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过来登记时, 他并没有看清衙门班房的全貌,此刻借着走动看着,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就像个普通的四合院子, 门口懒散的老头正好是昨晚给他登记的, 不耐烦的很。
老头一看到曾湖庭的脸,他还有些印象,即刻就说:“你这人, 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你查户籍需要时间吗?”
带队的衙差暗道晦气, 难怪老头子仔衙门当差三十年, 连个吏都没混上,一点眼色不长。他假假咳嗽两声,“这位是曾童生,今早遇到一桩案子,过来协助查案的。”眼下之意,跟查什么户籍完全没关系。
不过呢,倒是侧面印证了曾湖庭的话, 他不是刻意到凶案现场的。
曾湖庭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他也不想遇到这种事的。
老头想道个歉, 又拉不下这个脸,他好歹几十岁的人,对能当他孙子的人道歉,正在做心理准备时,曾湖庭已经跟着衙差进了内屋。
衙差大哥进屋之后悄声说:“别放心上,倔老头就是那性子。”十多岁的童生的啊, 以后最差也能混个举人,不现在交好还等什么?
“无事。”不过一句话而已,他还能斤斤计较不成?
进了内屋后,按照他的说法,文书做了记录,让他签字画押后,又描述那凶犯的模样。
跟凶犯正面打过交道,曾湖庭现在都还记得凶犯的特征,身材高大,肌肉遒结,头发稍短,在鼻梁上有一颗很明显的痣。
经过他的描述,文书画出来的画像至少有八成像,文书都惊觉自己的画技猛的进步很多,画的栩栩如生。
事毕,衙差把他送去,热情又夸张的形容他协助衙门办案的行为,恍恍惚惚他似乎在什么警察和居民节目现场。
甩掉不着边的幻想,他从衙门里出来,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现在铺子那头去不得,难道调转枪头去芳姐家里看看?
刚要抬脚走,他突然听到街角有人小声喊着他的名字,同时扔了石子过来,“喂?曾湖庭看这边?”
墙角的人试图遮掩起自己的身形,看起来她很顾忌很衙门打交道,正正是刚才救他一命的小月姑娘。
曾湖庭脚步一顿,这位姑娘似乎来历不简单。跟他差不多的年纪,身手不凡跟壮汉对打不落下风,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这绝对不是私底下偷偷练习能够解释的。
转念一想,这姑娘不仅没害人还救了他,别人的师承来历他为什么要深究?想通这一点,他就走到街角问,“小月姑娘叫我?”
“嗯。”她点点头,“你去报官,那凶犯必然怀恨在心,报复于你,最近可别一个人出门。”
这点他当然晓得,深以为然。
“不过,小月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大名?总不能一直这么叫你吧?”
小月犹豫着,最后还是没吐出自己的全名,“我叫月明,姓氏不能说。”
“嗯。”他也不继续追问,但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姑娘身上有秘密,但并没有打算危害别人。“我现在想去芳姐的老宅看看,月姑娘一起吗?”
“你不说我也要提的,去看看。”月明点点头,“边走边说吧。”
他们转身朝着另外一边,不多时就到了芳姐的家中。跟月明说的一样,屋里干净整洁,所有有用的家伙事都搬走了,清清静静,小偷进来都要走空门。
曾湖庭蹲在篱笆墙边,好家伙,连一株长的茂盛的三角梅都没放过,那叫一个干净。
“我看的就是这样的。”月明补充,“什么都没剩下。”
隔壁住户家的女人正巧出来揉面,一打眼就看到曾湖庭,他塞了铜板过来,那女人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大概在半月前就在收拾东西,天天响到半夜。”
“那株三角梅就是我看着挖走的。”
这些信息都是已知的,曾湖庭思索后问:“他们用的是马车还是驴车,车子上有没有标记?”
带走那么多东西,不可能不留下线索。
“是马车!我记得,因为大家家庭差不多,就算搬东西也是用便宜的驴车,”女人酸溜溜的说,“哪像芳姐,阔起来也不说照顾照顾邻居.....”接下来就是一通酸话。
曾湖庭听完,觉得这马车是个线索,至少知道芳姐他们搬到哪里,他问清马车的模样,准备自己去查清楚。
镇子这么大,马车行屈指可数,他上门问的时候,掌柜都还记得,翻了账本说是送到三十里外的徐家村。
那是芳姐丈夫的老家。
不过,他暂时只能做到这一步,余下的还要等衙门把人找到。
曾湖庭走了一天,脚肚子都走疼了,陪他走动的月明闷声不吭,不禁让他感叹这是不是习武之人的特性?
在镇子口,两人分别时,曾湖庭突然想起,“月姑娘,你没了小食铺的这份工,现在在哪里落脚?”毕竟一日不劳一日不得食,作为厨娘没工作就断了伙食。
“我还有些积蓄,还能过段日子。”月明不自在的回答。
“那就好,我还怕你这个熟手突然辞工。就算芳姐不做了,我也预备重新开一家小食铺,到时候还请月姑娘做主厨。”
“重新开张?”
曾湖庭点头,“你也听到我上午说的,铺子的口碑做起来不容易,倒塌却只需要几天。毕竟铺子也是我的心血,总不能白白放弃吧?”
月明点头,“正是如此。”她也不想更换藏身之处,大隐隐于市才是最好的伪装色。
两人道别后,曾湖庭回了草庐,小四外出学厨人没在,而父亲最近多个画画的爱好,成天扎到大溪山边。
曾湖庭知道他是不舍,毕竟在这里住了四年多,说搬家就要搬了,画画留下纪念也好。
大溪山风景本来秀美,春季到来后更是郁郁葱葱,里面的树木品种谁也说不清,靠山吃山,养活了很多青平镇的居民。
曾湖庭望着山边逐渐出神。
同样的时间点,三里之外。
曾济庭正在听他父亲叨叨,老实说他听了几百遍已经要会背了。
“是是是,认真读书,有什么不懂就去问湖庭,对吧?”曾济庭又重复了一遍,“爹,湖庭才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他教了我很多学习办法。”
曾宣照恨不得给不孝子脑壳来两下,人家性子好是人家的事,你该做的感谢就能忘记吗?一回两回不计较,五六回之后就忘记你这个人了。他不由分说的:“你老子吩咐的事,就去做!”
“单独请湖庭和丰年兄弟一桌宴席!”
“为什么还要分开请啊?大家都是认识的族人啊?”曾济庭摸不着头脑。他们正在商量庆祝宴席,虽然只是童生,毕竟考中了,曾宣照准备跟族内好好请上一次客。
曾宣照看着儿子的傻样就来气,“你请族人能不能那头吗?那头跟湖庭碰面了又怎么说?”生父和养父,碰面能不分个高下?他是请客,不是结怨!
曾济庭摸着脑壳上的包欲哭无泪,怏怏的说,“我知道啦!分开,分开。”
他突然凑过去问,“那如果有人问我,湖庭考的怎么样,我怎么说?”
“就说不知道!没注意,不晓得。你两没在一个考场,你看完自己的名词别的没看到。”曾宣照又细细叮嘱:“可千万别去冒这个头,我会尽量把那头跟那些长舌的分开,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曾宣照唏嘘,曾宣荣知道自己丢了那么大宝贝,还不急的跳脚吗?
他就尽尽长辈的心,多拖延几天,让消息晚点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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