!”
小芭内总是觉得杏寿郎会用他那张天然的脸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其实缘一之所以提出要和小芭内、杏寿郎一起出任务,是有自己的打算。
在听闻“柱”“日轮刀”“鬼杀队”“呼吸法”后,他潜藏在深处的记忆开始一点点浮现。但在两年前,已经不再有任何新的记忆出现了。
他想着,如果与鬼接触的话,是不是会想起更多的事情呢?
虽然不明十五岁的自己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记忆,但是他始终相信,这些记忆一定是有用处的。
他得全部想起来才行。
基于这种考虑,他来到人间,想要见到鬼和太阳。
三人于下午出行,于夜间到达了目的地。
来晚了。
场面非常凄惨。
这个远离城镇的村庄,房屋已经塌陷了一半。地面上躺着横七竖八的村民的尸首,大多数都是残缺不堪的。与尸体一起的,是一些不怎么锋利的铁铲和刀子。
想必,在恶鬼来袭的时候村民做了很大一番的努力去抵抗吃人的鬼,但还是失败了。
附近的树木上有许多条抓痕,是鬼的爪子。
杏寿郎站在一具女孩的尸体前,默默地双手合十。
又是这样的场景。
小芭内的眼睛有些抽抽地疼。
第一次出任务时的那份半大的喜悦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悲伤。
夜晚有些黑沉沉的,月光不太亮,天空中只有一颗残星。
冷酷的风吹啊吹啊,穿过树林间的时候发出了如同哭泣般的声音。
“是我们来迟了。”杏寿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假使他们来得再早一点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无论是杏寿郎还是小芭内都在此刻怨恨着自己。
杏寿郎对着死去的人进行了祷告之后,转头对小芭内说:“先确定以一下附近有没有鬼,再来安置这些离去的村民吧。”
如果在没有确定周围情况的前提下就擅自行动的话,也许会被鬼袭击。
小芭内点了点头。
“缘一,能留在这里看护一下吗?如果鬼回返的话,记得通知我们。”
小芭内是基于“缘一是鬼”这一点而说出了这样的话。
于是缘一也点了点头。
两名猎鬼人的身影分别消失在黑黢黢的树丛之中。
缘一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垂下来的眼睛所投出的视线,落在那些被鬼所杀的无辜的人身上。
过了大概几分钟,附近传来了簌簌的轻微声响。
他们回来了?
……不对劲。
他暖红色的眼睛转为了赤红。
嗅到了鬼的气味的他,血液被牵动了。
“我还以为有小孩子被我漏掉了……结果居然是同类。”一个阴森森的女声慢慢靠近。
鬼高超的视力让缘一看清了眼前的家伙。
一只女鬼。
通透的眼睛告诉他,这是一只肚子里装了许多血肉的女鬼。
显然,她刚刚吃完“饭”。
扎着发髻的女鬼垂着满是血浆的长长的袖子,宛如醉酒了般走过来。
“不过我警告你哦,这里是我的猎场,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任何东西。”对方的语气里有着一股愚笨的威胁。
毕竟她是如此弱小的鬼。
——对鬼来说的话。
可是鬼就算再弱小,也比普通人要强大。
强大与弱小,在种族不同的情况下相互转化了。
女鬼见缘一不说话,皱了皱眉,“小鬼,离开我的猎场!”她的喉咙间发出了粗鲁的叫唤声。
偌大的愤怒盈满了缘一那空无一物的心间。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个样子。
被愤怒这种可怕的情绪填满了心胸。
也只有这个时候,缘一才会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他的手指伸出了尖锐的红指甲。
也许这个时候用日轮刀比较好。他心想。
但是……
缘一至今还没有拿上日轮刀的勇气。
他在抗拒。
一定是因为某个原因而抗拒着。
尖锐的红指甲下一秒直接捅破了对方的脖子。
“想什么呢……鬼与鬼的战斗没有——”
女鬼想说,鬼与鬼的战斗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鬼是可以再生的存在,除了太阳光和日轮刀,以及那位大人,没有人能够使他们死掉。
可是女鬼无法将话完完整整地说出来了。
她喉间开始腐烂。
不远处传来了水流“疾驰”的声音。
水之呼吸·四之型「击·打潮」!
富冈义勇挥动日轮刀,斩下了背对着他的鬼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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