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漏洞

    酒井户环顾四周,发现列车上坐满了人。

    乘客很多,老□□女都有。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在睡觉,并且在睡梦中露出了满足的笑脸。这种笑容酒井户并不陌生,他在死去的穴井户脸上就曾经看见过。

    每个乘客的手腕上都绑着一节绳子,而所有的绳子都延伸向同一个方向。酒井户深吸了一口气,抬腿沿着绳子的源头走去。

    整个车厢里都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酒井户回荡的脚步声。他走到驾驶室门外,看见绳子从门缝处钻了进去。酒井户咽了咽口水,轻轻敲门;里面没有人回应,门上的方块状玻璃是暗沉浑浊的黑色,这样的颜色让酒井户无法看清驾驶室里面的情况。

    他干脆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息静听——门后并非纯粹的安静,相反,里面一直回响着细小的,咀嚼食物的声音。

    酒井户深吸了一口气,警戒的绷紧了肌肉,然后缓缓拧动门把手。

    门悄无声息的被推开,酒井户在看见驾驶室的场景时,胃里瞬间涌起一股恶心与呕吐感!

    那些从门缝钻进来的绳子此刻正没入驾驶室精密的仪器中,而仪器的空隙处可以看见蠕动生长的肉块。那些肉块——酒井户能感觉到那些肉块是活着的生命体,它们蠕动着攥紧了绳子,和整辆列车融为一体!

    地上散落着骨头和尸体,墙壁上泼洒着血迹。而酒井户之前所看见的暗沉黑色玻璃,实际上并不是黑色。

    那是血溅上去之后又干涸的颜色!

    浓郁的腥甜混杂了腐臭的味道,使得这间驾驶室仿佛一个不见天日的坟墓。

    酒井户往后退了两步,本能的对这地方感到恶心并且不适。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了细微的咀嚼声——这次声音却是在他身后响起!感觉到了危险,酒井户本能的就地一滚;呼啸着的尖利物体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扫过,于空气中留下残影。

    刚刚被酒井户推开的门此刻已经融化扭曲,浅色的肉块包裹在门上,就像两条扭成麻花的粘腻触手,正蠢蠢欲动的打算给酒井户第二击!

    酒井户一脚踢散了原本驾驶员坐的椅子,从椅子残骸里捡出一根还算结实的钢棍。他颠了颠钢棍的重量,随即冲着门外跑了出去。

    被肉块控制的两‘条’大门尖啸着冲他砸了过来。酒井户丝毫不退,就在他即将撞上大门时,青年猛地一拧腰,扔出钢棍一挡,同时自己像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从空隙间钻了出去!

    两‘条’大门攻击落空,互相撞在一起,明显愣了一下。

    酒井户趁着它们发愣的时候,逃出了驾驶室,在过道上一路狂奔!

    他奔跑在列车走道上,发出巨大的声音。而座位上那些沉睡的乘客们,却仿佛死去了一样,丝毫没有被惊动。

    酒井户一边飞快的逃跑,一边环顾四周:穴井户的尸体呢?为什么自己来到这个列车上之后,却没有发现穴井户的尸体?!

    不知道为什么,酒井户有一种直觉,自己受害的同事穴井户应该也在这辆列车上才对。

    与此同时,井外。

    “看见了!”

    “快,放大——”

    “是东海道新干线...6号列车!”

    奈良结太将图片截下来放大:“不是之前发生过意外任何一辆列车!”

    “我已经把列车号记下来了!”若鹿一雄低着头,十指迅速在板面上点了几下:“已经通知横滨警方和异能特务科,结太,查一查这班列车!”

    “已经查到了。”

    奈良结太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今天晚上十点三十一分,有一班从东京来的六号列车将会经过横滨东边区域。”

    坂口安吾闻言面色微变,立刻道:“我现在就通知特务科的人去拦截列车——”

    “等一等,”乱步抬起手止住了坂口安吾的话,眼睛弯弯的眯起:“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哦。”

    “从井所折射的景象来看,这将会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异能力者。”

    坂口安吾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道:“乱步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这个嘛——”

    娃娃脸的侦探抬手理了理帽子,嘴角勾起笑容:“还是先看看井里的侦探先生吧。”

    他的笑容里带点意味不明的东西,让人不禁好奇这位侦探到底从井中看出了什么。但可惜,乱步并没有展开说明的意思。

    他抬头望向上面的三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愉悦:“三花小姐有看出什么吗?”

    彼时三花正在勤勤恳恳的维修端口。毕竟罔象女二号那脆弱的端口一口气承受了两位侦探,现在已经在崩塌的边缘,十分岌岌可危了。

    所以她无心去回答乱步的问题,只是面无表情的垂着眼眸,细长的眉皱起。而三花的沉默在其他人眼里立刻就被解读出了三四种不同的意思,于是在场的其他男人们,表情也逐渐微妙起来。

    【她不愿意细谈自己的看法,为什么?】坂口安吾望着沉默的女人,思索着:【难道她发现了我们都没有发现的细节之处吗?】

    太宰也隐晦的望着她,嘴角微微勾着没心没肺的笑意:【还真是有意思啊,三花小姐。】

    【此时的你,又在顾虑着什么呢?】

    .......

    三花并不知道自己在横滨那群男人心里,已经变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代名词。她略带迟疑的敲下一个字节,皱眉:【好像修不下去了...编程好烦啊....为什么这次坏的地方又和之前不一样?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认真听课的...所以说为什么我一个医生会被选过来研究罔象女啊?】

    【难道就因为我大学专业攻读了神经科吗?但我也有学习过骨科啊!】

    【要不因为工资开得高,我才不会来参加实验。又没有病人,风险还大...唉。】

    【生活不易,社畜低头。】

    越想越感到生活的艰辛,三花小姐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台下,对上一片或明显或隐晦的目光。

    三花不明所以:“看我干什么?”

    若鹿一雄打了个激灵:“不——没什么!三花前辈,井的探测变弱了!”

    三花点头:“嗯,他快到极限了,准备抽出吧。”

    井内。

    酒井户在列车过道上狂奔,风呼啸着从他耳边穿过,他听见身后传来软体动物在地上蠕动的声音。

    酒井户知道,那个怪物正在自己身后追逐着自己。

    不能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了——酒井户这样想着,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有着沉沉夜色的窗户:要想办法离开这辆列车,到外面去。

    深吸了一口气,在跑过下一个窗户时,酒井户迅速跳到座椅之间的桌子上!他抓起窗户上挂着急救锤,用力砸在窗户上面。

    强大的反作用力震得酒井户手腕发麻,但是窗户却毫发无损。酒井户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刻举起急救锤挡在身前。

    几乎是在他举起急救锤的瞬间,那扇被击中的窗户猛然变成巨大的手臂,狠狠捶打到酒井户举起的急救锤上面!酒井户被余力震飞出去,胸口发闷,喉咙里也涌起腥甜味。

    他抹了抹嘴角,忍着剧痛爬起来,转身逃进下一节车厢;这已经是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了!

    酒井户冲进了最后一节车厢,在里面看见死去的穴井户尸体!只是这次,穴井户死得并不安详。

    他的小半边脑袋被急救锤敲烂,死得凄惨又诡异。酒井户环顾四周,粗略估计了一下穴井户的伤势:看情况大概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从伤口的角度以及现场被他握住的锤子来看,穴井户似乎是死于自杀。

    他用急救锤自己打烂了自己的头部!

    正当酒井户分析时,他耳边猝不及防响起了低哑女声:“抽出。”

    随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酒井户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才彻底清醒过来。

    头顶是熟悉的白炽灯,鸣瓢秋人揉着额头,缓缓坐了起来。胸口还残留着闷痛的错觉——虽然现实里的他并没有受伤,但是井内过于真实的幻象明显还是影响了鸣瓢秋人。

    他显得有些疲倦。

    三花也很疲倦。她捏了捏眉心,放下平板,走到鸣瓢秋人旁边:“你还好吗?”

    面对鸣瓢秋人时,三花的声音会比平时柔和许多。聪明如太宰治和乱步,自然能听出三花语气的微妙变化。

    太宰治挑了挑眉,鸢尾色眼瞳里闪过一丝探究之色:‘仓’的高级研究员三花小姐,与疑似囚犯的侦探,似乎关系不浅。

    “我没事。”鸣瓢秋人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什么时候可以再次进入井?”

    坂口安吾一愣:“你还要下井?”

    “你以为呢?”寺尾美加撇了撇嘴,道:“侦探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一次又一次的被投入,一次又一次的面对死亡和扭曲,直至警察们彻底抓获嫌疑人。因为犯人的思想是会改变的,尤其是某些偏执变态的杀人魔——他们会将自己的内心埋进更深的地方,在没有彻底了解犯人,抓获犯人之前,侦探不可能停止下井。

    只有多次进入井里,凭借着自己敏锐的逻辑能力,一点一点破解犯人的内心,才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但也正因为如此,很少有人能忍受这种精神上周而复始的折磨。曾经‘仓’也选中过好几批侦探种子,结果大多精神崩溃,甚至宁愿自杀也不肯再躺上那张椅子。

    “再等等吧。”

    三花面露几分无奈:“至少要等若鹿他们分析完你刚才探索的地方...而且罔象女二号也已经到极限了,需要冷却时间。”

    鸣瓢秋人沉默了片刻,随后点头。他并没有在实验室多留,和三花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跟着寺尾美加离开了实验室。

    三花站起身将平板放回台上。

    坂口安吾道:“三花小姐,我现在要立刻回一趟特务科,安排那辆列车的事情...先告辞了。”

    女人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态度相当冷淡。坂口安吾也习惯了这位‘性冷淡美人’的漠然,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拉着太宰和乱步急匆匆的离开了。

    太宰和乱步似乎还想留下来研究一下‘井’,只是坂口安吾难得强硬,没让他们留在实验室——坂口安吾可不放心让‘仓’的人和武装侦探社的人有什么过于密切的接触。

    如果不是港黑那边盯得紧,坂口安吾甚至不会把安置三花的任务委托给武装侦探社。

    他和太宰治曾经是挚友,却也是背叛者。坂口安吾不确定自己了解的太宰治,到底是真正的太宰治,还是他臆想中的太宰治;而他并不想拿横滨的安全来赌自己的想法。

    三花并没有在意那三个男人的去留。她在工作之外的事情上向来兴致不高,所以在放下平板之后,三花立刻向放置罔象女核心建模的运算室走去。

    若鹿一雄注意到她的动作,好奇的问:“三花前辈,你要去运算室检查罔象女的运行吗?”

    三花头也不回,道:“嗯。刚刚罔象女运行的时候,我有了一个想法。”

    她觉得这个井中幻境转化得十分漂亮,三花想要在警方抓住犯人之后,对犯人做一次详细的精神建模分析。将这个建模融入罔象女二号之后,说不定可以缓解罔象女二号端口薄弱的问题。

    但在此之前,三花需要征求一下罔象女二号的意见。虽然对方并不算人类,但毕竟是有自我人格的智慧AI。

    进入运算室,入目是一片绚丽的碧蓝色。这些碧蓝色的数据光点构成了两米高的核心运算建模,支撑着罔象女二号的运行。

    三花并没有直接接触建模。她打开支撑建模的基座,从显示屏上检查了建模数据——各项指标都已经达到了临界点,现在的罔象女二号可没有力气再构造什么井了。

    “一口气来两个侦探,我这么猛的猛男也会受不了啊。”

    耳边传来男人的嗓音,三花侧过头——对方靠得很近,几乎贴着三花的耳廓。三花一转头,两人的唇瓣几乎要贴上。

    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留着水蓝色短发的男人一笑,凑近亲了口三花的唇。

    三花感觉唇瓣上略过微麻酥痒的触觉。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像舔了一口藤椒。”

    男人露出失望的神色:“小三花的反应一点也不可爱。”

    “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三花并不接他的话,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刚刚解析的那个井很有意思,井里的幻境居然都是相连的。”

    “我想等犯人伏法之后和上面提交申请,把他的精神建模编进你的核心程序里,这样大概能改善你端口薄弱的缺点。”

    “都说了不是我端口薄弱,”男人叹了一口气,重申道:“我只是不喜欢那群数字穿过我端口的感觉而已。”

    三花顿了顿——她想起穴井户的核心建模里确实有数字强迫症这个设定——所以说借用井构造的核心数据就是会有这个缺点,难免将原主人的性格和记忆一起复制进去。

    毕竟性格和记忆这么微妙的东西,没有人能保证完全将其剥离。

    她踮起脚,抬手摸了摸穴井户的脑袋,像是安抚自己家养的大型犬一样:“嗯,我知道。”

    “既然不喜欢的话,那就把端口接受的工作交给其他建模好了。”

    虽然是建模,但是逼真的模拟触觉还是让三花有了一种自己真的在撸狗子的快乐。她慢吞吞的收回手,看着自己手心几根水蓝色发丝:“是不是模拟器编写得太逼真了?”

    撸几把就掉毛什么的...好歹建模设定是人类不是狗子吧???为什么就摸了几下还会把头发摸掉啊?!

    看着三花满脸无力吐槽的表情,男人笑出了声。他打了个响指,三花手心里的水蓝色头发立刻消失。

    “比起这次的井,我对那位新的侦探更感兴趣。”

    男人垂眸,单臂撑在三花身侧。他身材修长而高大,一米九的个子甚至衬得三花都格外娇小起来——而三花仍旧对危险一无所觉。

    她抬起头迟疑道:“太宰先生?”

    “那个侦探很有意思。”男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弯下腰,脸颊贴近女人温暖的脖颈:“他明明知道跳出幻境的办法就是直面幻境,但他宁愿堕入更深层次的深渊,也不肯去面对自己心底最柔软美好的幻境。”

    “真是个有意思的胆小鬼啊。”

    三花听得一头雾水。她其实并没有很认真的在分析井——毕竟光是要维持罔象女的端口就耗费了三花的绝大部分心力。只是她确定,作为罔象女核心的穴井户刚刚所讲的东西,确实是其他人没有发觉的事情——

    大家都以为是太宰没有发现破解幻境的关键。没有人猜到太宰可能早就发现了,并且自愿输给幻境,坠落死亡。

    三花完全不意外穴井户会发现这些。毕竟他就是罔象女本身,更何况...穴井户是最擅长发现漏洞,并成为漏洞的存在。

    她迟钝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太宰先生真聪明啊——居然早就发现...唔!”

    三花的话没有说完,脖颈上忽然传来细微的刺痛。她闷哼一声,又露出茫然的神色;穴井户这次变成了两只手都撑着基座,将三花牢牢圈在怀里。

    他数据构成的黄绿色眼眸中光芒闪动,紧盯着女人白皙娇嫩的脖颈:如果自己是个真正的人类,那么此刻对方的脖颈上本该留下自己的齿印,带着暧昧的红痕。

    但自己不是。

    三花不明所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穴井户露出无辜的神色:“刚刚不小心漏电了。”

    三花:“...水土不服?”

    “大概,”穴井户歪了歪头,露出他左边耳朵上银色的三个耳钉:“毕竟我之前一直呆在东京嘛,横滨还是第一次来。”

    三花认命的叹了口气:“我等会再给你修一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自己编写了出来的缘故,三花发觉罔象女二号对自己似乎有种奇怪的雏鸟情节。具体表现为格外喜欢和自己肢体接触,没事就要凑过来亲一口,就和自己家养的狗子一样。

    她并不是感情迟钝到夸张的人,只是天性温柔又格外理智的三花小姐一开始就没有把罔象女二号当成人类来看待,自然不会联想到穴井户可能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对自己一见钟情这种离谱的事情。

    更何况,本身就擅长成为漏洞的穴井户更懂得如何欺骗面冷心软的小姐。

    所以他故意在小姐面前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意味着三花都会又会独自留下来下班,和他一起。

    穴井户抬手撩开三花的额发,冰冷的指尖在她额角打转,笑容灿烂又沉醉:“小三花的额头,真漂亮啊。”

    这样漂亮的额头,多适合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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