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欲望号街车》

    马龙转过头，对上凡妮莎戏谑的眼眸，心中甜意荡漾，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回荡在心头。

    他恨不得把她抱入怀中，将她亲到整个身体都酥软成一团，只能趴在自己怀里娇喘，看她还能不能这样戏谑自己。

    但是他不能。他还背着母亲，而且凡妮莎现在还不是他女朋友。

    没关系，凡妮莎早晚是属于他的。他有耐心，可以慢慢等她爱上自己。他不只要凡妮莎的一点点动心，他要凡妮莎的眼睛里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他要的是凡妮莎至死不渝的爱情，

    他可以等。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初秋的风很凉爽，带着夏末的花香和缱绻。

    很快就到了二姐的家，把母亲送回去后，凡妮莎在他们家小坐了一会儿。二姐看到凡妮莎很惊讶，凡妮莎去莫斯科学芭蕾后，至今已经十余年没见过。没想到这一刻竟还有机会重逢。而且，她不自觉地看向马龙，她还能记得小时候凡妮莎和马龙连体婴般的关系，主要是马龙一直黏在凡妮莎身边，寸步不离。而凡妮莎离开后，马龙连续一两年都闷闷不乐。那时候正逢战争的乱世，交通和邮政又极不发达。分别之后很可能就彻底消散在人海，而能够重逢，真的如上帝恩赐。

    她的眼神在凡妮莎和马龙之前来回飘了一会儿，趁凡妮莎不注意的时候给马龙比了个手势，露出奇妙的笑。马龙低着头，抿着嘴，眼里却渗出了笑意。

    他们喝着咖啡，听二姐聊过去的事情。讲到在埃文斯顿的那只猫，两人家之间的秘密桥梁一般的银杏树，后院废弃铁轨，还有学院的俱乐部。凡妮莎听得很入神，就好像听另一个人的故事一样，她对此已经毫无记忆，但这样平淡而温馨的故事让她感觉到平静。

    那些悠久的回忆酿上栀子花的香味，似醇香的老酒。看着凡妮莎的侧脸在烛光中闪耀，马龙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获得这样平静的感觉。在他的人生中，最常见的情绪就是莫名的烦闷，他清楚自己的情绪来源于复杂而破碎的家庭。他一直渴求的是真正的平静和快乐，他曾在纽约度过几年放浪形骸的生活，也曾试图用对职业的热爱来获得真正的意义和幸福，但这些却指向了更深的空虚和孤独。

    但是今天晚上，在凡妮莎身边，他却享受到了他所追求和渴望的一切。凡妮莎就是他所渴求的解药，她是他的心瘾。她就像他的港湾。她是他一直所追逐的宁静。

    在她身边，他的缺失已经被祥和和平静所填补。而且，他第一次发现，这种巨大而广阔的幸福感还伴有对失去的强烈恐惧，这是他以往所没有的体验。他从不害怕失去任何东西，在他的生命中其实没有什么是真正的不可失去。他的父母？他很早就被父母抛弃。他的姐姐？但她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有无法回避和解脱的心痛。

    他的职业？其实，他不热爱表演，他之所以从事这个行业，是因为他很容易就能在取得成就，他具有无与伦比的表演天赋。这是他唯一能够获得荣耀和赞赏的舞台，而赞赏指向他人的爱和关心。

    但是，在一次次的谢幕后，他依然觉得难掩的落寞和悲伤。这样一次次的追求更让他有种无法解脱的悲凉。观众爱的是他的无限荣光，是他们想象中的他，而不是真正的他，那个被阴影和光荣割裂的人。

    他的魅力？他所憎恨的父母留给了他一身极好的皮囊，他轻易就能获得别人的迷恋和喜爱，他知道如何获得他人的关心，也知道如何引诱别人，但在重复性的得到和失去中，他唯一感觉的是深深的寂寞。在张灯结彩熙熙攘攘的喧嚣中，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离开□□，看到别人和他的□□之间的嬉笑，自己熟练的调笑，对方眼中按捺的心动和激情，他更觉得茫然和恍惚。这是他吗？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如果他渴望的是别人的爱和关怀，那他为什么还觉得如此孤独和悲凉？为什么他依然找不到自己在世间的位置？

    那种深刻的寂寞一直对他如影随形。他经常在夜中惊醒，睁眼到天明。

    可是，当凡妮莎坐在他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时，他不再觉得寂寞。

    他恍惚地想，也许，他是爱她的。而且，他对她的爱里甚至带了一丝恨。她让他真正有了恐惧，她是他唯一害怕失去的人。她是他唯一的宁静，是他永远追逐的梦幻岛，她是他的那朵玫瑰，亦是曾经被他驯养的狐狸。

    他无法抑制自己翻滚而波涛汹涌的情感。伴随着浓烈的渴望和爱，还有令人无法控制的悲伤。他终于明白，爱上一个人的第一感觉竟然是恐惧和心痛。他最害怕的是凡妮莎离开他的人生，他该如何让凡妮莎留在他的生命中？他想在凡妮莎的灵魂里刻上他的名字，他渴望与她真正的骨血相融，甚至渴望看到凡妮莎小小的肚子被慢慢的撑开，共同孕育他们的孩子。

    马龙觉得自己的整个脑子都要裂开，只要凡妮莎在他的附近，他的脑子就会被各种旖旎而复杂的心思所彻底卷席，完全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可这种烦恼似乎只有他自己有，凡妮莎似乎在一脸平静的发呆。简直可恶，马龙心里想，竟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痛苦的思考，他应该好好惩罚凡妮莎一下，惩罚她什么呢？他又想到她鲜嫩的唇，比蜂蜜樱桃草莓蛋糕还要甜上许多，应该把她亲到说不出话来，看她那张小脸还能不能摆出这种神气的表情。

    凡妮莎感受到她的注视，转过头来，茫然地问：“干嘛看我？你怎么了”她的声音也这么好听，比所有女歌唱家的吟唱更动人，她的眼神和声音都有催人的魔力，让马龙一下子所有的心情都平静下来。他不想惩罚他，他只想好好爱她，他想让这张小脸永远甜蜜而没有痛苦。

    爱情真让人愁人。有一个中国作家说过，美丽总是愁人的。这句话是小时候凡妮莎告诉他的，凡妮莎真是个诗人，他又莫名觉得生气。

    凡妮莎看到马龙的表情由阴变晴再由晴变阴，他一会儿露出傻笑，一会儿表情又变得气愤。凡妮莎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问：“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生病了？”

    马龙啊了一声，只觉得满脑子的想法都被凡妮莎的声音吹走，只留下无比舒爽而美丽的宁静。马龙张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脸却红了一半，凡妮莎看热闹地盯着他的脸，他只觉得自己心跳的越来越快，“我在想你呢。”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什么都不敢说。他不敢看凡妮莎的眼睛，觉得这句话让他很难为情。

    本来对他来说极为娴熟的情话现在却让他觉得异常羞涩，他觉得语言的力量极其苍白，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把整个心都掏出来放在凡妮莎的手中。

    把凡妮莎送回酒店后，看到凡妮莎的身影消失在酒店的大门后。他喃喃地说道：“晚安。”接着又回到二姐家，他决定先留在纽约照顾妈妈，防止她在保释的这段时间里继续酗酒惹事。等到电影开拍后他再回去，让二姐继续照看她。

    凡妮莎独自回到洛杉矶，马上投身于繁忙的工作中。《欲望号街车》即将开拍，成堆的工作将她淹没，她每天都异常忙碌。

    有一个好消息是，卡赞成功说服了制片，把拍摄地点放在纽约。

    前期工作很快就完成了，电影终于开拍了。凡妮莎忍不住期待。她终于可以见到她的女神了。《乱世佳人》的郝思嘉，那个倔强而生命力旺盛的女人，她最爱的女演员。

    费雯丽。

    好莱坞其实是非常残酷的地方，十几年前当费雯丽凭借乱世佳人拿奥斯卡的时候，她是好莱坞当红的女明星，最可能接替葛丽泰嘉宝成为好莱坞巨星的女演员，但是，她将绝大多数时间投身于舞台剧，这十年时间拍摄的电影屈指可数，优秀的女演员层出不穷，她的影响力和星光逐渐降低。

    但对于真正优秀的演员来说，他们拥有强大的实力，他们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够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一旦有这个机遇，他们马上就能东山再起。

    很多评论家对这次费雯丽出演《欲望号街车》很看好，虽然这是一部小制作成本的片子，但依托田纳西威廉斯的优秀剧本，拥有擅长剖析人性拍底层人物电影的导演卡赞，还有在舞台剧大放光芒的新人演员马龙白兰度的加盟，很多人预言这部电影将会闪耀奥斯卡。

    实际上马龙在表演话剧版时，就有很多评论家预先笃定他的表演将会征服好莱坞。他的表演方式太独特了，以往的演员在表演时大多采用舞台剧的方式，非常浮夸，游离于角色之外，可白兰度，带着一种粗野的性感，直接劈开了笼罩在角色身上的那层虚假的面具，完全变成了那个角色。

    凡妮莎和卡赞去机场接费雯丽。与她一同前来的是她的丈夫奥利弗·劳伦斯，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演员，他最出名的电影是和琼芳登演过《蝴蝶梦》，而琼芳登凭借该部影片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他也凭借这部电影获得第一个奥斯卡提名。他三度奥提，终于在1949年凭借《哈姆雷特》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

    凡妮莎站在机场外的候厅处，激动地等待费雯丽的出现。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郝思嘉的身影，终于，看到了在保镖簇拥下的费雯丽。她带着墨镜，皮肤有了皱纹，但她的身姿依然那么优美而袅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