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孔知府如何称赞暂且不提, 曾湖庭又继续回到书院的生活, 两点一线,寒来暑往,从不间断。
“又是一道。”他在院子里的柱子上画下一道痕迹, 比划自己的个头, 又长高了几寸,之前特意留长的袖子已经刚刚合适,再过半年又得新做。
曾湖庭对于身高还是很在乎,前世,他堪堪长到175, 个头就再也不肯窜一窜,形容自己的身高永远只能含恨说一声中等。
重新长大一次,他每天早上都会晨练,争取让自己在窜个头。幸好苦心人天不负,现在他十五岁,已经快长到前世身高, 突破180大关不是梦。
寒风一阵吹来,他裹紧棉衣又回到室内。
“都腊月二十二了,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四在厨房剁丸子馅, 剁的细细又加生姜水去腥。
这道小菜也是店铺里的新菜,小四在家试验了好几次, 味道趋于完善。
“上次收到的信不是说年前肯定回来吗?安心,这几天下雪路滑,他可能耽误了时间。”曾湖庭补充。
“这倒也是, 我都说提前让店里关门,让大伙回去休息,伙计们都说下雪还不如待在店里。”
“这几天生意比平时还好吧?”
“是啊,”小四习惯大哥一猜就中,没纠结说:“忙活一年就是为了过年,他们还说要待店里过年呢,都让我分批放回去,还包了红包。”
小四剁陷的手突然停下,“大哥,你之前介绍来的主厨,她是哪里人?”
“你说谁?”曾湖庭已经把这事忘了。
“就是月明姑娘啊,她说她过年不回去,能不能关了店铺让她自己后院开火,我干脆让她来咱们家,她又不乐意,所以我想问问是不是她家很远啊。”
“这个,我不知道。”曾湖庭开始回忆,“月明姑娘当初跟芳姐帮厨,后来她救我一次,我便推荐她去总店,其实我还没问过她是哪里人。”
“我知道了!”小四把菜刀一放,“月明姑娘是不是育婴堂出来的啊?”
“有什么根据?”
小四振振有词:“她每次放假都宁愿留下来加班赚钱,平日也没看过她的家人,我猜多半是育婴堂出来的。”
育婴堂就是官方修建抚育孤儿的地方,也就仅能衣食温饱,许多孩子长到七八岁就会出门找工做,不求月薪只学衣食,等到十五六岁也能养活自己。
“我猜的对不对?”小四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错了!”曾湖庭敲了敲她的头,笑而不答,他不认为月明姑娘出自育婴堂。
“错了又不告诉我为什么?”小四嘀咕摸头,“决定了,我过年一定要请到月明姑娘过来。”她是老板请优秀员工团聚,很正常。
“这是人家的隐私,她从来不提,我们就算猜到也不能到处说。”曾湖庭心道,那姑娘身手如此好,又不经意透露自己识字,哪家的育婴堂有时间培养女婴识字?
“也对,她是哪家的出身跟我交朋友又没有关系。”小四探头看窗户外的天色,突然鬼鬼祟祟的说:“大哥,我出门一会儿。”
“一炷香的时间回来。”曾湖庭定下时间,又忍不住说:“朱兄既然有意,早日定下也好,要不然,我去说?”朱沉毅性子好,书也读书好,家里虽然有个不省事的婆婆,小四也该处理的来。
也不是他搞封建那一套,入乡随俗,如果小四跟朱沉毅定下亲事,至少他们来往少些闲话。
小四面对这个话题已经不会脸红,她大方的说:“朱大哥说他父亲走商未归,这次过年肯定回来,开春便寻个好日子上门。”
“那就好,我提前找父亲敲敲边鼓,定要你们心想事成。”
“谢谢大哥!”小四欢喜的蹦起来,又快手快脚的收拾梅花糕,一股脑都打包好。
还没到一炷香,小四就回来,脸上带着红晕,双目闪闪发亮,整个人的兴奋无法遮掩,脚步轻快。
少女情怀总是诗,且由她去吧,只希望她在为妻为母时,想起这段岁月还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腊月二十八,雪下得更急,门前的积雪扫了一遍又一遍,屋顶的雪被篱耙推下去就怕压倒屋顶。
小二带了一顶狗皮帽子,眉毛眼睛都糊成一团,半年没见,他也抽条长大不少,瞧着更像大人。
一进门,变声期的少年粗着嗓子喊,“我回来啦!”
曾湖庭上去碰碰他,“好家伙,长结实了!”可见这半年没少干活。
“哈哈哈那当然,”小二比划自己的手臂,布料崩的紧紧的。
小三和小五分别上前跟他拥抱,这段时间大家都很想他,还担心他年前赶不回来。
“我做的爆炸,看看怎么样?”小二一样一样的往外掏东西,个人都有礼物,小二还神秘拉着曾湖庭去了角落,亮出贴身放在怀里的东西。
七八锭银子。
此刻小二笑的得意,“大哥,你不知道我这次赚了多少。”他每到一个村子就教会七八个泥瓦匠,半年的时间,什么成本没花,赚了一百二十两!
小二此刻拿起四锭就要塞给湖庭,“这是大哥的分红。”
“我不要,不缺钱。”曾湖庭又给他塞回去。
“大哥不收,我以后哪里还敢借用大哥的东西?”小二可怜巴巴的说。
“你想哪里去了?我不收,是因为还有东西要你做。这些钱都是研发成本,可能还不够。”
“做什么东西要花这么多钱?”这里可多钱了?小二疑惑。
“我只有想法,还需要完善,放心,一旦做出来又是赚钱。”曾湖庭说道,“去找父亲说会儿话,他等你很久了。”
“大哥可是把我胃口都吊起来,”小二苦着脸,“也罢,好好休息几天。”
曾湖庭十分好笑,“还怕没事做?我怕你以后抱怨事情多。”小二悟性高,他想做点什么小二一点就透。
小二转头去找曾丰年,一家的六口人终于团聚。
除夕那天,天亮的比平时早,原来是雪上的亮光反射到窗户上。但他已经睡不着,于是早早起身锻炼。他在巷子里来回跑了三圈,终于撞见在他家门前徘徊的人影。
高挑的背影,穿一件青色棉袄,手里不知道拎着什么,犹犹豫豫反反复复不敢敲门。
“你找谁?”曾湖庭刚刚问出口,那人回过来来,熟悉的五官长开了些,五分面熟让他脱口而出,“月明姑娘?”
“啊,是我。”月明倒退几步,颇有些不自在。
“小四还一直念叨着你什么时候来,昨晚折腾了好久。”曾湖庭带着家常的口气说,“进来,外头冷,你去小四的屋子里找她。”
“啊,大哥我听到了!”小四穿着中衣从窗户外探头,“等我一小会儿,就一会儿!”她还没换衣服!
她胡乱的套衣服,曾湖庭只好先把人带到正厅,月明很是不安,“是不是该先拜见长辈?”她作为客人上门,理应先拜见的。
“正好,我父亲已经在书房,等等。”曾湖庭去书房告知小四的朋友来,曾丰年一听是个年轻小姑娘,摆摆手正要拒绝,透过窗棂不经意瞧见了月明的脸庞。
像,好像!
曾丰年按捺下激动,淡淡的说:“让人进来吧。”
“是。”曾湖庭没多想,带人过来,“我去泡茶。”茶壶在厨房,随时都有热水。
曾丰年近距离看这姑娘,脸像,年纪也合适,他便忍不住试探着问,“姑娘,你是小四的朋友?你叫什么?”
月明仍然避重就轻,“我叫月明,在小四的店里做厨娘,一来二去就认识。”
“今年几岁,还有亲人吗?”
月明迟疑着:“就我一个,今年十五。”
“恕我直言姑娘,你是不是姓祁?衣字旁,双耳刀的祁?”曾丰年终于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他就看到面前规规矩矩的小姑娘,突然变成一头年幼的猎豹,亮出爪子和獠牙,用雪亮的眼神问道:“你怎么知道?”
还是太年轻了,曾丰年想,这就是变身承认自己姓祁,如果是对她不坏好意的人,反而会伤害他。
不过,这孩子的经历太坎坷,对人有戒心才是好事。
无视祁月明的紧绷,曾丰年缓缓的说:“或许你听过我的名字,我姓曾名丰年,曾经有个至交好友叫祁东阳。”
“我别号溪山闲人,画过一副大溪山行猎图,一直挂在祁东阳的书房!”
祁月明的脑子里瞬间回忆起很多画面,年幼的她坐在父亲膝头,询问他珍藏的那副画是谁画的,父亲哈哈大笑,用胡子扎的她左突右窜,这才告诉她,是他生平的至交好友画的,大溪山乃是好友家乡有名的大山,可惜他无缘得见,于是好友画了这么一副行猎图一偿宿愿。
祁月明的脑子乱了,就看到对面的人继续说:“你不承认是对的,但不能反问你怎么知道,而是要装做迷茫,再随意给自己编个姓氏!”
祁这个姓氏,已经是某种禁忌。曾丰年万万不希望,好友的遗孤再被人发现。
他正要谆谆善诱,正要教导祁月明怎么遮掩来历,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曾湖庭端着热茶而来,推开房门笑道:“父亲,茶来了,小心烫。”
他刚放下茶,小四也跟着过来,“先生,小月在这里吧?”她笑嘻嘻的,“我把人带走了。”
祁月明心乱如麻,一向镇定的脸上露出慌色,“我想,我想多待一会儿。”
“喔。”小四很奇怪,“那我在院子里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出现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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