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庭一惊, 打算掉头回去把契约还回去, 突然想到什么, 又重新打开了契约看上面的纸张。用的是上好宣纸,微微陈旧,墨迹有些褪色应该是早就写好的东西。
大概是他今天做了什么, 终于让沈父下定决心,交出这张契约,彻底的把他们绑成一体。他就是想退,沈父也不肯收。
他又倒了回来,想了想把契约收起来,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塞给沈景羽,他不太喜欢拿别人的东西。
回到文星客栈, 陶兴还没回来,曾湖庭就自己先回去休息。他等到天色快黑了,才有少年匆匆赶到大堂, 一张嘴就问掌柜的:“陶秀才是住这里吧?他同伴呢?”
刚刚写了一篇大字的曾湖庭抬起来,诧异:“有什么事?”陶兴不是出去淘换古书吗?还能出事?
“就是您吧?”少年滴溜溜的转动眼睛, 上下打量曾湖庭,他的眼神让曾湖庭十分不适应,又强调问了一遍, “有什么事?”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一样,“陶秀才在书局,不小心弄坏了老板的传家宝,小二不敢做主去请上头的大老板, 我从那边路过,陶秀才就托我给您传个口信去接一接他。”
这次轮到湖庭大吃一惊,“弄坏了传家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陶兴怎么看都是个稳重性格,怎么会弄坏东西被扣在书局里?况且......
这次出门本来是为了考试,他也没带多少银子啊?虽说穷家富路,他也只带了一百五十两的银票,三十多的碎银子,万一不够赔,岂不是要把陶兴扣在那里?
“你等等.”湖庭匆匆上楼去取全部银子,银子不够他还得想办法去找沈景羽借点。毕竟是乡试的关头,闹出什么不好的传闻,会给考官留下不好的印象,息事宁人破财免灾。
他上楼去了,少年闲散的靠近了掌柜,好奇的发问,“这又是哪位啊?”
掌柜的十分得意,能抢到案首做老顾客,说明他人缘好会经营,于是半遮半掩的透露些许内情。
少年若有所思,站在柜台上,两只手就跟翻花绳一样做着动作,让下楼的曾湖庭看的清楚。
他脚步一顿,侧在楼梯口后面,听着少年跟掌柜的对话,同时留心外头,有个乞丐似的小孩从门口一溜烟跑掉了,少年才停手。
湖庭倒退几步,脚步声重重的踩着,急匆匆从楼下下来,对着少年说:“走吧,现在就去找陶兄。”他同时扭头,对着掌柜说,“麻烦您了,如果我入夜还没回来,就去小槐巷的沈家送个信,说找他们借些银子。”
掌柜的点头答应。
曾湖庭借了一柄灯笼照明,耽误这么会,天都黑透了,他对地方不熟,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还找少年打听着消息,到底陶兴弄坏了什么。
少年挠头,无辜道:“我也不晓得,我就是在那附近赚个跑腿钱,刚刚好陶秀才就让我传个信,还给了我三文钱。”
“看你年纪也不大,就能出来跑腿赚钱吗?不如去商行客栈做个学徒,年纪大些就能独立”
少年点头,“当学徒都要给师父送银子,头三年拿不到报酬还给师傅干活,我倒是想去,没银子。”
“喔。”曾湖庭打听着少年的背景,借着灯光也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到走了许久的路,还没到目的地。
该不会陶兴根本没出事,而他被骗出来了吧?曾湖庭碰了碰靴子里的匕首,幸好他出门前带上这个,至少还有一拼之力。
正在他警惕万分时,少年说了一声,“到了。”前方暖黄的灯光破开黑暗,显眼的招牌挂在正中间,金字打底,里头的货架整整齐齐,陶兴正在店内,跟一人相谈甚欢。
“哎呀子现兄,你说的那本游记我居然没看过?实在遗憾的很。”陶兴兴奋的望着前方的青年。
被叫做子现的青年含笑道,“那本书当年家父珍藏着,如果陶兄想看,我便手抄一本,赠与陶兄。”
“那怎么好意思呢!”陶兴搓手手,“我就住在文星客栈,一定要送来啊!”他再三强调。
曾湖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走进来,拍在陶兴肩膀上,“我一路担心,陶兄你倒是逍遥,还有心思讨书看,是不是还打算住着不走啊?”
“那怎么行!”陶兴一本正经,“客栈交了银子又不会退,还是住客栈的好。”
“扑哧!”少年撑不住先笑了,紧接着书局里的跟着笑,气氛为之一松。
曾湖庭也跟着笑,然后说:“莫不是这少年唬我?我还巴巴的赶过来,要是假的,我可饶不了你。”
“这是个误会。”
“这是个误会。”
两人异口同声说,叫子现的青年做了个请的姿势,陶兴才到,“我今日到这里书局淘书,伙计告诉我又到了一批新的旧书,我便蹲在那里寻找,”他随手指着一个开间,里头是一筐一筐的旧书,摆的整整齐齐。
“然后我撞掉一本书,书撞翻了砚台,整本书都污掉了。那本书就是前朝流传已久的《观山月记》,还是吴大家亲手所写。”陶兴痛心疾首,捶胸顿足,“那可是吴大家的旧作啊!我要是弄坏了简直罪无可恕!”
吴大家便是前朝一位有名的书圣,写出过无数流传至今的狂草手书,大家都知道他不仅擅长书,也擅长写游记,不过游记没有几本作品流传下来。如果这是真迹,那堪称无价之宝。
子现接着说:“家里的伙计不懂事,光知道《观山月记》价值连城,又害怕被责罚,于是扯着陶兄不放,我得到通知赶过来才说清楚。那本《观山月记》是我临摹练习技法的,所以才会随手放在旧书里。”
“这么贵重的东西,谁敢乱放啊!”
事情的经过就被说的一清二楚,这位程子现赶到后,还了陶兴清白,又说要赠陶兴书籍,通过书籍这个话题越聊越深,详谈甚欢,还约好明日再见。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曾湖庭长呼一口气,“可真是吓死个人,我还担心你被扣住没法脱身呢!”
“怎么会!”程子现爽快的笑,“陶兄可是今科的考生,我可不敢大逆不道啊!”他转头道,“陶兄,既然你的同伴来了,就先回去吧。”
陶兴依依不舍的站起来,“那游记可一定要送来啊!我真的很想看!”他叮嘱再三,这才被忍无可忍的曾湖庭拖走。
外面黑黢黢的,点着灯笼都只能照亮三尺外,他们摸着黑赶回文星客栈,曾湖庭能明显感觉到,回去花费的时间少的多。
客栈掌柜在门口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人回来,才松气,“您要是再没动静,我就真要去找小槐巷。”
曾湖庭再三道谢,两人回房间,让小二送来洗脸的热水,曾湖庭没走,反而问:“陶兄,今天的事你怎么看?”怎么想都透着古怪。
刚才还依依不舍的陶兴变了脸色,“都算计到我头上了。”他表现的跟刚才完全不同。
“我进开间之前,眼神扫过确定那处根本没什么书本,更何况那么大一砚台?当我瞎吗?”陶兴直哼哼,“然后我不过转个圈的功夫,就把书本撞下来了?我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碰没碰到东西,一般人被接连反问都会怀疑自己,他却不会。他记忆力惊人,清楚记得自己的动作。
“后来那主家出现,东拉西扯跟我聊天,然后态度突兀的变了,和蔼又可亲我说什么都不拒绝,我就知道有猫腻,哼哼。”陶兴说完,“你这边呢?”
“我也觉得有问题,原本我是没怀疑的。不过,那少年在跟掌柜的打听我们两的籍贯和成绩,还试图给外头的人传消息,我又不是傻的,我们两都不是本地人,我便搬来一个本地人。”曾湖庭摊手,“而且,那少年带路,还故意走错路拖延时间。”
“估计是为了转变对我的态度,需要一点时间。”不然上一秒横眉竖目,下一秒眉开眼笑,是人都知道有问题。
“就是不明白,他们图什么?”曾湖庭沉吟道,“还有,他们用这个办法,坑过多少人?”
“图的东西不外乎情仇利。仇肯定没有,情就别说了,利的话,也许他们还准备了两套方案。”陶兴慢慢分析,“《观山月记》没几个人赔的起,赔不起是不是留下一个把柄?”
“但如果他们碰瓷的人家世是他们招惹不起的,是不是又会顺势说那是赝品呢?”
陶兴说出自己的猜测,“这样就是给他们留下操作的余地。”
“我们在这里说这些都是假设,还不一定对。”曾湖庭最后慢慢总结。
“总之,这次算是运气好躲过去,下次可就不一定。”陶兴摇摇头,“哎,以后我可是不敢随便再出门。考试在即,我还是窝着温书罢。”出门就是是非,可别节外生枝。
“也对,咱们还是先躲一躲,有事也不妨等到乡试后。”现在,一切事情都给乡试让路。
作者有话要说:呈州府衙温馨提示,遇到类似案件请一定要告知衙门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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