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央要跟帝王争女人, 然而帝王和新婚期妻子如胶似漆三日后临朝,封了他做礼部侍郎。
先前因为封后的事儿,王老尚书得罪了圣上, 知道自己这个尚书做不久了,便干脆自己辞了官。他知趣,秦止自然就没算旧账,赐了珠宝黄金,让他荣归故里。
不出宋婉柔所料, 她三叔宋蔚被提拔为新任尚书。侍郎便缺了一个,正好苏沉央顶上。
朝臣都说, 陛下爱重皇后, 才会对皇后的这个表哥格外关照, 破格升迁。这般恩宠,将来皇后的亲弟弟长大了, 没准儿还会封侯。
只有苏沉央清楚,秦止不是提拔他, 而是有意羞辱他。
因他胆敢跪求先帝嫔妃,‘不识礼数’, 所以让他做礼部侍郎, 好好研读礼法。
秦止还要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斤两, 懂得什么叫做君为臣纲。做好自己的本分,有些人,不是他能肖想得起的。
而他肖想的那个人,此刻正在未央宫, 和阔别多年的弟弟叙旧。
步鸢入宫的时候,步棠才九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三年不见,步棠长高了,也更沉稳了,抿着唇冷着脸的模样颇有些少年老成。
见到亲姐姐,他唇也不抿了眉头也不皱了,属于少年的稚嫩青涩一点点回到他脸上。他看着坐在上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姐姐,满目思念和喜悦。
“阿姐,这些年,你在宫里可还好?”
其实他不想说这话。大宅门里都颇多恩怨算计,更何况权利集中的皇宫?这三年来无数次他梦见阿姐深陷宫廷被人陷害,死于非命,醒来后冷汗涔涔心惊肉跳。
阿姐越往上升,他越是忧心。
站得越高,越遭人嫉妒。阿姐那个性子,如何应付宫里那些踩狼虎豹?
他总是恨自己成长得太慢,不能做阿姐的靠山。同时他又清楚,外男不可进后宫。哪怕将来他入仕为官,跻身朝堂,恐怕也再难见阿姐一面。
后来他就不奢望了,他只希望阿姐平平安安就好。
万没想到,会有今日。
步鸢又何曾料到?深宫高墙是一道跨不过的天堑鸿沟,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她只能通过旁人的只言片语,得知弟弟是否安好。
秦止给她的一切恩宠她都不甚在意,唯独让她和弟弟见面,她却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并感动。
“我很好。”
步鸢入宫的时候,除了担心弟弟在侯府会受欺负,更担心他被养成纨绔草包。如今见他气度不凡,欣慰的同时,却也微微心酸。
还是个孩子啊。
当初她被整个侯府的人逼迫,九岁的步棠死死的抱着她,满脸是泪,声嘶力竭的喊,“阿姐,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你不要进宫,不要去做什么秀女,她们会害死你的,会害死你的,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步鸢也哭。
可是没办法啊。
父母亲长都死了,宗族那边恨不能将他们姐弟俩这对拖油瓶踢得越远越好,从武阳侯府出去,更不会被宗族接纳。苏家那边,舅母从小就不喜欢她,更不会收留他们。
她长得这副模样,无人庇护,会落得什么下场?
她不怕死,只怕死了以后没人再护着弟弟,所以她含泪妥协了。
三年岁月在眼前浮光掠影般闪过,最终化作她唇边浅浅笑意。
“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不用担心我。”她目光温柔,叮嘱道:“你要好好读书,以后有了出息,爹娘泉下有知,便也安心了。”
步棠重重点头。
从小丧亲,继而寄人篱下,他比一般孩子早熟,更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
姐弟俩三年没见了,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但相聚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好像还没说两句,秦止就来了。外头响起通禀声,步棠立时噤声,跟着姐姐上前迎接,跪地参拜道:“草民步棠参见皇上。”
秦止一挑眉。
他头一次见这位小舅子,姐弟俩一母同胞,眉眼也有些相似,只是大约经历使然,小伙子比他姐姐看起来更通人情世故。
“起来吧。”
“谢皇上。”
秦止拉着步鸢的手往回走,趁着这个空隙步棠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做国舅爷是挺风光的,从前对他不冷不热的步老夫人近来对他十分热络。就连小霸王步棕,见了他都有些胆怯。但他知道,他和姐姐无父无母没有依靠。而帝心难测,皇上现在宠着姐姐,并不代表就能宠一辈子,他若骄横得意,只会给姐姐带来麻烦。
这几年他越发隐忍低调,遇事绝不强出头,恨不能做个隐形人。
宫里比武阳侯府更复杂,他就越发沉默寡言。皇帝姐夫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别的再不多话。
他这么安分乖巧小心谨慎,让秦止想起步鸢刚到他身边的时候。姐弟俩难得重逢,秦止有意想让妻子高兴高兴,就留了小舅子在未央宫用午膳。下午步鸢亲自送弟弟出了后宫,临别还依依不舍。
秦止安慰她道:“武阳侯府那边有步桓照顾,不用担心。以后有机会,再让他进宫与你团聚。”
步鸢目光微亮,“真的吗?”
“朕何时骗过你?”
然后第二日,他下了一道圣旨,封国舅步棠为长平侯,世袭罔替。理由很简单,皇后是国母,如此尊贵之身,她的弟弟怎能只是一介草民?所以步棠成了本朝最年轻的侯爷。
步鸢得知后,没见多高兴,反而有点急。
“阿棠才十二岁,未及成年,怎能受此荣宠?请陛下收回成命…”
她总是这样。
给她做皇后她不乐意,给她弟弟做侯爷,她也不乐意。
搁在其他人身上天大的恩宠,在她这儿就是烫手山芋恨不能扔得越远越好。
秦止既好笑又无奈,牵着她的手坐下,“圣旨已下,如何收回?朕已让工部为他督建侯府,等明年下旬再搬进去。你不是担心他在武阳侯府会受委屈么?那让他辟府独居,少了许多烦心事,反倒是能静下心来读书练武。我见他言谈不凡,将来必有出息。届时还怕没有报效朝廷的机会?”
步鸢说不过他,愣了半天,终究也只是嗯一声,结束谈话。
陛下前脚才让皇后娘娘归宗,看起来是削弱了娘家,后脚就将她才十二岁的弟弟封侯,谁说陛下忌惮外戚?这分明就是将皇后放到了心尖儿上。
当然也有大臣担心皇上连连为皇后破例,恩宠太过,只怕并非好事。但眼下陛下正在兴头上,有了前礼部尚书前车之鉴,暂时也没人敢去触帝王的霉头。至少陛下在家国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男人好色,皇后生得那般模样,陛下一时新鲜,盛宠优渥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见过皇后娘娘的那些诰命夫人基本上都对皇后的印象特别好,都说皇后长得美性子也好,并无狐媚妖冶之相。大臣们听多了枕头风,也稍稍放心些。
步鸢闲下来,又想起答应宋夫人的事。于是中秋诰命夫人进宫请安,她就给宋夫人递了话,让宋婉柔第二天进宫一趟。宋夫人满心欢喜,搞得宋婉柔进宫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发毛。
步鸢心里更毛。
德妃娘娘在她心里那是第一偶像,她向来都是聆听教导的份儿,让她给宋婉柔做思想工作,那真是压力山大。
她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半天也没说到正题上,看宋婉柔的眼神充满了心虚和小心翼翼。宋婉柔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又联想到她娘这几天格外兴奋,心里便生出了些许猜测。
“阿鸢。”她故意拉下脸,漫不经心道:“你老实告诉我,封后那天,我娘跟你说什么了?”
板着脸的德妃娘娘很是威严,步鸢缩了缩脖子,更不敢开口了。
宋婉柔太了解她了,一见她这模样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娘是不是让你劝我嫁人?”
果然是知母莫若女啊。
步鸢讪笑,呐呐道:“宋夫人也是慈母之心…”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干脆低下头去。她知道宋婉柔是真的不想嫁人,并不是在跟谁赌气或者较劲儿。但是做父母的,大概都是这样吧,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女下半辈子有个依靠,平平安安到老。
可宋婉柔从小见惯了她爹的风流,对男人好感度为零。又见识了秦琰的渣,更是对男人这种生物深恶痛绝,打死都不愿再嫁。
天天跷二郎腿和好姐妹唠嗑吐槽吃喝玩乐多好,干嘛要嫁给一个狗男人一辈子在内宅跟那些脑残女人打交道?那不是脑残么?
步鸢虽不赞同她极端的思想,却也能理解。
宋婉柔则头疼。
“我爹三天两头让我娘不痛快,这几日她神清气爽春风满面,我就说肯定有猫腻,没想到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宋大小姐胆大包天威风八面,唯独拿她那娇弱温柔的娘没办法,“以后她再说这话,你别应,我自个儿解决。”
步鸢点头,哦了声。
说归说,她还是很希望昔日的好姐妹们都能有一个好归宿。所以,她才硬着头皮答应了宋夫人。可惜她太蠢了,还没开口就直接歇了菜。
宋婉柔出宫后,去了一品居。
二郎腿也不翘了瓜子也不磕了茶也不喝了,瘫着脸靠在榻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方从雪纳闷,“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无精打采的?”
宋婉柔看她一眼,问了她一个相当前卫的问题。
“阿雪,你说,女人为什么就非得嫁人?”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题外话说过秦琰这个人后面会出现,现在不让他死是因为还不到时候。我创造这个人物,并非是炮灰,他算是个悲情人物吧,当然他渣也是真的。只是作者写文呢要兼顾全局,所以现在不能剧透太多,亲们不要着急哈。总之,渣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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