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的事情暂且不提, 曾湖庭留心之后只能暂放。
乡试在即, 他看完了许多书籍, 有心要早些上府城去,早做准备。
他身边的人,范纯当初没考上,去年努力后也中了秀才,能参加乡试的只有他跟陶兴。
陶兴自从中秀才后,名下多了十五亩免税田, 除却自家的七八亩还能挂上一些,足够他们母子温饱, 在加上他接了一些指导临试学子的活儿, 家境逐渐改善。上次,他还攒钱把茅草屋换成青砖瓦房,新家乔迁时好好热闹了一番。
陶母是个温和的妇人,全程看着自家儿子的兴奋放纵,想必也是了解儿子压抑太久需要扬眉吐气。
秀才已经有许多好处, 陶兴决心要继续上进,能中举人以后开书院学堂也能吸引更多学生。
跟陶兴商量后, 他也同意早些出发去府城。毕竟现在陶兴也不在缺当初的七文钱了。
七月底还闷热难言,出发在马车上很是难受,一丝风也没有, 衣服黏黏腻腻,只让人觉得很难受。
官道上,有气无力的驴子和吐着舌头的马慢吞吞拉着车, 赶车人用草帽遮眼,时不时挥着鞭子。正是人困马乏昏昏欲睡。
曾湖庭摇晃的脑壳疼,又偏偏只能盯着窗外不停变幻的景色。陶兴看书也晃的脑袋疼,索性放下书:“外头看什么呢?”
“看行人。”别的也没什么好看的,看书晕车,除了放空大脑还能干什么?
“咦?外头还有迎亲的队伍吗?”陶兴好奇的探头,“从府城往外的。”这条路尽头就是呈州府城,只有这么一条路。
“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如此优秀,还能让府城的人外聘,啧啧啧。”陶兴感叹着。
“这又是什么说法?”湖庭好奇抬头。
“你不晓得,在嫁娶上咱们这里极其排外。朱门对朱门,木门对木门。从府城嫁到郊县都算远嫁。”陶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小伙子愿意娶县城的姑娘,姑娘肯定很优秀。”
“咳咳咳,你说的好有道理!”湖庭只能束起大拇指。
他们两人一起胡说,就看到面前的迎亲队伍在路边休息,老板笑呵呵倒茶,再想看时,马车已经略过队伍。
“这么热的天,结亲不是闹一身汗吗?”湖庭灵魂发问,他就已经快热死了。
“还是那句话,姑娘优秀.... ”陶兴继续说。
“说起来,陶兄也该接亲了吧?你比我还大些,没有成亲的打算?”
陶兴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曾湖庭连忙道“抱歉抱歉”,他似乎问到不该问的地方。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不过是个老套的故事。”陶兴摊手,“以前我曾经订过一桩亲事,后来我到婚龄,不说议亲不说退亲,年节也不上门就这么拖着。等我中秀才又凑了上来。”定亲是两家家境类似,后来陶父去世后陶家迅速败落,而女方家庭转行做生意红红火火。
不想继续亲事就退亲吧,不合适也是有的。偏偏那家人就这么拖着,暗地里把姑娘嫁了出去,现在准备让二姑娘顶上来。
陶兴被这操作恶心的够呛,他一心想退掉信物退婚,他娘有些可惜两家的情谊,毕竟别的适龄姑娘又了解背景不好找。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只能说等考试回来再决定。
陶兴今年二十三岁,如果中举就是妥妥的青年才俊,那家的二姑娘十五岁,看来那家人是想烧个热灶,投资潜力股。
诉说完自己的烦恼,陶兴突然画风一转,“怎么,湖庭没考虑过自己的妻子人选?”他们自己也对另一半有过期望吧。
“如果非要选,我希望是个性子烈的姑娘。”
陶兴抚掌大笑:“这就稀奇了,人人都想找个温柔持家的,怎么你还反其道而行之?”
“性子硬的姑娘不受欺负,也能保护好自己。”
“你就不怕她踩到你头上?”
“夫妇之间说什么踩不踩的,”他不同意这种观点,“说的跟硬性子的姑娘都蛮不讲理一样。”她们的不讲理都是被对面的人先不讲理逼出来的。
再说他家庭环境复杂,柔弱的姑娘可能招架不住。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打发时间,然后慢慢熬到府城。
虽然陶兴还是想去旧日的如意客栈,却被曾湖庭强行拉住:“就当陪我行不行?咱们两人一块互相照顾。”
这次他们都没带家人上来,正好。
文星客栈的老板一见他两人就笑开了花:“原来是曾秀才,陶秀才,两位里边请!上三楼!”
“喂喂,我们可住不起上房啊。”曾湖庭半开玩笑的说,上房一两一天,他们可是要住一个月啊。
“瞧您说的,我还能收两位的钱?”
“两间中房,不然我可走了啊!”他拿出银锭子放好,“该收的钱不能少。”
掌柜的收下钱,立刻吩咐伙计,去提前布置好上房的装饰。他则东拉西扯耽误时间。
二人耐心应付完,松口气回到房间里,陶兴没住过文星客栈没察觉,曾湖庭自然发现掌柜暗中提高了待遇。
实在没法子拒绝。
人安顿下来,陶兴便去隔壁的书局淘换旧书。那些旧书可能是一两银子一堆买回来的,挑挑捡捡说不定还能翻出什么来。
手头宽裕后陶兴就有了这个爱好一头扎进去出不来。
曾湖庭则是打算去拜访沈景羽家。他们这三年来回借书,交情逐渐深厚,差不多每月都会来信。这次上来考试,不拜访未免不礼貌。
准备土特产,第二天一早他便登门。
门房一听说是大少爷的朋友,连连把人请进来,热情端茶递水。
在花厅等候时,沈父恰好在门外看着。沈景羽不好意思的搓手,有点难为情。
朋友都到了,不快点出去还等着干什么?
沈父略略看了看,抬脚往里走,“久候了!”
“哪里哪里我也不过刚刚才到。”
曾湖庭连忙站起来,行长辈礼,“一直无暇拜见,还望伯父见谅。”
沈父摇手示意不介意,同时简单询问曾湖庭的情况后,便问他读书读到哪里,随口抽问,他对曾湖庭借过哪些书了如指掌,信手拈来,一个问题就能把人问住。
但是借来的书湖庭何止看一遍?他至少看了三遍,还手抄过自己总结的要点,务必要让自己牢牢记在脑子里,也不枉费书的意义。他自然没被问住,对答如流。
沈父十分高兴,又遇到爱书之人:“看来你还真是认真看过,也不枉费书了。”他表面上没在意,实际上每次沈景羽借来的书单都是经过他首肯的。
“我家的这个,身在宝山却只取一勺。”真真是急死他。
孩子永远是自家的好,曾湖庭笑而不答,反过来夸奖沈景羽的优点。三年交流下来,他发现沈景羽在书画上极有天分,属于灵光一现抵过万千练习的天分。
他顺着这点夸,夸的沈父摇头,“这孩子,这些上的确有天分,但是科举之前我不能让他太过沉浸之中。如果考中翰林,书画天分就是锦上添花,不定就能博得上位的喜爱,如果没考中,就只能是落魄路边卖画的份儿。”如同小儿握金行于闹市,没有实力的天分,比祸患还麻烦。
况且,自家孩子的毛病他晓得,景羽在人情一道上有些痴性,投契的人万般都好,不投契的人搭都不搭理,就是个不会作伪的性格,这性子做学问还行,混官场极容易得罪人。
如果没人守望相助,景羽摆布不开官场。沈父便是要主动施恩望报,只求给孩子找个好的朋友。
他这么殷切的态度,隐隐让湖庭察觉了什么,他并不在意,相反还挺高兴。有得有失,况且沈景羽性格单纯纯善,也是个能够放心交付后背的人。
双方怀着同样交好的态度,自然越来越热络,沈父邀请他留下用饭。
沈父先去安排菜色,在后头沈景羽嫉妒的戳一下他的背后,“我爹从来没这么和颜悦色对我过。”老是板着一张脸,他都快忘记爹笑是什么样子。
傻子,他是外人才需要笼络,态度不好人就跑了,只有对家人,才会嬉笑随心,展现自己的另外一面。
他说了沈景羽也弄不明白,于是他说:“你去我家,我父亲也很温和啊,咱两扯平了。”
“有道理!”沈景羽煞有介事的点头。
......
在偏厅吃饭,菜色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沈景羽神秘的指着一道饭后甜点,“你猜猜这是什么蜜饯?”
切成一小块,上面挂着糖霜,曾湖庭尝了尝,酸甜可口,果肉肥厚入味,口舌生津,再好不过的零嘴。
“味道像是桃干,大小不对,该不会是杏子或者李子吧?”
“猜对了!这是刚出的桃味杏,卖的正好,用的是你当初给的方子。”
曾湖庭就笑,“改良过吧?味道多了些甜。”
“咱们这里的人爱吃甜口,又不能是纯甜,李子的酸味刚刚好。”他们试验过很多次,终于找出最合适的比例。唯一缺的就是果子不够,外头收的果子品质不好,只能用一小部分。所以他们多买了好几十亩良田,专门种果树。一年四季都有蜜饯,生意越发好了。
沈景羽神采飞扬说着这些,让沈父越发肯定自己的决定,希望他没做错,这次下注能下的值。
吃过饭后,主人家也准备了回家装好在木匣子里,曾湖庭告别沈家人,随手打开木匣子。
里头躺着一张契约,沈父把两成的蜜饯铺子收益送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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