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长崎蛋糕

    不知道太宰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凑得极近,近到以三花的视力,几乎都能看清那张俊俏的脸。平心而论,这张脸是好看的。

    三花想了想,道:“谢谢你的外套和手帕,过两天我洗干净了会还给你。”

    “嗳~”太宰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是洗干净还给我吗?我可以非常担心三花小姐,还特意追出来的哦~”

    三花并没有因为两人拉近的距离而露出什么害羞的神色。她直视着太宰鸢尾色的桃花眼,道:“算的,欠你一个人情。”

    太宰的脸色比天色变得还快,刚刚还是委屈失望的表情,现在立刻就露出笑颜:“我会牢牢记住三花小姐的话。”

    “那么现在,”他变魔术一般,将背在背后的手伸出来展开,掌心躺着一打粉色的兔子创可贴:“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三花看了看太宰手里的创可贴,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腿,真心实意道:“太宰先生真是个好人。”

    她伸出手,打算接过太宰手里的创可贴。太宰却避开了三花的手,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他握住三花的脚腕,稍微用力往外拖了拖,随即撕开创可贴,贴在那些细碎的伤口上。从三花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青年微垂的眼睫,还有高而挺直的鼻梁骨。

    贴好创可贴之后,太宰抬头,两人便目光相触——太宰勾了勾唇角,仰起头:“三花小姐,我好看吗?”

    三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抱歉,刚刚隐形眼镜撞掉了,没看清楚。”

    顿了顿,她又认真的补充道:“不过太宰先生确实很好看,我之前眼镜没掉的时候有看过你的脸。”

    太宰并没有因为三花的‘直女回答’而哽住,他双手撑住花坛边缘,双臂恰好将三花圈住:“那么就请三花小姐,记住我好看的样子吧。”

    这次凑得太近,迟钝如三花,也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她懵了片刻,迷迷瞪瞪的点头:“好。”

    太宰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但也并不失望。在他看来,无论刚刚三花哭起来有多么的可怜可爱又软弱,但她毕竟是三花遥未,‘仓’的主要研究成员之一。

    是‘仓’千挑万选,从东京来到横滨,目的不明的危险人物。

    处理完伤口,太宰便送三花回去。他们原本就离实验室不远,走路回去花不了多少时间——临近实验室门口时,三花停下脚步。

    太宰体贴的问:“怎么了?”

    三花指了指对面的蛋糕店,道:“去买点东西。”

    太宰本来也没有别的事情,便陪着三花一起进到蛋糕店。三花挑了三盒马卡龙,让店员包起来——打包的时候,三花向店员要了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行小字,贴到其中一盒马卡龙上面。

    太宰挑眉:“没有我的份吗?”

    三花从货架上抽了盒长崎蜂蜜蛋糕,道:“一起结账。”

    太宰叹气:“好敷衍啊,三花小姐~”

    结过账,三花把长崎蛋糕放进太宰怀里:“请你。”

    她把蛋糕递给太宰时,眉眼微微弯了起来,浅浅的笑容宛如冬雪初融:“今天太累了,下次认真的请你吃点东西吧。”

    太宰愣了愣,连带着脸上伪装出来的委屈神色都呆滞了片刻。实话实说,他稍微有被‘性冷淡美人’突如其来的笑脸给戳到。

    无关乎情爱,就仿佛人类在见到意料之外的收获时,心跳总会不由自主的比平时更快一些。

    三花拎着三袋马卡龙回到实验室——实验室里的大家都在忙碌,忙着解析那些没有到临界点的杀意粒子。

    三花把马卡龙放到门口架子上,同时拿了自己实验室的衣服换上。她把太宰的外套叠好,找了个袋子装进去,随后回到实验室。

    站在实验台上皱着眉解析杀意粒子的若鹿一雄看见三花推门进来,顿时精神一振,招呼她道:“三花前辈!你快过来——我和结太刚刚分析出了一点东西。”

    三花走到他们旁边:“分析出什么了?”

    奈良结太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道:“是穴井户的死状给了我们启示。”

    “他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周围开满了栀子花,而且天色被固定在晚上——我刚刚去查了一下栀子花的含义,栀子花的话语大多比较美好,代表永远的守候与忠诚的爱。”

    “但同时,在某些地方,栀子花也被认为是谎言之花。”

    若鹿一雄接过话头:“我们猜测,穴井户是死于‘谎言’。”

    三花看着大屏幕上放大的图片,那是穴井户死亡的场景——大屏幕上的穴井户紧闭着双眼,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她仰起头,指着穴井户手腕上的绳子:“那么这截绳子呢?”

    她一直很在意这截绳子,因为鸣瓢秋人下井之后,也是顺着这截绳子才看见了他已经亡故的妻子和女儿。

    三花的问题让奈良结太和若鹿一雄同时皱起了眉。若鹿一雄嘟囔:“看来要等鸣瓢前辈再下一次井了...或者等总部那边用原型机生成更准确更深层次的井。”

    “我记得总部那边留守的侦探好像是......”

    “本堂町小春。”三花准确的念出了那个名字:“以前是外务分析官,后来经过推荐成为了侦探。”

    若鹿一雄一拍自己的脑子,恍然大悟道:“对!是这个名字。我对她印象很深刻,她有点奇奇怪怪的.......”

    三花没有理会若鹿一雄的碎碎念,转头对寺尾美加道:“投入较小值杀意粒子,继续分析。”

    寺尾美加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是!”

    并不是所有的杀意粒子都可以构成井。如果杀意不够强烈,以罔象女二号的程度,是没有办法构造出凶手的‘井’的。虽然原型机大概可以做到——但是杀意薄弱至此的凶手,大概率也不会难缠到需要‘仓’出手。

    因为设备的特殊性,‘仓’接手的案件基本上都是变态杀人魔,屡犯不改,并且隐藏极深,极其擅长反追踪的恶性犯人。

    之前三花在列车上收集到许多细碎渺小的杀意粒子,挨个分析过去也废了不少时间。等到他们完成这项琐碎的工作时,外面夜色已深。

    承担了大部分计算工作的三花揉了揉脖颈,站起来时感觉自己的腰都在‘咔咔’的响。她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道:“凌晨一点了,大家收拾一下下班吧。”

    “实验室现在不提供住宿,如果家离得远的就在休息室里睡一晚再回去。”

    “外面架子上我放了点吃的,有贴名字,你们自己去拿来吃。”

    听到有吃的,加班到头晕眼花的三个人顿时欢呼一声,冲了出去。寺尾美加最先跑到外面,拿起贴了自己名字的礼品袋打开,她发现自己的蛋糕盒子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是漂亮的粉色,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好好工作,结束外勤后才有机会调来我的研究小组——by三花遥未

    寺尾美加捂着自己的胸口,又想尖叫又想笑又想哭——抬头看见走廊上禁止喧哗的牌子,她在原地连着转了三四圈,又跳又蹦。

    若鹿一雄纳闷的看着她:“你癫痫犯了?”

    “你才癫痫!”

    寺尾美加瞪了他一样,随即抱着那盒马克龙嘿嘿傻笑道:“这是三花前辈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呢,我要拿回去供起来,嘿嘿嘿——”

    若鹿一雄摇摇头:“完了完了,又疯了一个。”

    三花是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的。她检查了实验室内部的设施,确定罔象女运行无误后才将实验室大门关上。刚走出禁闭的实验室,三花就看见一个警员站在门口。

    对方看见三花出来,连忙敬了个礼:“三花小姐!禁闭室的鸣瓢秋人今天下午申请要和您单独见面——因为下午你们一直在进行试验,所以我们就没有进去打扰您。”

    鸣瓢秋人?鸣瓢前辈找我干什么?

    三花心里感到疑惑,脸上表情倒是一如既往冷冷清清:“安排一下,我立刻去见他。”

    不一会儿,三花就在会议室见到了鸣瓢秋人;对方似乎是还在睡觉就被叫了过来,头发乱糟糟的,三花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他正好打了个哈欠。

    三花在他对面坐下:“鸣瓢前辈,你找我?”

    她和鸣瓢秋人说话时,语气总是会比平时更柔和一些。鸣瓢秋人单手撑着脸,注视着三花——在他的印象里,对方仿佛还是那个摘下口罩后,表情有点无措的少女。但一眨眼她就从少女长成了大姑娘,变得沉稳而可靠了起来。

    鸣瓢秋人想到他第一次见三花,是在医院得知妻子的死讯;三花是当时主刀的医生。

    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诊断书上是怎么写的了,只记得那时候自己好像被推进了深渊里。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低头看自己的手时,只能看见满手的血。

    鸣瓢秋人浑浑噩噩的走出急救室,坐在护士站;几个护士正坐在后面小声闲聊。

    她们正在讨论急救室刚刚结束的那场手术。其中一个大眼睛的小护士担心道:“今天是三花医生第一次主刀,结果却失败了...她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啊?”

    “可是这也不能怪三花医生啊!”留着小辫子的护士撅起嘴,不满的说:“那个女人被送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回光返照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丈夫是警视厅的人,贡献突出,实在不好拒绝...我们医院根本就不会收下这个病人。”

    “那些医生也知道根本救不回来嘛!害怕自己惹祸上身,才把这场手术推给三花医生的。”

    大眼睛护士闻言,愤愤不平道:“三花医生才十八岁啊,他们就是欺负三花医生年纪小又资历浅。平时需要一助二助的时候就抢着喊三花医生,现在遇到事情反而先把三花医生推出去,太过分了!”

    “还没到十八呢,”小辫子护士颇有些唏嘘,道:“三花医生是少年班毕业后直接被招进来的,今年十八岁的生日都还没有过。”

    “还这么年轻呢,如果留下心理阴影的话,以后可能都没办法当主刀了吧?”

    .......

    鸣瓢秋人浑浑噩噩的世界被撬开了一条缝。他想:原来那个医生还不到十八吗?这么年轻。难怪,看起来就有点稚气。

    只比椋大三岁。

    还是个小姑娘,被推出来当替罪羔羊,主刀人生第一场手术时,甚至没过十八岁生日。

    绝望的男人心底却还存着温柔的善。他站起身,询问那两个护士:“你们知道那位三花医生——你们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那两个护士面面相觑,大眼睛的护士鼓起勇气道:“应该在休息室吧,三花医生自己有个小的休息室来着。喏,就在二楼9-21。”

    鸣瓢秋人谢过那两个护士,随后在二楼找到了三花医生的休息室。休息室门没关,他推门进去,发现与其说这是间休息室,倒不如说是个杂物间。

    他绕过两个杂物架子,看见后面靠窗户的地方放了一个沙发。已经换下手术服,穿着白大褂的纤瘦少女正蹲坐在沙发上,一边努力的吃面包一边可怜的掉眼泪。

    她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手忙脚乱的把面包全部塞进嘴里,脸颊被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道:“主任!窝没有偷次东西!”

    少女仰起头时,那张略带稚气的脸上乱七八糟的带着眼泪和没干透的汗水,头发皱巴巴的贴在脸颊侧。看见进来的并不是主任,而是病人家属,她明显更紧张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艰难的把面包咽下去:“你...你好。”

    鸣瓢秋人有点无奈,想要笑,却又实在没有心力去笑。他指了指三花的嘴角,三花连忙用袖子在嘴巴上乱擦一气。

    鸣瓢秋人道:“刚刚想起来,还没有谢谢你。”

    三花茫然:“谢谢我?”

    “谢谢你,”男人的表情认真起来:“一直没有放弃抢救我的妻子。”

    他已经站在绝望的深渊里,却希望这个和自己女儿年纪相近的小姑娘可以明亮坚定的继续走下去。

    时间转回现在,当初那个抢救失败后会悄悄躲起来一边哭一边吃东西的小姑娘,眨眼就长成了现在的‘性冷淡美人’。大约是因为对方哭得眼睛都肿了却还没有放弃吃面包的模样实在让鸣瓢秋人印象深刻,所以他很难把三花和外面传闻的‘性冷淡美人’联想到一起。

    他指了指三花的小腿,道:“听说你今天中午受到了袭击,现场有人死亡了?”

    三花的情绪蓦然低落下来:“嗯。我没把他救回来。”

    “他死之前,还请我喝可乐的。”

    鸣瓢秋人抬头看了眼左上角的监视器,随即站起身,脱了自己的衣服盖到监视器上——三花茫然的看着他:“鸣瓢前辈?”

    鸣瓢秋人靠着墙壁,气质略微颓废又懒散:“我盖住了监视器,监控室值夜班的人赶过来至少要两分钟,你要不要哭一会?”

    三花眨了眨眼,不到两秒,眼泪说掉就掉。她用一条胳膊遮着脸,另外一只手揪住了鸣瓢秋人的裤子,哭得极尽委屈:“今天吓死我了!他们一群人都端着枪,那么长的枪啊!呜呜呜我腿都软了呜呜呜——前辈你不知道,他们端着枪就算了,人还特壮,一只手就把我拎起来了呜呜呜——”

    “我都怕死了!那么那么长的枪还扔□□进来呜呜呜——”

    “啥人啊出五十万悬赏我!这么多钱他发什么黑市啊呜呜呜吓死我了——直接发我邮箱不好吗我可以考虑自投啊只要他钱到位!”

    鸣瓢秋人面无表情的提了提自己险些被拽掉的裤子,提醒她:“还有半分钟,腿还软吗?”

    三花抬起头,眼圈红红的,抽了抽鼻子:“还、还有点。”

    虽然很惨,但是鸣瓢秋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三花哽咽的看着他:“前辈,你是不是在笑?”

    鸣瓢秋人抿了抿唇,别开脸:“没有的事,你哭完了就快点松手,我裤子要被你拽掉了。”

    谁能想到,‘仓’令人望而却步的性冷淡美人——在熟悉的前辈面前其实是个超级爱撒娇还喜欢掉眼泪的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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