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拥有海一样的头发与眼睛，苍白的肌肤上闪动着鳞片的流光，从水中走来时，能隐约看到他的下半_身正由碧蓝的鱼尾渐渐幻化成修长的双腿。
他和普通的海妖不同，他能够在陆地上行走。
夏尔缇不认识这个神神秘秘的美少年，但她也能猜出这少年是谁。
他应该就是那个整天只知道睡觉的神使尤里安了，事实证明一个人睡得太久对脑子还是有点影响的。
“我没有偷你的族人，是别人偷的。”夏尔缇诚恳地说。
尤里安眸光沉沉：“那你是不是圈养了？”
“这……”无法反驳。
对不起，她的行为好像的确算得上是圈养。
——虽然小海妖自己也很乐意的样子。
看到夏尔缇的脸上露出迟疑，尤里安困倦地扫了她一眼。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过来喂鱼吧。”
哎……等等等等？
夏尔缇立马慌了：“不是你最起码也得先问问小海妖前因后果吧？怎么这么专横啊！”
尤里安意兴阑珊的抬眸，海水般透彻的眼眸写满了“困”这个词。
“不需要。我不喜欢和人类说太多话，浪费精力。”
你不是刚睡醒吗！
夏尔缇感到了绝望。
她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和这位瞌睡大王正常沟通，更别说解释自己对小海妖没有恶意了。
她扭头看了眼身后茫茫无边的海岸与灰雾，正要转身逃跑，一根幽蓝色的细丝线忽然从她身后射来，紧紧将她捆住。
夏尔缇用力挣扎，却无法扯断细丝分毫。尤里安立在海水中，形态轻松地将夏尔缇一点点拖向他的方向。
美丽的海妖渐渐汇聚过来，他们在水中游曳，在礁石上停歇，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海岸上唯一的人类。
纤细而白嫩的人类少女，散发着清甜的气息，看起来非常可口美味。
海面上飘起海妖欢欣的歌声，在这动人的歌声中，隐约夹杂着吞咽唾液的声响。
尤里安打了个哈欠，继续收紧细丝。忽然，海水瞬间平静，海妖们的歌声戛然而止。
昼夜交替，各种光怪陆离的色彩从海底升起，转眼间便凝为无尽的黑暗。
尤里安警觉地皱眉，正要命令海妖们潜入海底，大量鲜血忽然喷溅而出——
海妖们甚至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就变成了细碎的肉沫。他们化作血雨，淅淅沥沥淋满了整片海域。
尤里安的蓝发也被鲜血染成了斑驳的红色。他震惊地看向夏尔缇，却发现少女的身上干净如初。
她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纯白长发的俊美青年，青年轻轻勾动手指，坚韧如铁的细丝便化作了看不见的粉末，飘散进湿冷的海风里。
“是你带走了我的小姑娘？”青年淡淡开口，声音里有种令人想要跪伏的力量。
海水静默得仿若一片虚无，深黑的海面上隐约有细长的暗影在舞动。
尤里安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从未见过这个青年，却在深深地恐惧着。
有种从灵魂深处升起的战栗与熟悉充斥着他的大脑，甚至令他在这一刻涌起了想要疯狂逃跑的冲动。
但他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是我。”尤里安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
塞洛斯低垂眼睫，低声询问身旁的夏尔缇：“你想吃鱼吗？”
夏尔缇艰难开口：“还是不了吧……”
已经死了这么多海妖，没必要连他们的王都杀了。
小海妖会伤心的。
塞洛斯垂着头，仔细地看着她。
夏尔缇抬起脸，恳求地直视塞洛斯，湛蓝的眼眸中隐约有水光流转。
“我知道了。”塞洛斯语气温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下次还躲不躲着我了？”
夏尔缇眼泪汪汪：“不了。”
塞洛斯发出一声轻笑。
他抬头望向恐惧的尤里安，轻飘飘地说：“滚吧。”
大海仿佛在呼应着塞洛斯的话语，他话音刚落，一个大浪便席卷而来，将僵硬的尤里安卷进了海里。
真是匪夷所思，明明尤里安才是这片海域的主人，海水却听从了塞洛斯的指令。
夏尔缇突然感到一阵后怕。
她……在塞洛斯的面前会不会太随便了点？
少女默默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战战兢兢地问出了口。
“塞洛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尊敬你啊？”
塞洛斯若有所思：“是有一点。”
夏尔缇小脸煞白：“啊？”
“但是我喜欢你对我的态度。”塞洛斯轻触她的鼻尖，剔透眼瞳中泛起浅浅笑意，“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满的话……”
“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更亲密一点。”
他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夏尔缇的耳边，有一种暧昧的低柔。夏尔缇顿时又想起梦境中的经历，耳根瞬间变得通红。
“我、我尽量……”
她觉得神明在引诱她，但她没有证据。
“那、那个！我们看看小海妖有没有事吧？我好怕刚才那一下误伤到她……”夏尔缇急忙转移话题。
“你想怎么看？”塞洛斯渺渺扫了眼依旧深黑的海面，“要下去吗？”
夏尔缇立即抬起脸，眼睫像蝶翼般轻盈眨动：“可以吗！”
说实话她还挺想去海底看看呢，海妖们长得这么好看，想必他们居住的地方一定也很美吧？
“当然可以。”
“但是……”夏尔缇有些担忧地蹙眉，“我们这样不打招呼就直接下去，海妖们会不会不欢迎我们？”
更何况尤里安刚刚才被塞洛斯驱逐回海里，转眼就看到罪魁祸首大摇大摆地跑到他家观光，可怜的海妖王应该会被活活气死吧？
“那就让他们现在准备欢迎仪式吧。”塞洛斯轻描淡写道。
夏尔缇：“……”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塞洛斯神色平静，手指向着海面的方向轻抬。
大海瞬间恢复清明，红与黑尽数被海水吞噬，仿佛一切只是夏尔缇的幻觉。
海水自中间无声下陷，海浪翻涌，转眼间便开出一条一望无际的海底通道。
塞洛斯牵起夏尔缇的手，拉着她一步步走向深海。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凝固的海水中，直至彻底消失不见，海面才重新闭合起来。
蛇一般的暗影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连接了海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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