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柔吐掉瓜子皮, 一脸的慵懒。
“被我堵个正着，还死不承认，非说是来接我的。”她哼哼两声, “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笑话。我三哥这个人，古板，迂腐，平日里就端着一张严肃的脸，明明才二十出头, 却活像个年过花甲的小老头儿。我以前就在想，他这性子, 婚姻大事估计是最不让长辈操心的, 谁知道却是最挑剔的。没遇着他喜欢的, 坚决不娶。啧啧，我爹到处留情, 偏生个儿子是个情种。真是世事难料啊。”
步鸢嘴角抽了抽。
小老头儿…
有这么形容自己哥哥的么？
宋婉柔优哉游哉的躺着，继续说道：“当初为了给你造势, 怕有人捣乱，我让我三哥带人去一品居看着, 没想到他居然暗戳戳动了凡心。”
步鸢若有所思道：“方姐姐若能有个好归宿, 也挺好的。你娘看着就是好相处的婆婆, 就是不知道你爹…”
“现在想那么长远没用。”
宋婉柔道：“别看我三哥闷不吭声的，性子却是最犟的。他若真下定决心，我爹娘也奈何不得。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方姐姐比较好，她现在性子倒是变了, 看着温温柔柔善解人意的，可心呐，就是颗石头，我三哥要是不下点功夫，是捂不化她的。”
说到这她又想骂秦琰狗东西不做人骗了人家小姑娘芳心却不负责的跑路。
男人做到这地步，简直比她爹还渣。
步鸢垂眸，轻声道：“方姐姐是伤心透了，怕再重蹈覆辙。”
宋婉柔哼道：“秦琰那个狗东西怎么能跟我三哥比？”
步鸢默默的望着她。
德妃娘娘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对男人的评价。
事实证明，德妃娘娘她不是忘了，她只是大写的双标。
步鸢想了想，“那你自己呢？总不能就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就算她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却也不能一辈子呆在家里，时间久了总有闲言碎语。
这时代对女人就是如此不公。
说到这个宋婉柔又开始烦躁。
本来秦琰那狗东西死就死了，她做个太妃挺好。既不用跟人争宠也用不着应付臭男人，天天跷二郎腿吃喝玩乐听故事聊天唠嗑，不知道多快活。
结果那死男人走就走了，偏还自以为是的留一道什么恩赦旨意。
早知道她当初也留下来算了。
也就是她娘会担心，保不准儿又会夜夜以泪洗面。现在她娘倒是不哭了，她苦了啊。
步鸢很想给好姐妹分忧，于是出主意道：“其实我觉得嫁人也不错，你不想嫁，无非就是觉得男人不可靠，你不靠他不就行了？你家世好，长得好，聪明又能干，无论嫁给谁都能过得好。婆婆姑嫂什么的，你肯定都不放在眼里。至于说如果他将来纳妾，你要是不高兴，想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我觉得应该也不难。你要是无所谓那就更好了，天天让她们过来给你请安立规矩，捏肩捶腿外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你身边的嬷嬷丫鬟都那么厉害，还能帮你打理中馈看账本，你只要管好她们就好了，其他事也用不着怎么操心，每天吃喝玩乐，岂不快活？”
宋婉柔听完后若有所思。
的确，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嫁。就算她爹娘兄长不在意，将来年龄大了，侄儿侄女们跟她相处也挺尴尬的。所以，还是得嫁。
女人出嫁就等于第二次投胎，上次是被人推下去的，这次得自己选。
只是二嫁嘛，选择余地是真不多。
她发愁，步鸢也忧心，好几天都魂不守舍的，秦止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
步鸢便说了。
说的时候，她眼神还有点幽怨。颇有这都是你们叔侄造孽害得人家好好的姑娘再不好嫁人的意思。
秦止被她控诉的目光看得一噎。
为大局，总要牺牲某些人的利益。偏偏这个‘某些人’，是她在乎的人。
于是秦止在她这就成半个罪人了。
罪人很有觉悟，想出了个弥补的法子。
他给宋婉柔赐了婚，对方是广川侯世子晏时修。圣旨一下，他就来后宫告诉步鸢了。
“晏家祖上也是开国名将，封一品公爵，只是后来子孙不孝，降为了侯。已故广川侯，也就是晏时修的祖父，倒是个将才，可惜战死沙场。现任广川侯体弱，走文官路子，任工部侍郎。他儿子晏时修文武双全，是去年的文探花武状元，现在御林军当值，今年才二十。”
算起来门第大约比不上宋氏，但宋婉柔是二嫁，嫁过去也不算辱没了她。
不过这话秦止没说，省得妻子不高兴。
步鸢则在心里盘算，宋婉柔不喜欢书生，武将她应该会比较满意。
“既然是世子，那就是长子了？”
“非但是长子，还是独子。”
秦止道：“广川侯和妻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并无妾室，他也没兄弟姐妹，晏家只此一房。你那位好姐姐嫁过去，将来就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也免了内宅纷争。晏时修本人勤奋上进，品行良好，是个十足十的好儿郎。”
婚也不能随便赐，自是经过仔细考量和调查的。首先得让妻子满意，其次还不能威胁到江山社稷。为此，秦止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步鸢是挺满意的。
帝王赐婚，乃无尚荣耀，广川侯府必然要将宋婉柔好好供着，绝不敢让她受委屈。
她心里高兴，但不确定宋婉柔是否真的满意这门婚事，所以她又再次召见了宋婉柔。
“宋姐姐，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去和皇上说说，让他收回旨意。”
宋婉柔听得好笑，“你当圣旨说收就收啊？君无戏言懂不懂？”
步鸢琢磨着，以目前秦止对她的宠爱，她好好求一求，秦止没准儿会答应。
宋婉柔又道：“我大哥也做了御林军，跟晏时修交情还不错。赐婚旨意一下，他就跟我说了晏时修一车轱辘好话。我祖母爹娘跟叔叔婶婶哥哥们都觉得皇上英明果断，还说定是你从旁斡旋，才让皇上给我赐了这么一门婚事，让我进宫谢恩呢。”
“啊？”
步鸢有点懵。
她十三岁进京，守孝一年就入了宫，对京城可以说其实很陌生。也就是这几年听姐姐们说那些后妃背后的家族，才有了些微的了解，哪能帮宋婉柔做这个主？
于是她很不好意思道：“我倒是想帮，可京城的未婚世家子弟，我一概不知，皇上选好了人，下了圣旨，才与我说的，这并不是我的功劳。”
“我知道。”宋婉柔了解她得很，“若是你，肯定得事先跟我打声招呼。”
步鸢点头。
那是肯定的，否则万一挑到她不喜欢的，那不就毁了她下半辈子？这种事打死步鸢都不敢做。
“婚事既定，也算是了了我娘一桩心事，不过从现在开始，到我出阁，怕是都不能再进宫来陪你了。”
“没关系啊。”步鸢笑得眉眼弯弯，“姐姐得了好姻缘，我与有荣焉。等你嫁到广川侯府，不是还要进宫谢恩么？以后逢年过节也要入宫参加宫宴，咱们还是可以常见面的。”
宋婉柔也笑起来，不知怎的便又想起了叶妩。
“咱们姐妹四个，你做了皇后，只要拎得清别犯蠢，地位应当动摇不得。我呢，明年也要嫁人了。阿雪那边…希望我三哥能够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吧。只是圆圆，她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步鸢笑容渐收。
也许对于叶妩来说，京城只是个伤心地，她大底更喜欢辽阔的南疆。那里有她最美好的年华，和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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