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缇与塞洛斯在海中行走。
幽暗的海水在他们的脚下涌动，但他们却如履平地，甚至连衣角都没有被水浸湿。
海水围绕着他们，鱼群躲避着他们，幽蓝的流光在他们的眼前静静流淌。
有塞洛斯在，夏尔缇不用考虑任何不合常理的问题。
塞洛斯可以让一切变得合理。
夏尔缇惊叹地看着越来越深的水下风光，情不自禁地感慨：“太漂亮了……海底这么漂亮，小海妖居然会不想回去……”
塞洛斯：“人类总是对未知充满好奇。”
夏尔缇侧头看他：“可是小海妖不是人类啊。”
塞洛斯神情淡漠：“有什么区别吗？”
都是渺小如蝼蚁般的生命，在他的眼里与尘土没什么区别，不值一提。
在这些尘土之中，只有夏尔缇是特殊的存在。
特殊如细微的星辉，虽然黯淡，却无法忽略。
如何让这颗星星心甘情愿地为他闪耀，是他现在最感兴趣的事情。
“那是什么？”夏尔缇惊讶的声音打断了塞洛斯的沉思。他抬起雪白的眼睫，顺着夏尔缇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一座巨大的宫殿正在他们的脚下静静闪烁。宫殿由乳白色的大理石修建而成，宏伟的粗壮石柱支撑起这座庄重古老的宫殿，无数深暗的海藻缠绕在宫殿的外壁上，为宫殿增添了几分神秘幽远的气息。
塞洛斯缓缓道：“那是海妖一族的王宫。”
“我不是指那个，”夏尔缇兴奋地双眸发亮，“我是指王宫前面那个亮晶晶的一坨！”
一坨？
塞洛斯视线下移：“那是海底特有的海晶石。”
一堆一堆，堆成小山一样的剔透晶石在王宫门前闪耀着璀璨通透的光芒，这光芒在海水的折射中呈现出难以言喻的华美色彩，令人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真好看啊……比宝石还要好看。”夏尔缇目不转睛地看着成堆的海晶石。
塞洛斯没有说话。两人平稳地落在王宫正前方，夏尔缇这才发现，原来那些密密麻麻的海晶石后面，还有一群美丽的海妖在静静游曳着。
“欢迎……阁下的到来。”蓝发蓝眸的秀美少年从海妖群中缓缓游了出来，碧蓝的尾巴和他的发色一样梦幻。
“这些海晶石是海妖一族送给您的见面礼，还请您收下它们。”尤里安郑重地欠身行礼，依旧困倦的声音里有一丝隐隐的敬畏。
夏尔缇惊奇地看着他。
原来塞洛斯说的招待仪式就是这个吗？不是你们还真的招待啊！
塞洛斯微微侧头，对夏尔缇轻声道：“现在它们是你的了。”
夏尔缇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承认，她是个庸俗的凡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会激动一下下的。
但她虽然很喜欢这些海晶石，却从未妄想过将这些珍贵的晶石尽数收入囊中。
她觉得……塞洛斯似乎对她太好了些。
“不用了，我要这些海晶石也没什么用……”夏尔缇勉强笑了笑，“而且我还有弗里德给我的戒指和项链呢，已经足够啦。”
塞洛斯若有所思地重复她的话：“已经足够了……比起这些海晶石，你更喜欢弗里德送你的东西吗？”
夏尔缇：“……”
她好像说错话了。
不等夏尔缇开口解释，塞洛斯便打了个响指。成堆的海晶石在他的响指声下化为细细的粉末，宛如蝴蝶双翼上的鳞粉，在海水中静静浮沉。
海妖们顿时发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但没有尤里安的允许，他们没有人敢出声说话。
尤里安依旧低垂眼眸，对此置若罔闻。
夏尔缇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怔怔地说：“你、你这是怎么啦？这么好看的晶石毁了干嘛……”
“不被需要的东西没有存在的价值。”塞洛斯淡淡地说。
夏尔缇小心翼翼地看他：“塞洛斯……你这是生气了吗？”
塞洛斯幽幽回视她。
……绝对是生气了。
夏尔缇暗暗责怪自己不会说话，双手已经习惯性地挽住了塞洛斯的手臂。
“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么多海晶石都给我实在太浪费了。我向你发誓，谁送我的东西都没有你送的好，你就算只送我一块石头，也一定是最珍贵的石头。”
“你很擅长撒谎。”
夏尔缇委屈的不行：“我撒没撒谎，你还看不出来嘛？”
的确，她没有撒谎。在夏尔缇心里，塞洛斯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重要的朋友——或者还要比朋友更上一层。
他们之间有着牢固而特殊的羁绊。塞洛斯是她的守护神，更是她心中无法言说的存在。
无论如何，她无法对他撒谎，也无法离开他。
但她同样害怕被他知晓这些隐秘的心思。
“我就不看了，姑且相信你。”塞洛斯摸摸夏尔缇的头发，在看到夏尔缇偷偷松了一口气后，又忍不住轻笑一声，“但是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夏尔缇如临大敌：“心理准备？什么心理准备？”
“被我窥视内心的准备。”塞洛斯微微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会在适当的时机用到的。”
夏尔缇：“！！！”
总觉得这个坏心神是在威胁她啊，难道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她这个命运共同体吗？
夏尔缇悻悻地垂下眼眸，避开了塞洛斯意味深长的目光。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完悄悄话后，尤里安适时地开口。
“二位需要现在参观王宫吗？”
夏尔缇回过神来：“要！”
尤里安看向塞洛斯。塞洛斯微微颔首，雪似的眼眸温柔而包容。
一高一矮两个身形跟着尤里安走进了空旷恢弘的海妖王宫。
塞洛斯在王宫缓缓行走，看起来对这座古老神秘的宫殿并无兴趣。夏尔缇则是跟在尤里安后面开心地跑来跑去，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塞洛斯安静地凝望她的背影，任由她自由自在地穿梭于殿堂之中。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尤里安忽然低低开口。他已经幻化出修长双腿，正在夏尔缇的身侧不远不近地走着，充当她的向导。
夏尔缇注意到，在面对她的时候，尤里安又恢复了那副没精打采且无礼貌的模样。
不过她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就是了。
“什么问题？”夏尔缇边抬头看穹顶的画像，边回应尤里安。
“与你同行的那位大人，是什么身份？”尤里安的声音更轻了。
夏尔缇漫不经心道：“这与你无关吧？”
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塞洛斯的真实身份。
“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相同的感觉。”尤里安说，“我在注视他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低下头。不仅是我，我的族人都是如此。但你应该知道，我是神使之一，按理说，这个世上已经不会有人能让我产生这种异样的感觉了。”
夏尔缇闻言，这才意识到，海妖们在看到塞洛斯的时候，居然没有出现流泪癫狂的情况。
莫非是塞洛斯大发慈悲，给予了他们直视他的权利？
“我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你们太害怕了吧？”夏尔缇不动声色地说。
尤里安抬眸看了她一眼：“也有这个原因。但你知不知道，大陆上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
“什么？”
“越接近神的人，发色就会越接近白色。因为人们相信，白色是最圣洁的颜色，只有世间最神圣的神祗，才会拥有如此纯粹的颜色。”
最神圣的神祗……
夏尔缇平静地说：“可是神已经不复存在，所以这个说法并不成立。”
“这正是问题所在。”尤里安微顿了顿，“如果神祗复生了呢？”
那么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他会不敢直视白发青年，为什么他会在白发青年的身上感受到熟悉的压迫感，为什么他会下意识地选择臣服。
——如果神祗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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