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织田作之助出院后,樱井终于恢复到了以前悠闲又充实的生活节奏中了。

    周一到周五白天好好上课,周末去横滨出任务,晚上就在家里上网课——作为老师去辅导一些小学功课不太好的孩子们,一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后,她就开始给还没有找到合适幼稚园的真嗣和咲乐上课——她什么都讲点,甚至有一次织田作之助还看见她在教两个小孩子意大利语。

    织田作之助出于对意语的敏感——以前还是杀手的时候为了任务去过几次意大利,他立刻就听出了樱井的意语还带着点西西里本地人的口音。

    经过一个星期相处,已经和樱井熟悉起来了的织田作之助在她给两个孩子上完课后,对少女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就说。”在擦黑板的樱井就像是能猜到他的表情似的,头都没回的说道。

    “花……”织田作之助早就注意到少女的面部特征,再加上少女这一口流畅的意语,“你以前是在意大利生活过吗?”

    “是啊。”樱井转头把擦黑板的粉擦往织田作之助怀里一丢,“你想问我以前的事?”

    织田作之助轻松的接住少女抛掷过来的粉擦,走到少女身边去帮她擦黑板,“嗯,但是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就不用回答了。”

    樱井往织田作之助身后退了一步,半偏着脑袋看织田作之助帮擦黑板的手:“你问都问了,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迟?”

    男人老老实实的道歉:“抱歉,花,我不该问的。”

    早知道织田作之助这方面缺根筋但此刻依然被哽了一下的樱井:“到什么歉,我说了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问的,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不好回答的问题。”

    “我的确是个混血儿,不过我不知道我爸是谁,”樱井轻声说道,“但是我生母是个意大利人,我也能算半个意大利人吧。”

    织田作之助是头一次听见樱井提起自己的父母,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樱井说的“没有父母”的意思是她父母双亡,可是现在一听,她这个情况倒是更像——私生女。

    织田作之助看着面无异色的樱井,尽量让自己的担忧不要表现的太明显:“就这么告诉我没有关系吗?”

    樱井闻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关系?”少女似想到了什么,嘴角一翘,整个人往织田作之助面前凑,“喂,作之助,你不会真的在考虑幸介的话吧?”

    话题跳的太快,织田作之助没能反应过来:“什么幸介的话?”少女凑的太近,织田作之助都能闻到少女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了——她和咲乐用的是同一款,两个小姑娘洗完澡后身上都带着甜甜的牛奶味。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稍微往后退了点。

    看见织田作之助回避动作的少女嘴角更加上翘,“没什么,你就当我没说好啦。”

    织田作之助无奈:“花。”每次都嫌弃他说话犹犹豫豫,结果她自己问了又不明说。这算是妹妹的特权吗?

    樱井眨了眨眼,“你真的想听我说吗?你保证你不会后悔,或者明天不会躲着我走。”

    织田作之助一听她这么说立马明白了她想说的是什么,“不,我不想知道了。”

    樱井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是我又想说了怎么办?”

    织田作之助现在就开始尴尬了,他避开了少女那双雾蓝色的眼——明明是同样的颜色,可是少女眼睛里那抹雾气不似他那般显人得无精打采,正相反,那片雾气笼罩下的蓝让少女在注视别人的时候有种暧昧不清的朦胧。

    织田作之助求饶似的喊一声少女的名字。

    樱井退回了原来的位置上,这是一个亲近却不会过分亲密的距离,少女笑眯眯的说,“好啦,不逗你了。”

    “我只想想确定一下我的‘哥哥’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嘛。”樱井像是开玩笑一样说道,“骨科我是拒绝的哦。”

    织田作之助狼狈的捂脸,“你从哪里知道幸介那小子的胡言乱语的?”

    樱井耸肩,“很好知道啊,联系一下幸介那天在饭桌上的‘嫁人’言论,还有你当时心虚又尴尬的表现,”少女撇嘴,“要怎样名正言顺的留住一位单身的,无血缘的女性,最好的方法不就是给她冠上自己家的姓氏?”

    “他肚子里的小心思,哼。”樱井挑眉,“再过十年也瞒不过我。”

    这么说着的少女脸上不仅没有丝毫尴尬甚至还有几分戳破了小男孩心思的得意洋洋。

    这样的神情让织田作之助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能从常人注意不到的细枝末节里大胆的推测出事情的真相,操纵事情的结果,他也偶尔会在拆穿了敌人意图后露出和少女相似的自得又嫌弃似的表情。

    织田作之助的走神实在太明显了,那透过少女看向过去的眼神写满了对那人的怀念,被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的樱井狠狠拍了下他的手臂。

    “作之助!”少女不满的暴力唤醒自己的哥哥,“和妹妹聊天的时候怎么能走神呢!”

    樱井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织田作之助,“我说,你不会是在透过我看你的旧情人吧?”

    “我连恋人都没有,哪里来的旧情人,”织田作之助无奈解释。

    “那你在透过我看谁?”樱井眉梢一挑。

    没料到连这个小细节都被逮住的织田作之助,支支吾吾。

    “我的一个朋友。”织田作之助犹豫着还是没把对方的身份说出来。

    就这一个多月的相处经验告诉他,只要顺着他这个“妹妹”来,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她对很多事都没有好奇心,是个不喜欢刨根问底,事事多问的女孩子。

    相当尊重他人的空间,不论是生理意义上的还是心理意义上的。

    但这一次少女没有如他所愿的放过他,她像是从那个感情复杂的怀念眼神中捕捉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女人对感情的第六感让她紧咬不放。

    “他是谁?”樱井问道,“你的表情告诉我这个人和你的关系匪浅,他是你的朋友还是你重要到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恋人?”

    “你猜他是我的朋友我可以理解,但是——”织田作之助瞪大双眼,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秘密恋人是什么?”

    樱井摆摆手,“也是,你看起来也不像有恋人的样子。”她还以为家里会多一位成员呢。

    毕竟是有五个孩子的男人啊。哪家愿意把女儿交给织田?

    嗯,就算是儿子也悬。

    樱井:按织田这个条件,以后她可能不会有嫂子了。

    织田作之助哪里听不出樱井的可惜,他安慰的说道:“现在还没遇见合适的人,也许之后就遇见了呢?”

    樱井看了一眼反过来安慰她的织田作之助,无语:“你还真是……”不会找重点啊。

    “不过这个现在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那个朋友。”已经知道了答案的樱井只关心自己哥哥的朋友。

    反正嫂子现在压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还不如来问问哥哥朋友的情况。

    说真的,织田作之助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有朋友的人,他可能人缘还算不错,但是朋友?

    樱井心里摇头,像织田作之助这种喜欢独来独往又清醒的坚持自我原则的人,能有关系亲近的朋友真的得靠对方眼瞎——樱井敢用脖子上挂着的抑制器发誓,织田作之助绝对是那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踏进对方内心的人。

    但从织田作之助的反应来看,对方恐怕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朋友。

    对方和他差距应该不小,不然他也不会用这种藏着捏着的态度不想让她知道对方的身份,樱井已经有了猜测,估计对方得是黑手党或者是相关人士,地位不低,影响力大。

    另一方面他又格外的重视这份友谊——不然也不会只因为她的眼神和表情就马上联想到对方。

    樱井真的太好奇是哪位勇士敢做织田作之助的朋友了,她拉住织田作之助手臂摇晃起来,连声音都下意识的变软变甜,“哥哥,你快告诉我他是谁!我想知道!”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的朋友呢!”

    织田作之助想到对方的身份有点为难:“他的身份……有点麻烦。”

    早猜到了的樱井大气的一挥手,一副为了兄长的幸福这算什么的表情,“港口黑手党嘛,这有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她戳了戳兄长的手臂,继续道,“而且你以前也是黑手党啊,这只是份职业啊。”

    她苦口婆心的纠正着兄长的错误思想,“你不要对职业抱有偏见,大家都是靠劳动获得报酬的,搞什么高下之分!”

    “我不是看不起这个职业……”差点被少女的歪理绕进去的织田作之助,努力的解释着自己原来的意思:“是这个职业太危险了!”

    樱井更加无法理解了,“可你很强啊,你怕什么?”

    “我怕你和孩子们因为我受伤!”织田作之助按住了樱井的肩膀,男人锋利的眉想起了什么似的紧紧皱起,“我没有办法无时无刻的保护你们,万一你们出了什么事……”

    “那也不是你的责任,”眼看男人又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樱井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没有收起那副撒娇的柔软模样,但皱起的眉头顷刻让她那方才还薄雾似的温柔眼眸变得锐利了几分。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也只是我的错,”樱井看着不说话的织田作之助,“是我自作主张的救回你,是我自作主张的救回五个孩子。”

    “你有什么错?”她说,“如果之后真的发生不可挽回之事,也和你没有关系。”

    “因为是我的任性,才有了你的痛苦。”

    “你完全有资格怨恨我。”少女认真的看着面上神色低落,说不出一句话的男人,她问,“那你要怨恨我吗?”

    “你会怨恨我吗?”

    织田作之助颓然的放下自己的手,“我怎么会怨恨你,你给了我新生。”

    “你也曾经给那五个孩子新生。”少女叹了口气,牵住了兄长长着厚茧的手,“他们也不会怨恨你的。”

    “好了,别愁眉苦脸的。”樱井笑道,“我会保护你们的,你们只要开开心心的生活就好啦!”

    织田作之助低头看着身高不足一米六五,扬着头,像孩子一样牵着他手的樱井。

    织田作之助:突然更担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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